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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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 第1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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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到精舍门前,靠南一间厢房是鹤笔翁所住,鹿杖客则住在靠北的厢房中,只见北厢房房门牢牢紧闭。鹤笔翁叫道:“师哥在家吗?”只听得鹿杖客在房内应了一声。鹤笔翁伸手推门,那门却在里边闩着。他叫道:“师哥,快开门,有要紧事。”鹿杖客道:“甚么要紧事?我正在练功,你别来打扰成不成?”
  鹤笔翁的武功和鹿杖客出自一师所授,原是不分轩轾,但鹿杖客一来是师兄居长,二来智谋远胜,因此鹤笔翁对他向来尊敬,听他口气中颇有不悦之意,便不敢再叫。
  范遥心想这当口不能多所耽搁,倘若麻药的药力消了,把戏立时拆穿,当下不理三七二十一,右肩在门上一撞,门闩断折,板门飞开,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尖声叫了出来。
  鹿杖客站在床前,听得破门之声,当即回头过来,一脸孔惊惶和尴尬之色。范遥见床上横卧着一个女子,全身裹在一张薄被之中,只露出了个头,薄被外有绳索绑着,犹如一个铺盖卷儿。那女子一头长发披在被外,皮肤白腻,容貌极是艳丽,认得正是汝阳王新纳的爱姬韩氏,暗道:“韦蝠王果然好本事,孤身出入王府,将韩姬手到擒来。”
  实则汝阳王府虽然警卫森严,但众武士所护卫的也只是王爷、世子和郡主三人,汝阳王姬妾甚众,谁也没想到有人会去绑架他的姬人,何况韦一笑来去如电,机警灵变,一进府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韩姬架了来。倒是如何放在鹿杖客房中,反而为难得多,他候了半日,好容易等到鹿杖客出房如厕,这才闪身入房,将韩姬放在他床上,随即悄然远去。
  鹿杖客回到房中,见有个女子横卧在床,立即纵身上屋,四下察看,其时韦一笑早已去得远了,除了孙李二人房中传出阵阵轰饮之声,更无他异。鹿杖客情知此事古怪,当下不动声色的回到房中,看那个女子时,更是目瞪口呆。那日王爷纳姬,设便宴款待数名有体面的高手,那韩姬敬酒时盈盈一笑,鹿杖客年事虽高,竟也不禁色授魂与。他好色贪淫,一生所摧残的良家妇女不计其数,那日见了韩姬的美色,归来后深自叹息,如何不早日见此丽人,若在王爷迎娶之前落入他眼中,自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后来想念了几次,不久另有新欢,也便将她淡忘了。不意此刻这韩姬竟会从天而降,在他床上出现。
  他惊喜交集,略一思索,便猜到定是他大弟子乌旺阿普猜到了为师的心意,偷偷去将韩姬劫了出来。只见她裹在一张薄被之中,头颈中肌肤胜雪,隐约可见赤裸的肩膀,似乎身上未穿衣服,他怦然心动,悄声问她如何来此。连问数声,韩姬始终不答。鹿杖客这才想到她已被人点了穴道,正要伸手去解穴,突然鹤笔翁等到了门外,跟着房门又被苦头陀撞开。
  这一下变生不意,鹿杖客自是狼狈万分,要待遮掩,已然不及。他心念一转,料定是王爷发现爱姬被劫,派苦头陀来捉拿自己,事已至此,只有走为上着,右手刷的一声,抽了鹿角杖在手,左臂已将韩姬抱起,便要破窗而出。
  鹤笔翁惊道:“师哥,快取解药来。”鹿杖客道:“甚么?”
  鹤笔翁道:“小弟和苦大师,不知如何竟中了十香软筋散之毒。”鹿杖客道:“你说甚么?”鹤笔翁又说了一遍。鹿杖客奇道:“十香软筋散不是归你掌管么?”鹤笔翁道:“小弟便是莫名其妙,我们四个人好端端的喝酒吃肉,突然之间,一齐都中了毒。鹿师哥,快取解药给我们服下要紧。”
  鹿杖客听到这里,惊魂始定,将韩姬放回床中,令她脸朝里床。鹤笔翁素知这位师兄风流成性,在他房中出现女子,那是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奇,何况鹤笔翁中毒之后惊惶诧异,全没留意去瞧那女子是谁。即在平时,他也认不出来。那日在王爷筵席之上,韩姬出来敬酒,一拜即退,鹤笔翁全神贯注的只是喝酒,哪去管她这个珠环翠绕的女子是美是丑?
