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第85节 火烧百岁观(2)
小太监服侍尚铭穿好官服,轿子已经抬到值事房门口。尚铭吩咐道:“夜晚急行,仪仗全免,只需点二十名厂役护卫即可!”上得轿去,又把脑袋伸出轿窗,下令:“轿子抬得快些,越快越好!回头本督有赏!”
东厂衙门就在东华门外,白天进宫是很近的,不必乘轿,但晚上宫门已经下钥,进出只能去西华门通融。轿子一路急行,抬到西华门外停下,李仙钟上去跟守门军校商议开门,撞了个钉子。于是,尚铭只好自己出马了。尚铭一露面,守卫指挥尹雄马上出来,打了个千儿,话说得很客气:
“尚大人,您是宫中老人了,知道此事咱做不得主,钥匙在里头太监手里,要开得他们开!”
尚铭说:“废话少说:本督做过司礼监提督,宫中什么规矩不省得?便是要太监开,也得你发话!”
尹雄见推脱不了,只好隔着宫门招呼里面的把门太监。自汪直当司礼监提督以来,紫禁城各宫门的门官早已换上了他的亲信心腹,他们都知道汪直跟尚铭水火不容,此刻里头那一个又是汪直的堂侄汪祥,一听尚铭要进宫,马上一口回绝:
“尚厂公,宫里有规矩,宫门下钥后若要开门,必须奏请万岁爷。万岁爷今晚宿在储秀宫,奴才不敢去惊动,还望厂公爷包涵!”
尚铭喝道:“本督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皇上,你这厮胆敢阻挠,误了大事要你狗头!”
汪祥仗着汪直的势力,不把尚铭放在眼里:“尚厂公,不是奴才不给您老面子,只因真的有规矩。便是奏请万岁爷,也得凭宗主爷的手谕方才使得。您老现在又没有宗主爷的手谕,奴才若去奏请万岁爷,便是犯了惊驾之罪,这可万万使不得呀!”
尚铭无奈,只好来软的:“汪门官,你把宫门打开,本督赏你银子一百两,银票这里带着,当场兑现!”
“尚厂公,这更使不得了!此是贪贿之罪,便是东厂衙门不追究,西厂衙门也是要惩治的。厂公爷的恩意奴才领了,银票却是收不得的!”
汪祥软硬不吃,尚铭心急如焚!
李仙钟是惯匪出身,凶恶成性,见尚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打转,便出主意道:“厂公爷,标下上去冲宫门捶他几下,踢上几脚,吓唬吓唬这厮,您看如何?”
“不行!”尚铭连忙摆手。李仙钟若这样做,便是犯了“撞闯宫禁”之罪,不但他本人,便是在场的上官尚铭也有责任。
不过,李仙钟的主意使尚铭动了一个念头,他大声吩咐道:“李仙钟,你与本督去击登闻鼓、撞景阳钟!”
啊!!尚铭此言一出,不单是李仙钟,连守卫指挥尹雄也吃了一惊:“尚大人,你……”
宫门里面的汪祥一听,这才知道尚铭真有紧急大事,但他既然已经软硬不吃,索性恶人做到底了,不为所动,还在里面劝道:“尚厂公真是英明果断,不过奴才恳劝厂公爷三思,这闻登鼓一击、景阳钟一撞,万岁爷依照祖制,自是夤夜召见,不过这一来您老自己已经先有罪,即使所奏之事属实,也要流徙三千里,军前效力。厂公爷这一世英名……”
尚铭对李仙钟喝道:“你听这厮啰唆什么,还不去!”
李仙钟知道尚铭真的已经铁了心,硬硬脖子道:“标下陪厂公爷一起流徙也罢!”说着朝几个厂役一挥手,奔向钟鼓楼,击鼓撞钟。
钟鼓声传进宫里,司礼监值勤大太监大惊,慌忙遣人来查看。这时,汪祥已经派太监过来禀报了,值勤大太监便去储秀宫禀报成化皇帝。成化帝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匆忙披衣起床,想了想说道:“传朕旨意,着击鼓撞钟者尚铭储秀宫面圣!”
