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天长也不答话,飞马回到本队,众将都围拢过来,问长问短,单天长一句话也不说,等军医把伤口包扎完了,他才说了声:
“把尉迟恭放了。”
众将一怔,谁也没动弹。巡海夜叉金顺低声说道:“王驾,尉迟恭可放不得呀,放了他可就不好办了。”
“是呀。”“是呀。”众将附和着说。
“放了!”单天长大吼一声,把众将吓了一跳,谁也不敢言语了。两头蛇杜宾、望天吼朱能,急忙过去给尉迟恭松了绑,归还了他的盔甲和兵刃。尉迟恭穿戴整齐,一句话也没说,瞪了单天长一眼,这才飞马回归本队。老程急忙迎上来说:“大老黑,受惊了。”
尉迟恭红着脸说:“多谢四哥搭救之恩。”
老程忙说:“别谢我,应该谢谢老兄弟。”
尉迟恭催马来到罗成马前,拱手道:“蒙贤弟搭救,当铭肺腑,来日必有重谢。”罗成含笑不语,心说,黑炭头这回你该服气了吧。这时,众将都围拢过来,给老元帅道惊。忽听对面一阵大乱,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单天长收兵回山了。老程笑道:“咱也该收兵了,好好地祝贺祝贺。”
罗成点点头,把银枪一挥,传令收兵,按下唐营怎样祝贺不提。
单说单天长,回到定军山连营,垂头丧气地往椅子上一坐,圆睁二目,一语皆无,众将也紧锁眉头,唉声叹气。大帐里的气氛,异常沉闷而又紧张。
巡海夜叉金顺,实在憋不住了,仗着胆子说:“王驾千岁,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什么不痛快的。况且咱们的实力丝毫没有受到损失,足可以再对付他们,您又何必这样烦恼?”
望天吼朱能也劝解道:“金将军之言是也,望大王振作精神,善保虎体才是。”
大力神项楚也说:“自古见仗,互相胜负,岂能以一战而定输赢?只要大王不泄气,咱们就有出气的机会!”
单天长抬起头来,望着众将说:“姓罗的果然厉害,又有尉迟恭、程咬金等人为辅,真是如虎添翼,欲想报仇,谈何容易?”
金顺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擒,姓罗的能耐再大,也架不住咱们用计赢他。”
单天长忙问:“怎赢?”
“这个……”
金顺的脸一红,嚎嚅地说:“这——臣还没有想好。”
单天长瞪了他一眼,把眼一闭,又不言语了。
书说简短,单天长愁得连晚饭都没吃,众将也急得抓耳挠腮,团团乱转。忽然,军校进帐禀报:“给大王道喜。”
单天长一愣,忙问道:“喜从何来?”
军校乐着说:“您的师父塞北大侠赵登来了。”
单天长一听,顿时愁云散去,眼里发出光亮。
“请!快请,快请。”
他边说边往外走,连腿上的伤痛都忘了,不多时,他领人来到营门外。单天长抬头一看,前面的马上坐着一位银头皓目、白发童颜的老人,头上戴鸭尾巾,身披古铜色鹤氅,腰悬宝剑,足蹬大红福字履,鼻直口方,二目如灯,正是老恩师塞北大侠赵登。在老师的身后,还有四个仆人,再往后看,停着一辆骡车,车帘放着,车老板抱着鞭子站在车旁,也不知车里是什么人。
单天长紧走几步,来到老师马前,撩衣跪倒,口称:“恩师在上,不肖的弟子给您叩头了。”
赵登满脸带笑,从马上跳下来,拉着单天长说:“罢了,罢了,快起来吧。”
单天长站起身来,拱手问道:“恩师,您这是从哪来?是什么香风,把您老吹到定军山来了?”
“哈哈哈哈。”赵登大笑道,“果然是香风把为师吹来的,你先看看这是谁吧!”
