说完不看冷啸天,不看君玄影,不看任何人,转身离去,一袭玛瑙红装像暗夜中的血莲,带来丝丝凉意和妖冶!
君玄影听到聂臻声音的时候,眼底掠过一抹痛楚和失望,这位大祭司的眼睛虽然化着浓烈的金凤妆,但依然很像臻儿的眼睛,而且她的气质也和臻儿有某种程度的类似,让他有一种自然而然想去接近的*,可是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
臻儿的声音如泉水划过石涧般清越动听,又如夜莺般婉转甜美,可是这位红衣大祭司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低沉,平常,清凉,还有一点点的沙哑。
“夜色已深,不知王爷还有什么事?”见君玄影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远处的红色身影身上,冷啸天嘴角有一抹稍纵即逝的讥诮,故作关切道。
君玄影收回了目光,化作一片平静,“多谢可汗关心,本王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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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祭天大会的狂欢还在继续,白天闹了整整一天,直到夜里,还在持续白日的盛况,篝火,歌舞,烈酒,美食,笑声,在夜风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人们皆着盛装,来来往往,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笑意,在远处,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子站在神安河边,眺望远方,夜风拂来,长发飘扬,更添几分曼妙!
一列骑兵风驰电掣策马而来,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男子,面容英俊,线条冷硬,正是北齐帝国将星,原野!
原野无意中看了一眼神安河,河水在火把的照耀下波光盈盈,河边站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背影就像一首诗,一首最美丽的诗,原野硬朗的脸部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放慢了脚步!
忽然,远处惊叫起来,人群四下涣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骚乱,惊破了一派欢腾!
原野俊目看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下意识地看向那名女子,她仿佛不知道骚乱已起,四下惊跳的人群在她身边穿梭不止,她却岿然不动,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原野见状,一时说不清为什么,纵身下马,疾奔两步,将女子拦腰抱离,语气急切道:“姑娘小心!”
那女子身形一颤,似乎受了惊,却不说话,四周火光摇曳,原野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明明清澈透底,却寒光幽深,仿佛一口千年古井,一眼看不到底!
她的眼睛很平静,看不出来任何受到惊吓的恐惧,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原野忽然觉得有些慌乱,他看不清楚这女子的脸,因为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面纱,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近年来一直在边疆,现在为了祭天大会,披星戴月连夜赶回京都,却想不到会遇到这样一幕,此刻,离这女子这样近,才发现她眼中若有若无的一抹愠怒,忙反应过来,将女子放下,声音朗朗,又带点局促,“人群动荡,事出突然,我怕姑娘受到伤害,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等着女子的回应,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这女子一直不说话,平静得令人窒息!
后面的骚动再次袭来的时候,他再一次不由分说地抱起女子,女子的身体很柔软很轻盈,原野心中忽然感觉到自己内心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这个女子一直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终于到达一处没人的地方,四周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得见她的呼吸,原野忽然有些不敢看这女子的眼睛。
“姑娘,你没事吧?”女子始终不说话,原野心底有了一种没来由的担心,声音透着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温柔。
夜色璀璨,却偏偏出奇得安宁,眼前这个女子,长发无风自动,原野居然开始紧张起来,莫非这姑娘听不懂他的话,又或者是个哑巴?
女子的眼眸很清澈,倒映着夜空的火光,焕发出绚丽的色彩,霓裳飞扬,如一朵朵在夜里绽放的花,这个女子,仿佛天外来客一样安然,原野想起一句话,遗世而独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留恋这样的时刻,在远处一片嘈杂声中,他甚至可以听得见岸边蛐蛐的叫声!
身后忽然传来枪戟相碰的声音,原野急忙转身,看到一大列士兵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见了眼前的姑娘,立即跪拜道:“不知大祭司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大祭司?北齐唯一的女祭司,原野一惊,多年来沙场历练出来的沉稳此时也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身子不由得一紧!
他此番回都城,就是为了参加五年一度的祭天大会,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听可汗提起过,苍茫部落的大祭司,神秘而又有才干,想不到竟然这样年轻!
原野镇定心神,双手一拱,“原野不知是大祭司,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可是这一切仿佛都不关大祭司的事情,她只说了一句话,“是怎么回事?”
原野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明明如同天籁,却又如此冰冷无情,这样的女子就是那个侍候神佛的大祭司吗?
来人有些惧怕,“请大祭司恕罪,有几位公子喝多了酒,拔剑闹事,现已经尽数捉拿起来,等候发落,让大祭司受惊了!”
大祭司重新回到神安河边,声音幽幽,“在祭天大会上闹事,不可轻饶!”
“是!”来人匆忙应道。
原野听出大祭司话语中有一种威严的力量,声音不高,但不容忽视,恰到好处地沁入每个人的心底,还没等他说话,大祭司就道:“既然已经无事,你们都退下吧!”
☆、第二十二章 不请自来
尤其喜欢这样的深夜,聂臻能一坐就是一整夜,任时光在幽暗的黑夜里渐渐流逝,仿佛心碎的声音,绵绵不绝!
今夜却有些不同寻常,没有以往的平静,因为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一袭黑衣,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丰神朗朗,多么熟悉的情形,曾经也是在这样的夜晚,两人相依相偎,任凭丝丝情意在心底和眼底肆意流淌,笑容甘醇而温柔,充满*间的呢喃缱绻,以前再冷的夜,也从来不觉得冷,可是今晚,就算不冷,也是真的寒意顿生!