皇帝的旨意一下,汪祥只好开门。尚铭恐怕汪祥派人去西厂衙门密报,命令李仙钟:“尔等守在这宫门外,但凡宫中有人出来,一律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尚铭一边咳嗽,一进急急往储秀宫走,给他在前头打着灯笼的两个太监不得不小跑步才跟得上他。走进储秀宫,一个太监迎上来:“厂公爷,皇上在西暖阁等你。”
尚铭走进西暖阁,只见成化皇帝坐在椅子上,睡眼朦胧,满脸恼色。他慌忙跪下,磕头:“奴才夤夜求见万岁爷,犯了惊驾之罪,罪该万死!”
成化帝也不叫尚铭起来,沉脸问道:“你深夜击鼓撞钟逼朕召见,是为何事?”
“万岁爷!大事不好,汪直要搞‘夺门之变’!”
“啊!”成化帝大大吃惊,睡意顿时全消,“卿平身,朕赦卿无罪,快奏明细节!”
尚铭站起来,把狗剩儿叙述的话向成化皇帝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了狗剩儿协助云珠子越狱一节。
成化帝又惊又怒,气得手脚发抖,语不连贯道:“汪直……朕待他……恩重如山……他竟……竟敢造反!”
“万岁爷息怒!”
成化帝定定神,说声:“赐座!”待尚铭坐下后,又问:“汪直现今在何处?”
“还在百岁观密议!”
“好!”成化帝站起来,背着手在窗前踱来踱去,沉思了片刻,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盯着尚铭:“尚卿……”
尚铭知道皇帝要下旨了,慌忙跪下:“奴才在!”
“聆朕旨意:着尚铭督内廷侍卫即封司礼监,所有奏折、上谕,一律暂扣不发;着尚铭督锦衣卫并东厂查抄西厂衙门,所有官吏、役丁一律原地圈禁,听候处置;牢中囚犯依旧严加看管,只钦犯朱见济一名即移押东厂;着尚铭会同京师兵马司指挥使江会德,速率军校包围百岁观,擒捕云珠子并汪直!”
成化皇帝一口气连下三道圣旨,想想还不放心,又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不奉朕亲笔手谕概不奉诏。钦此!
写毕,唤进一个太监来:“你去锦衣卫调二十名军校作护卫,将朕这道上谕遍宣九门提督、步军统领、京师团营、顺天府、兵部、刑部诸衙门正官!”
太监拿了手谕匆匆出去后,成化帝说:“尚卿你跪安吧,速去奉旨办差!朕也不睡了,在养心殿静候佳音。”
尚铭行跪磕礼时,心里一阵轻松:总算解决西厂了!
这一个时辰,汪直还在百岁观里跟云珠子“扯谈”。他的宗旨是拖下去,把时间拖得愈长,对他愈是有利。于是他对于云珠子的计划已经开始松口。
第五部分第86节 火烧百岁观(3)
云珠子不知汪直的心里想法,也不曾料到自己的徒弟狗剩儿竟是东厂衙门安插在他身边的密探,这个在某个领域特别聪明的道士,甚至连“西厂发现越狱后会做出什么反应“这一点也没想到,因此,他对自己的处境之危竟是丝毫不曾预感到。按照云珠子的想法,是在这边把汪直控制住以后,让汪直随他一起去汪府,自己与汪直寸身不离,命汪直发出一连串命令,通过汪府的太监、家将实施:开释乃王,接往汪府;密召有关衙门正官来汪府议事;然后,让汪直随他进宫去,坐镇司礼监,开始实施“夺门之变”的行动。
云珠子见汪直已经松口,料想其内心已经动摇,便把自己的设想向汪直和盘托出。汪直要拖延时间,便找了种种理由来商议,说是“完善计划”。云珠子不知是计,不时加以解释。
两人正各怀心思说着话,忽听得外面似有异样声响。云珠子侧耳谛听,那是一种有许多人正往这边奔过来的脚步声,他脸色有些异样,低声叫道:“狗剩儿!”