  鹿杖客说道:“苦大师请到鹤兄弟房中稍息,在下即取解药过来。”一面说,一面便伸手将两人轻轻推出房去。这一推之下,鹤笔翁身子一晃,险些摔倒。范遥也是一个踉跄,装作内力全失的模样,可是他内力深厚,受到外力时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应抗御。鹿杖客一推之下,立时发觉师弟确是内力全失,苦头陀却是假装。他深恐有误,再用力一推,鹤笔翁和苦头陀又都向外一跌,但同是一跌,一个下盘虚浮,另一个却是既稳且实。

  鹿杖客不动声色,笑道:“苦大师,当真得罪了。”说着便伸手去扶,着手之处,却是苦头陀手腕的“会宗”和“外关”两穴。范遥见他如此出手,已知机关败露,左手一挥,登时使重手法打中了鹤笔翁后心的“魂门穴”,使他一时三刻之间,全身软瘫,动弹不得。两大高手中去了一个,单打独斗,他便不惧鹿杖客一人,当即嘿嘿冷笑,说道:“你要命不要,连王爷的爱姬也敢偷?”
  他这一开口说话,玄冥二老登时惊得呆了,他们和苦头陀相识已有十五六年,从未听他说过一言半语,只道他是天生的哑巴。鹿杖客虽已知他不怀好意,却也绝未想到此人居然能够说话,立时想到,他既如此处心积虑的作伪,则自己处境之险,更无可疑,当下说道:“原来苦大师并非真哑,十年余来苦心相瞒,意欲何为?”
  范遥道:“王爷知你心谋不轨,命我装作哑巴,就近监视察看。”这句话中其实破绽甚多,但此时韩姬在床,鹿杖客心怀鬼胎,不由得不信,兼之汝阳王对臣下善弄手腕,他也知之甚稔。范遥此言一出,鹿杖客登时软了,说道:“王爷命你来拿我么?嘿嘿,谅你苦大师武艺虽高,未必能叫我鹿杖客束手就擒。”说着一摆鹿杖,便待动手。
  范遥笑了笑,说道:“鹿先生,苦头陀的武功就算及不上你,也差不了太多。你要打败我,只怕不是一两百招之内能够办到。你胜我三招两式不难,但想既挟韩姬,又救师弟,你鹿杖客未必有这个能耐。”
  鹿杖客向师弟瞥了一眼,知道苦头陀之言倒非虚语。他师兄弟二人自幼同门学艺,从壮到老,数十年来没分离过一天。两人都无妻子儿女,可说是相依为命,要他撇下师弟,孤身逃走,终究是硬不起这个心肠。
  范遥见他意动,喝命孙李二人进房,关上房门,说道:“鹿先生,此事尚未揭破,大可着落在苦头陀身上,给你遮掩过去。”鹿杖客奇道:“如何遮掩得了?”范遥头也不回,反手便点了孙李二人的哑穴和软麻穴,手法之快,认穴之准,鹿杖客也是暗暗叹服。只听苦头陀说道:“你自己是不会宣扬的了,令师弟想来也不致故意跟你为难,苦头陀是哑巴,以后仍是哑巴,不会说话。这两位兄弟呢,苦头陀给你点上他们死穴灭口,也不打紧。”
  孙李两人大惊失色,心想此事跟自己半点也不相干,哪想到吃狗肉竟吃出这等飞来横祸,要想出言哀求,却苦于开不得口。
  范遥指着韩姬道:“至于这位姬人呢,老衲倒有两个法儿。
  第一个法子乾手净脚,将她和孙李二人一并带到冷僻之处,一刀杀了,报知王爷,说她和李四摧这小白脸恋奸情热,私奔出走,被苦头陀见到,恼怒之下,将奸夫淫妇当场杀却,还饶上孙三毁一条性命。第二个法子是由你将她带走,好好隐藏,以后是否泄漏机密,瞧你自己的本事。”
  鹿杖客不禁转头,向韩姬瞧了一眼,只见她眼光中满是求恳之意,显是要他接纳第二个法儿。鹿杖客见到她这等丽质天生,倘若一刀杀了,当真可惜之至,不由得心中大动,说道:“多谢你为我设身处地,想得这般周到。你却要我为你干甚么事?”他明知苦头陀必有所求,否则决不能如此善罢。
