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易清绾,君玄影的神情隐没在烛光暗影之中,看不清楚任何表情,只有声音淡漠如初,“她如何能与清绾相比?”
君轻扬几乎僵在那里,忽怅然一笑,如同寂静的死灰里亮出来的一点点火星,短暂而炫目,“或许在你心中,她不能和你的易清绾相比,可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吗?”
“是什么?”君玄影的声音转低,如夜色中的幽暗玫瑰,泛着森冷的光芒!
君轻扬转目看着窗外深沉夜色,斜风细雨,神智回荡在遥远的过去,“就是我受伤臻儿照顾我的那段日子,她每天端着药,寒霜冷面地命我吃药的时候!”
他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理会六皇兄有没有在听,想不到一个自幼在万花丛中长大的皇子,见识过各种风情,深谙*之道,身边燕飞蝶影,从来不知寂寞滋味,也会为一个女子动情。
想起初见聂臻之时,一切恍然如梦,草木葳蕤,花瓣翩飞,明净如雪的少女站在*树下,眼中的那一抹新奇与甜美瞬间就吸引了他的眼睛!
如今他最尊敬的六皇兄杀了他最爱的女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偏偏是他,连怪都不知道怪谁,心中陡然涌起尖锐的疼痛,几乎将他从上到下地贯穿,口中竟然有了腥涩味道。
此刻只有难言的凄怆与苦笑,哀伤与苦楚尽数呈现在他风华潋滟的桃花眼眸中,“你知道吗?如果能让臻儿这样照顾我,我宁愿这辈子都躺在*上,我真是悔不当初,如果我早日告诉她,她就不会陷得那么深了!”说到此,他的低沉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厉声道:“也就不会被你迷惑,更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有短暂的沉默难言在室内弥漫,君玄影坚毅的眉峰不着痕迹地一动,只是淡淡道:“游戏开始了,就没有办法结束,你比谁都明白,她早知道,晚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又何必折磨自己?”
君轻扬脸色瞬间惨白,君玄影下意识地想去扶他,却被他猛然推开,“当初是我找你替我出气,可你一向日理万机,若不是为了那株玉叶海棠,也断然不会费这么多心思做这些对你来说无聊至极的事,如今,你得到了你想得到的东西,臻儿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本以为一切揭穿之后,终于可以坦然面对,再也不用终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害怕有真相大白臻儿决绝的一天,谁知道是更残酷的事实,此刻,他发现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六皇兄!
见六皇兄一直不说话,君轻扬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恍惚,“臻儿对我,是无双的珍宝,可对你或许不过是个玩物而已,弃之如敝履,你不要就算了,却为什么连她的命也不留下?你什么时候居然残忍到了这种地步?”
君玄影默然片刻,淡声道:“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
明白?嘲讽的笑意慢慢爬上君轻杨的脸庞,冷笑一声,“我不需要明白,也不想明白,臻儿不过是个女人,你容不下她,把她赶走也就是了,她也根本不妨碍你娶易清绾,你大可放心,她不会缠着你的,她是那样清高骄傲的女子,宁可不要什么居心叵测的爱情,也决然不会不要自己的自尊,还有子麟,那个弱不禁风的孩子碍着你什么了?”君轻扬压着嗓子说完这句话,每一句都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一般字字染血!
窗外雨声愈急,君轻扬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不过是个孩子,一个有先天顽疾的孩子,本来可以和常人一样好好活着,可是希望骤然破裂,已经很可怜了,现在能活多久都不知道,你也不能放过吗?”
君玄影冷冷地盯着他,缓缓道:“他们都是云中城的人,斩草不除根的道理你不是不明白,他虽然只是个孩子,可他是个真正的天才,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能人所不能,若是将来为他人所用,必是我等心腹大患,断然留不得!”
君轻扬忽然笑了,揶揄道:“原来你在害怕!”
君玄影目光深垂,不疾不徐道:“我何须害怕?”
君轻扬长叹一声,有微微的讥诮,“云中城又怎么样?再大还能大过我们皇家去?再说六皇兄大权在握,又何必忌惮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无非是担心臻儿迁怒于易清绾,其实也大可不必担心,易清绾是易国公千金,有镇南将军护着,还有你细心呵护,金甲卫队贴身保卫,就算臻儿想拿她出气,恐怕也难找到下手的机会,当然了,六皇兄一向心思缜密,易清绾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连可能性也必须扼杀在摇篮里,只是可怜了臻儿,不过想想也不可怜,好歹也是做了回明白鬼,不至于稀里糊涂上路!”
室内有死一样的沉寂,仿佛进入了冬眠一般,悄无声息。
见六皇兄只以默然应对,君轻扬语意愈加悲愤,“你欺骗她的感情,又抢了玉叶海棠,你担心子麟死了,她找你复仇,其实你多虑了,臻儿那么聪明,她比谁都明白,以她的势力,根本无力找你报仇,她去找易清绾不过是一时难以咽下这口气而已!”
说到此,他顿了一顿,换了一副轻柔的语气,“若她愿意,我宁愿不要这天潢贵胄的身份,带着她远走高飞,隐居田园,这辈子都不会妨碍到你,双方从此各安天命,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君玄影避开君轻扬冷冽的迫人视线,淡淡道:“我不是你,我做事从来不喜欢留任何隐患!”