狗剩儿从东厂衙门告密回来后,仍坐在石屋外面守着,他要守到尚铭派人来才离开。听见云珠子唤他,便进去:“师父有何吩咐?”
“你从后门出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狗剩儿正好有理由打开后门,门一开,早已埋伏在墙脚下的东厂厂役十几个人一把揪住他:“小道士,不许嚷!”
狗剩儿知道他们根本不知自己是东厂密探,也不分辩,低声道:“是!”
“钦犯云珠子和汪直在里面吗?”
“在石屋里,正议着杀皇上呢!”
“绑了!”为首的役长一声令下。
狗剩儿被绑成一只端阳棕,扔在路边。
“进去!”
十几个厂役悄悄从后门进入百岁观,将石屋团团围住。役长正在考虑要不要冲进去抓人时,兵马司衙门的军校二百余人已经堵住了百岁观的前后门。跟着,五十名东厂厂役、锦衣卫组成的混合队伍也全副武装开来了,上墙上屋,对石屋形成了包围。
石屋里,云珠子见狗剩儿去而不归,知道不好,正在猜测来者是哪个衙门的以考虑对策时,石屋已经被包围了!
汪直不知这段时间里的变故,料想来的必是西厂衙门厂役,或者还有一些锦衣卫,但不管是哪个衙门的,都是来营救他的。他顿时来了劲,站起来道:“云珠子,听见了吗?本督的人马已经把百岁观包围了!”
云珠子冷冷一笑:“包围了又怎么着?”
“包围了,这石屋便成了一个笼子,你云珠子哪怕是一头老虎,也是笼中之虎,折腾不了啦!”
云珠子说:“宠中虎还有你这张护身符哩,谁敢动贫道?”
汪直说:“云珠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算了吧,别存非分之想了。你乖乖地随本督回西厂衙门,凭本督的权势,要保全你这条命还是做得到的。”
“跟你去西厂,你把乃王放了,我带乃王走,从此永远不进京城,如何?”云珠子见汪直变卦,寻思“夺门之变”搞不成了,此是天意,只好认了。
这时,外面有人在说:“快闪开一条道,二位大人来了!”
汪直听了,寻思必是秦弘梧和锦衣卫哪个军官,心想这秦千户倒也不容易,才一个多时辰就已经打探到我在这里,回头真的要重重赏他!
外面突然静了下来,片刻,一个声音响起来了:“石屋里的……”
汪直打断道:“住嘴!秦弘梧呢?听本督令……”
话音未落,外面有人大笑起来,声音尖细,像是尚铭。汪直正吃惊,那声音说话了:“汪直汪大人啊,你别做梦了,秦弘梧已经被本督下令看起来了,岂是他一个,西厂衙门役长以上的官吏全都就地圈禁了!”
汪直又惊又气,大声道:“尚铭尚大人,你这不是造反吗?西厂衙门是奉圣上之旨开设的,你竟敢如此张狂,胆子也真是够大的了!你……”
“住口!”最先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汪直听着,本使是兵马司衙门正官江会德,现有圣上旨意:着尚铭会同兵马司指挥使江会德率军校包围百岁观,擒捕云珠子并汪直!”
汪直听了,不啻耳畔炸响了一只“二踢脚”,愣了一愣,跪下道:“臣汪直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拜毕,站起来道:“江军门,你是知道我的,忠君之人,此番无非是犯了个‘玩忽职守’之罪,被钦犯逃了……”
尚铭在外面叫道:“汪直,你别装蒜了!你和云珠子在这里密谋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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