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后,她和子麟还会有一场生与死的别离,师尊的出手不过是推迟了死亡的到来而已,或许这也是师尊不愿意救助子麟的缘故,对于师尊来说,终究是一场别离,早与晚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多五年的垂死挣扎罢了。
可对聂臻来说,能让子麟在这个并不美丽的世上多存活五年,已经感激上苍!
这期间,聂臻遍寻良方,却一无所获,若是容易找到,师尊就不会这样旁观,这样淡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思养七年玉叶海棠。
冷啸天知晓她的执着,也知晓子麟对她的重要,并不多言,他身为北齐可汗,能动用的资源自然铺天盖地,只要是有关于任何灵丹妙药的消息,都会派人送给她过目,却不过是徒劳无功!
她身为北齐大祭司,也能接触到无数奇珍异宝,可是能救子麟的办法却依然渺茫,希望黯淡得如同灰堆里的火星,微弱到几不可见!
她和冷啸天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从来不提起子麟,因为一提起来,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悲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期间去看了两次子麟,每看他一次,心底就会有剜割般的疼痛,长眠的子麟,依旧是俊美无暇的容貌,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莹润剔透到让人不敢伸手去触碰,如今美好的少年,却仿佛可以看到他的生命正在渐渐逝去。
他的确还活着,可如果不是细碎如棉的呼吸若有若无,真会以为他已经了无生息!
从云中城出来,聂臻颓然坐在云中城下的青石小道边,泪水无声无息溢满了眼眶,子麟,相信姐姐,姐姐永远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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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往日的迦南湖畔,依旧是往日的清澈湖水,可再也没有了子麟在湖边读书的俊美青涩侧影,那是迦南湖一道永不褪色的风景,是聂臻记忆深处永远华美的瞬间!
庭院还是这样的洁净,仿佛他们从未离去过一般,她在的时候,常常会有附近百姓慕名而来,对医术高明淡泊名利的她感恩戴德,总是百姓争相送来各种土生土长的礼物,以示他们朴实而诚挚的谢意!
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子麟欣悦的声音,“姐姐,这附近的百姓都说你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们的仙子呢!”
子麟说,善恶有报,姐姐这样善良,附近百姓敬爱如神祗,予人玫瑰,手有余香,赠予比攫取更幸福!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聂臻不想成佛,也不想成魔,她只是想让那些贪婪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庭院的小花开了,一朵一朵,莹亮,鲜艳,绚丽,透着初春的气息,那是生命的气息,春天,是子麟最喜欢的时节,似乎还可以听到他清雅如诗的愉悦声音,“姐姐,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呢!”
窗台明亮,桌几一尘不染,聂臻恍惚微笑,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迦南医仙会回来?或者说盼着迦南医仙回来?
这里似乎还可以找到往日的气息,往日的记忆,最单纯的生活,最甜美的记忆,原本以为和那个人的记忆是同样华美的,谁知竟是一场噩梦般的经历!
书桌不起眼的夹层中有一封信,那是她和司徒飘飘的约定,以前住在迦南湖畔的时候,飘飘常来找她,遇到她上山采药或是外出,碰不到人,若是有事,就会在这里留下信笺!
慢慢打开,果然是飘飘的字迹,“臻儿,一别两载有余,杳无音讯,内心忧急,不知你近况如何,若是归来,请前往临海山庄,以慰我思念之情!”
字里行间透出飘飘的焦灼,纸张泛黄,已经是一年前留下的信函了,后面还写了一些事,说她数次来过迦南湖畔,希望见到臻儿,见到子麟,还提到有个位高权重的男子来过,请迦南医仙医治骏马,飘飘对那个男子的印象很深刻,说他俊美如铸,高深莫测,只在月下独酌,不眠不休,似乎心事重重,还说那人是宁国人,她原本想向他打听关于臻儿的消息,不过后来为了稳妥起见,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飘飘至今不相信臻儿已经死了,始终执着地认为臻儿姐弟一定会回来!
当年司徒飘飘在江湖仇杀中受了伤,辗转之下,找到声名远播的迦南医仙,聂臻还记得,她当时一身红衣,艳丽似火,杀气腾腾,身上血迹斑斑,子麟看得悲悯不已,姐弟两人忙碌了一个晚上,才将司徒飘飘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司徒飘飘爱憎分明,从此与姐弟两人结下了君子之交的情谊!
她“死”了那么久了,也只有飘飘还会这样挂念她吧,聂臻燃起火折子,将信笺烧了,化作一纸灰烬,她会去找飘飘的,不过不是现在。
☆、第四十八章 迁居
离开了云中城,离开了迦南湖畔,回到京城,距离上次离开,前后加起来尚不足一月的时间,聂臻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终于又回来了!
刚回驿馆,就遇到皇上派来探听她消息的华公公!
见大祭司终于归来,一身华丽耀眼的红衣,金光闪闪,在哪里都是令人瞩目的焦点,华公公确认是大祭司无疑之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恭维笑道:“祭司大人,你可算是出关了!”
聂臻轻轻点头,淡淡道:“公公有什么事吗?”
华公公的笑,谦卑而恭顺,“不瞒祭司大人,这些天,皇上常命奴才来看您出关了没有?”
聂臻看向他,漠然道:“本祭司没说过,在出关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吗?”
华公公忙道:“当然知道,若非皇上问得急了,奴才也不敢前来叨扰!”说完,他上下看了看,又道:“皇上说,祭司大人身份尊贵,这驿馆太过简陋,有失您的身份!”