此刻,已是沧海桑田,聂臻敛去心中恨意,化作一湖止水,缓缓开口,“原来是豫王爷,不知深夜驾临神安院,所为何事?”
君玄影默默凝视那张被红纱阻隔的脸,眼边尚画着浓烈魅惑的金凤妆,声音温醇而低沉,“听闻大祭司可以和神灵对话,本王十分好奇,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聂臻淡淡一笑,风情乍现,波光流转,“王爷雨夜前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还请大祭司见谅,本王早就想问,不过奈何大祭司从不见外人,本王也是无奈之举!”他这个人,不论在何时,不论在何地,永远都有无懈可击的风度和优雅。
聂臻在心底冷冷一笑,神安院,既然闯进来了,不让你脱一层皮,就不会让你轻易出去,你还以为这里是你豫王府,可以来去自如?用平淡无波的语调告诉他,“信则有,不信则无,就看王爷心中是否有这样一块清澈之地?”
“如果一个人犯了毕生不能饶恕的错误,我想知道神灵是否会宽恕他?”灯光昏暗,看不清君玄影的神色,只看到那双眼睛依旧熠熠光彩,甚至,带着热切期待!
心,有一刹那的恍惚,聂臻忽然想起那个雪夜月光,月色微凉,心意初暖,满*的红锦,他迷乱眸光,曾经掷地有声的温柔之音,仿佛穿透了时光,声声入耳,臻儿,原谅我现在不能娶你,但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女人!
当时自己的回答那样痴缠,无怨无悔,我并不在意世俗的名分,只想陪着你一起度过这漫漫一生!
如今看来,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往事渐渐褪色,恍惚飘渺,多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只凋零在梦中就好。
当第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没有师姐,没有君玄影,没有玉叶海棠,没有无忧,甚至,没有易清绾,一切恍如一梦!
今夜没有月光,只有斜雨潇潇,聂臻想起那噩梦般的经历,闭目不忍再去回忆,再抬首时,眼中只有一片澄澈,再无一丝波澜,“与其问神灵,王爷不如问问自己的心,若是自己可以原谅自己,又何须什么神灵?若是不能,纵是神灵原谅也无济于事,何必自欺欺人?”
他微笑,神色带了点夜晚的迷蒙和怅惘,“常听人说大祭司超然物外,是世外高人,今日一见,果真字字珠玑!”
今时今日的聂臻,早已经不是以前了,曾经荷花池边,漫天飞雪之时,伫立,凝望,将等待化作一腔诗意满怀,盼望着心中的那个颀长身影到来,朝自己微笑,轻拥自己入怀,轻唤一声,“臻儿,我会和你,日月相伴,不离不弃!”
到了今日才恍然大悟,日月从来都不会相伴,有日的地方,就不会有月,圆月升腾的时刻,就是太阳沉没的征兆。
只有在极少极少的时刻,它们才会同时出现在天空,但是如同繁华中透露出颓败,很快就会踏上各自的轨道,再无交集,只恨自己当时傻,听不懂这话的冷彻寒意,与其说他精于演戏,倒不如说自己太过单纯!
“聂姑娘果然才貌双全!”
“臻儿,你让我惊艳!”
“臻儿,我喜欢你!”
“臻儿,我此生定不负你!”
……
一句句似刻在心底的话语,似在诉说自己和他的一幕幕,从初见,至冷遇,至旖旎*,至真相一幕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样的快,那样的猛,来不及反应。
那样霸道,那样热烈,那样温柔,都不是自己的,从始至终,让他惊艳,都是另外一个女人,只是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待知道的时候,天地骤然转换,快得反应不过来!
多少个夜晚,灵魂深处的寂寞在悲伤中蔓延,任苦涩的泪水去抚慰凉薄的心情,去浇灭疯狂滋生的痛苦和仇恨。
静默中,他的声音沉重而温暖,一如往昔,“这世上总有人力不可为之事,这种种遗憾,或许唯有诉诸于神灵,人心才可得到所谓的安宁!”
他的声音让聂臻从回忆中走出来,眼中一派澄澈无波,“王爷果真是通透之人,生命本就是残缺而遗憾的,哪有那么多花好月圆?没有遗憾,给再多幸福你也不会快乐,其实生命之中留下遗憾,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是子麟曾经和她说过的话,刚好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时隔多年,他过得依旧这么潇洒,这么高贵,这么优雅,这么从容,只是不知道和易清绾恩爱绵长*悱恻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对葬身火海的悲情姐弟?
君玄影神情一震,目光直直地盯着聂臻,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却只是徒劳,眼前的北齐大祭司,衣着华丽,红纱拂面,蝴蝶大耳坠的吊坠垂落在肩部,潋滟生光,只有一双永远看不到底的眼睛,似在看尽世间百态,他微微一笑,“你很特别!”
往事渐渐涌上心头,仿佛近在眼前,聂臻兀自微笑,“在神灵面前,众生平等,无所谓特别不特别,大祭司也是神的子民,就像王爷所说,不过是为了想赎罪的人搭建一条通路罢了!”
“如果一个人想赎罪,要怎样忏悔?”雨夜里,他的声音飘忽而淡然,却有一抹晦暗不明!
聂臻没有看他,就是这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男人,给了自己疑似爱情的错觉,让自己远离虚无,以为是他的女人,有微笑,有冷酷,有凌厉,有杀气,有温柔,有狠绝,还有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