  范遥道:“此事容易之至。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和我交情很深,那个姓周的年轻姑娘,是我跟老尼姑生的私生女儿。求你赐予解药,并放了这两人出去。郡主面前,由老衲一力承当。倘若牵连于你,教苦头陀和灭绝老尼一家男盗女娼,死于非命,永世不得超生。”他想鹿杖客生性风流,若从男女之事上借个因头,易于取信。他听杨逍说起明教许多兄弟丧命于灭绝师太的剑下,因此捏造一段和尚尼姑的谎话。他一生邪僻,说话行事,决不依正人君子的常道,至于罚下“男盗女娼”的重誓云云,更是不在意下。
  鹿杖客听了一怔,随即微笑,心想你这头陀干这等事来胁迫于我,原来是为了救你的老情人和亲生女儿,那倒也是人情之常,此事虽然担些风险,但换到一个绝色佳人,确也值得。他见苦头陀有求于己,心中登时宽了,笑道:“那么将王爷的爱姬劫到此处,也是出于苦大师的手笔了?”范遥道:“这等大事,岂能空手相求?自当有所报答。”
  鹿杖客大喜,只是深恐室外有人,不敢纵声大笑,突然间一转念,又问:“然则我师弟何以会中十香软筋散之毒?这毒药你从何处得来?”范遥道:“那还不容易?这毒药由令师弟看管,他是好酒贪杯之人,饮到酣处,苦头陀难道会偷他不到手么?”
  鹿杖客再无疑惑,说道:“好!苦大师,兄弟结交了你这个朋友,我决不卖你,盼你别再令我上这种恶当。”范遥指着韩姬笑道:“下次如再有这般香艳的恶当,请鹿先生也安排个圈套,给苦头陀钻钻,老衲欣然领受。”
  两人相对一笑,心中却各自打着主意。鹿杖客在暗暗盘算,眼前的难关过去后,如何出其不意的弄死这个恶头陀。范遥心知鹿杖客虽暂受自己胁迫,但玄冥二老是何等身分,吃了这个大亏岂肯就此罢休,只要他一安顿好韩姬,解开鹤笔翁的穴道,立时便会找自己动手,但那时六派高手已经救出,自己早拍拍屁股走路了。
  范遥见鹿杖客迟迟不取解药,心想我若催促,他反会刁难,便坐了下来,笑道:“鹿兄何不解开韩姬的穴道,大家一起来喝几杯?灯下看美人,这等艳福几生才修得到啊!”
  鹿杖客情知万安寺中人来人往,韩姬在此多耽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当下取过鹿角杖,旋下了其中一根鹿角,取过一只杯子,在杯中倒了些粉末,说道:“苦大师,你神机妙算,兄弟甘拜下风,解药在此,便请取去。”范遥摇头道:“这么一点儿药末,管得甚么用?”鹿杖客道:“别说要救两人,便是六七个人也足够了。”范遥道:“你何必小气,便多赐一些又何妨?老实说,阁下足智多谋,苦头陀深怕上了你的当。”
  鹿杖客见他多要解药,突然起疑,说道:“苦大师,你要相救的,莫非不是灭绝大师和令爱两人?”
  范遥正要饰词解说,忽听得院子中脚步声响,七八人奔了进来,只听一人说道:“脚印到了此处,难道韩姬竟到了万安寺中?”鹿杖客脸上变色,抓起盛着解药的杯子,揣在怀里,只道苦头陀在外伏下人手,一等取到解药,便即出卖自己。
  范遥摇了摇手,叫他且莫惊慌,取过一条单被,罩在韩姬身上,连头蒙住,又放下帐子,只听得院子中一人说道:“鹿先生在家么?”范遥指指自己嘴巴,意思说自己是哑子,叫鹿杖客出声答应。鹿杖客朗声道:“甚么事?”那人道:“王府有一位姬人被歹徒所劫,瞧那歹徒的足印,是到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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