君轻扬陡然惊住,整个人呆怔在那里,像失了生气的木偶,过了许久,忽然自嘲一笑,如黑夜绽放的雪莲,凄绝而艳丽,“其实看子麟那个样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想不到六皇兄竟是这样的宅心仁厚,送了他一程,与其遭受病痛折磨,不如来个痛快,解脱了也好,臻儿如此疼爱子麟,若是留下他一人,她也放心不下,送她弟弟和她一道上路,免得相互牵挂,也算是六皇兄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如此念及旧情,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不枉痴心错付一场!”
君玄影紧紧盯着弟弟嘲讽目光,眼神深晦如谜,神色染上淡淡的疲惫,“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回去吧!”
看六皇兄目光清冷如霜,不带一丝感情,君轻扬心中痛楚忽如潮水般涌起,神色凄惶,喃喃道:“你把她们葬在哪里?我想去陪陪她!”
君玄影深深凝视君轻扬,目光渐渐转冷,“来人,送小王爷回府!”
星魂从暗处出来,声音恭谨,“小王爷请!”
君轻扬不看星魂,只定定地看着六皇兄冷漠淡然平静如常的脸,他就是不明白,就算六皇兄真的不喜欢臻儿,也能对一个这样美好如斯的女子狠心至此吗?到底是怎样的男人,才能做出这样决绝阴狠之举?
在六皇兄面前,君轻扬第一次感到了恐惧,皇室贵胄,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无上身份,他也在这里感受到了常人感受不到的尊贵繁华。
他们永远生活在世人的顶端,永远高高在上,日日烈火烹油,美人如花剑如虹,玉树临风俏儿郎,载歌载舞,欢声笑语,血色罗裙,醉生梦死。
可今日君轻扬突然感觉到了冷酷,原来那样的生活只是皇家生活的一部分,或者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背后还有这样惨不忍睹的狰狞,他怅然后退两步,记忆中的六皇兄不是这个样子,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
☆、第十一章 我心飞扬
我是宁国皇室的小王爷,大家都叫我小王爷,其实我是有自己封号的,被册封为安王爷,现在遥想起来,“安”这个字,真是太适合我了,随遇而安,安定和乐,安逸舒适,完完全全是我性格的写照!
由于众皇子之中,我年龄最小,父皇,母妃,皇兄们,甚至内侍,宫女,嬷嬷们,都习惯叫我“小王爷”,对于年幼的我来说,也是更喜欢这个称呼,因为那意味着父皇母妃对我的荣*,总还有一种潜在的纵容,身为天家之子,我极其享受这种独一无二的溺爱!
我生活得很惬意,很自在,随心所欲,朝政要务轮不到我去费心,人各有志,我并没有气吞山河的雄图大略,也没有那个兴趣,皇兄们都要承担身为皇子的责任,可我不用,只需尽情享乐*声色就好了,过得无比逍遥快活,世人皆道,我是宁国皇室最潇洒的王爷。
每每宽衣对镜,看着镜中男子华贵锦服,金冠束发,面如冠玉,我都忍不住自鸣得意,自我沉醉,我有骄傲的资本,不仅身份尊贵,而且一表人才,*倜傥,恣意闲适,可以任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人能做到我这个程度,夫复何求啊?
皇兄们的王妃大多轮不到自己做主,很多甚至是朝堂大事,可我不一样,由于我无心朝政,也没有担任什么要务,我的王妃不牵扯到社稷宗庙安定,所以皇兄放手让我自己挑,只要我看中了,不论是谁家女子,都会给我赐婚,也从不逼我!
至于我本人,就更加不急了,反正我也不缺女人,更不喜欢有个王妃整天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招人厌烦。
在宫里长大的我,对男女之事烂熟于心,几乎是无师自通地掌握了男欢女爱!
从十五岁开始,我身边便是百花缭绕,房中更是衣香鬓影,丽人不断,我喜欢她们的青春貌美,热情饱满,她们也喜欢我的*倜傥,神采奕奕!
平日有的是数不清的女人讨好我,投入我的怀抱,我的*多情在皇室是出了名的,我太懂女人们的心了,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只需一句话,我就知道她们想要什么,我在花丛中游刃有余,悠然自得,女人如过江之鲫,绵延不绝!
府外还有无数女人眼巴巴地想入我的王府,近身伺候我,若是被我看中,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不喜欢书卷气太浓的女人,更加喜欢活力四射的女人,书卷气太重的女人,心思太细腻敏感,往往看花落泪,对月伤情,刚开始的时候还可以换换口味,调*,风雅一番,可是接下来就太不解风情了,完全不懂闺房情趣,索然无味!
不能说我对我府中姬妾没有感情,自然是有的,我是真的喜欢她们,只是我身上也有男人的通病,动情容易守情难,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喜新厌旧是男人永远的天性,到我二十岁的时候,已经记不清府中到底有多少姬妾,反正每每看到新鲜丽色的时候,总有一种据为己有的冲动油然而生,我比任何人都有这个资格,谁叫我是皇室贵胄呢?
我很明白,我是个享乐主义者,也从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反正这些宏大愿望,有的是人会去实现,宁国多年的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大皇兄已经有些不思进取了,我也不例外!
一直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我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美人玉液,奇珍异宝,哪里看得尽世间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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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嫂孝慈皇后薨逝之后,来了一个女太傅,教太子读书,在朝野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女子做太傅,还是宁国有史以来第一次,虽然很多人在猜测,但并未引起我多大的兴趣,在我的构想之中,这个聂臻应该是一个长相刻板,死气沉沉,目光呆滞,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嫁不出去的年近三十的老女人。
这样的女人,想起来就倒胃口,连做我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没资格!
可我又隐隐约约听说,聂臻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