聂臻在心底冷笑,她适时的离开,却让皇上对她更加欲罢不能,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皇家驿馆,是宁国的脸面,金碧辉煌,华丽气派,自然不会失了身份,皇上无非是希望她能长期留在宁国,她是北齐大祭司,不是身无分文的寒门学子,想要她留下,自然要舍得下本钱,聂臻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平静道:“贵国皇上太客气了!”
华公公小心翼翼地观察聂臻的表情,可惜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阅人无数的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恭谨道:“皇上敬大祭司是贵客,驿馆人多嘴杂,进进出出也多有不便,特地为大祭司选了一处府邸,如果大祭司有空的话,奴才现在就可以为您引路!”
聂臻失笑,事情比想象的要稍微顺利一点,这都得感谢范知天做的前期铺垫,没有范知天,求贤若渴的皇上不会这么*信她,厚待她!
皇上虽然平庸昏聩,虽然自以为是,可终究是宁国君王,整个宁国江山都是他的,是她用来对付君玄影君轻扬温柔等人的筹码,既然现在他这么喜欢自己,聂臻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当即道:“有劳公公!”
华公公暗自松了一口气,还担心这性情冷漠不近人情的大祭司会莫名其妙地拒绝,让他不好在皇上面前交差,如今看来,还算是上道,忙笑道:“大祭司请!”
有更好的住处,聂臻自然欣然笑纳,当即命乔桑姑姑等人收拾行装,一路蜿蜒,浩浩荡荡前去!
到达目的地之后,聂臻才发现皇上新赐的府邸居然就是原来的国师府,不过已经装饰一新,厚重气派不亚于君轻扬的王府,可见在皇上心中,知天善命的国师占有何等重要的地位?
见大祭司默然不语,华公公在心底暗叹,皇上对这位大祭司,可真是另眼相看,不过是位来宾而已,皇上却待她如此隆重,规格如此之高,笑着解释道:“这座府邸,是皇上为了大祭司能够潜心清修,特命人修葺一新!”
聂臻淡淡一笑,皇上根本不会知道,她对这座恢弘的府邸并不陌生,曾经范知天是这里的主人,她潜衣夜行,避过重重守卫,只为见识他的庐山真面目。
如今她成了这里的主人,人来人往如流水,只有府邸永存,她聂臻也不过是这座华贵府邸的过客而已,自她之后,不知道新的主人会是谁?
世事难料,当日范知天坐镇国师府威风八面的时候,可曾想到成也萧何败萧何,他的府邸竟然是他的坟墓?
看似风光无限的国师大人,其实不过是个傀儡而已,而聂臻,绝不会成为新的傀儡,她断然不会受制于人,既然再一次回到这里,就要活得耀眼而灿烂,让所有人都不敢无视她,语气淡淡:“多谢公公,请向皇上转达本祭司的谢意!”
华公公知晓大祭司就是这样的性情,在皇上面前,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忙道:“大祭司太客气了,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奴才就先回宫了!”
聂臻颔首相送,华公公喜滋滋地回去复命去了,没过多久,皇上的慰问就送到了,各种馈赠琳琅满目,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乔桑姑姑见状,狐疑道:“潇潇,这个皇帝莫不是把你当成他的臣子了?”
聂臻抱着阔别多日的小雪貂,漫不经心道:“他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宁国的国土上,皇上对我们好,总比对我们不好要好得多!”
乔桑姑姑审视着聂臻,“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上姑姑那双精明的探视眼睛,聂臻一字一顿道:“做我想做的事情,相信不会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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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臻回到京城后不久,宫里就爆发了时疫,不少宫人被感染,春季又正是疾病蔓延的季节,宫内人心惶惶,所有太医都被紧急召往宫中,妃嫔们害怕被时疫感染,大都闭门不出!
不幸的是,皇上的心肝宝贝-凉夏公主也感染了时疫!
听风轩内,几位太医正在忙碌,皇上看着小公主昏睡不醒的模样,面呈忧色,怒道:“你是怎么照顾凉夏的?”
霍雨音急得满脸通红,泪落如雨,“是臣妾没有照顾好公主,请皇上责罚,但公主身染时疫,不宜靠近,还请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不然臣妾的罪过就更大了!”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内侍的通报声,“贵妃娘娘驾到!”
见皇上也在,温贵妃一脸焦急道:“臣妾听说公主身子不适,特来看望公主!”
霍雨音虽然在心底暗恨,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却只得垂眸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小公主身染时疫,温贵妃自然不会靠得太近,远远看去,小脸通红,沉睡不醒,心底得意一笑,表面上却关切道:“公主是皇上的心肝宝贝,妹妹可要照顾好,公主照顾好了,才是为皇上分忧!”
温贵妃的话看似关切,实则暗示霍雨音连小公主都照顾不好,实在是失职,果然,心思烦乱的皇上听到这话,正好找到了罪魁祸首,目光不悦地扫过霍雨音,让霍雨音心底一凉!
吴太医为小公主诊治完毕,终于出来了,没等他禀报,皇上就急道:“小公主情况如何了?”
吴太医小心道:“小公主年幼,微臣等人在用药上须得仔细斟酌,万分小心,怕伤了小公主的五脏六腑,但药性…”
不等他说完,皇上就大怒道:“朕不想听这等推三阻四之语,要是治不了小公主,朕要你们的脑袋!”
吴太医偷偷和身后周太医对视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磕头道:“是,是,微臣等必将竭尽全力!”
温贵妃满意的笑容掩盖在忧心忡忡的端庄面容之下,婉言劝道:“看小公主这般模样,臣妾身为人母,也感同身受,实在难过,也知皇上担忧小公主,只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务必要注意龙体康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