赵登说罢,往旁边一闪身,车老板急忙把车帘挑起,“噌”一声从车上跳下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只见她:身材不高,小巧玲珑,体形匀称,身段苗条,瓜子脸,尖下颏,面色红嫩,眉如新月,眼如秋水,鼻如悬胆,口似桃花,乌云高挽,露出一对元宝耳。
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眉宇间透出傲骨英风,给人以十足的魅力。大红缎子绢帕罩头,外披大红缎子披风,身穿藕荷色紧衣,腰束金带,愈显得身条丰满,婀娜动人。腰中悬剑,斜背着一个绣花的兜囊。也不知兜里装的是什么物件。往那一站,不亚于仙子降落凡间。众将见了,暗中叫绝。在这个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全副戎装的丫鬟,手里拎着包裹。
单天长一见这个女人,不由得涨红了脸,显得十分尴尬不安。为什么?原来这里边有一段隐情。
这个女人名叫刘小姣,她是后汉王刘黑叛闼的老闺女。
刘黑闼是个野心很大的家伙,他自称是汉高祖刘邦的后代,妄想恢复已经灭亡了几百年的大汉江山,由他来主宰乾坤,执掌社稷,为此他自称后汉王,招兵买马,广收豪杰。他又无耻地讨好西突厥、妄图借助外国的势力,推翻大唐,实现他的野心。为了拉拢死党,他把大女儿刘月姣许配给夏明王窦永山;把二女儿刘艳姣许配给苏定方的长子苏山;三女儿刘芷姣许配给赤壁保康王的侄子僧丹宝力。他还想把老闼女刘小姣许配给单天长。刘黑闼妄想通过这些裙带关系,把各家的实力牢牢地掌握在他手里。可是单天长却不买他的帐,因为单天长识破了刘黑闼的诡计,对他的做法十分反感。尤其天长是个自尊心很强而又不甘寄人篱下的人,因此,他执意把这门婚事辞掉。刘黑闼仍不死心,又把塞北侠赵登请出来,烦他玉成此事。赵登以为,虽然刘黑闼存有野心,但他的老闺女刘小姣确实很好,不但模样出众,又有绝艺在身,如能与天长结成良缘,是一位很得力的内助。再说,刘黑闼实力雄厚,徒弟想不依靠人家也不可能。因此赵登慨然应允,愿以师父的身份说服单天长。
他听说定军山的战事很吃紧,便向刘黑闼讨下旨意,他要去定军山帮兵助阵,顺便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刘黑闼大喜,这个消息也传到刘小姣的耳朵里了,她非要跟着赵登一起来不可。
原来,刘小姣太爱天长了。从提亲的那天起,她就巴不得早日完婚,这就叫美人爱英雄。
当女孩儿的,谁不愿找个如意的郎君?刘小姣对她的三个姐夫都没有相中,她决心要找个出色的丈夫,跟他们比一比。而这个意中人就是单天长。她万没有想到单天长竟拒绝了这门婚事,为此,她哭过好几场。他和单天长见过几次面了,她想,从模样、年岁、身份上而论,姓单的挑不出毛病来,很可能他认为自己没有什么能耐。心想,哼!他要是看见过我的武艺呀,肯定是不会拒绝这门婚事的,这就是刘小姣要跟赵登同来定军山的原因。
刘黑闼一看女儿执意要去,也只好答应了。刘小姣和赵登为了行动方便,只带着几名侍从,偷偷地绕过阳平关,才来到定军山前敌。
正因为有以上一段隐情,所以,单天长见了刘小姣才很不自然。他呆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是好,刘小姣可满不在乎,她生来就是一副泼辣的性格,一向不拘小节,所以见了天长,毫无拘束,紧走几步,飘飘万福道:
“天长兄一向可好,小妹这厢有礼了。”
单天长如梦方醒,忙还礼道:“不客气,不客气,难得刘小姐能到这里来。”
刘小姣把嘴一撇笑着说:“看你说的,这地方有什么不可以来的,难道还吃人?”
天长也一笑,忙说:“此处非讲话之所,请师父和刘小姐上山休息吧。”
于是赵登在前,刘小姣在后,单天长率领众将左右相陪,不多时走进中军宝帐。天长命人准备酒宴,又命人侍候师父和刘小姣洗漱,并安排了住处。
掌灯时,一切就绪,宝帐中设下丰盛的酒宴。赵登上坐,刘小姣居次,天长挨着师父,金顺、朱能、项楚等大将坐陪,吃喝起来,天长问道:“恩师这是从哪里来?”
赵登道:“为师是从阳平关外的临夏府来的。”
天长道:“不知师父是来看望徒儿,还是另有公干?”
赵登笑道:“公私都有了,也可以说奉了后汉王之命前来帮兵助战;也可以说受后汉王之托,给你提亲来了。”
“这……”
单天长立刻涨红了脸,赶紧把头低下。刘小姣的脸也涨得通红,她偷着看了单天长一眼,也把头低下了。赵登捻髯大笑,看看天长,又看看小姣说:“并非为师轻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也不必害羞。尤其在万马营中,军务倥偬,也无暇拘于常理,反不如快言快语的好。姑娘是后汉王的老女儿,才貌双全,人所共见;天长风华正茂,武艺高强,名门之后,当世豪杰。你二人若结成良缘,真是天生的一对,再合适不过了。”
赵登拍着单天长的肩头又说:“为师已在后汉王面前说下大话,包管完成此事,我看你不会违抗师命吧?”
刘小姣听到这,芳心直跳,玉体不安,支棱着耳朵听单天长的回答。众人也停杯在手,目光都盯在天长脸上,只见单天长面沉似水,一语皆无,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你倒是回答我呀?”
赵登急不可待地问。好半天,单天长才拱手说道:“徒儿不敢违抗师命。”
赵登大笑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不!徒儿的话还没有说完。”
“讲!”赵登收敛了笑容,不悦地说。
单天长道:“刘小姐才貌双全,配我可就委屈了。按理说,我没有道理反对。可是,环境不容人啊,我父的大仇未报,现在又正与唐兵见仗,大敌当前,尤其今天我又败在罗成之手,种种逆事摆在眼前,我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婚事?”
赵登把眼一瞪:“胡说,战争年代难道就不能成亲和订亲吗?”
“父仇不报,罗成不死,徒儿万难从命。”
刘小姣在一旁可忍不住了。她鼓足勇气,抬起头,对单天长说:“小姣并非下贱的女人,也并非找不到中意的丈夫。一是父命难违,二是敬慕你是条好汉,故此才舍脸来见将军,请你不必错想。方才将军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父仇未报,大敌当前,确应心中不快。可是,小姣斗胆问将军一句,倘若将军报了大仇,杀死罗成,对这门婚事,你该怎样回答呢?”
单天长立刻回答说:“只要把罗成置于死地,我的夙愿就算达到了,对这门婚事我是求之不得。”
“好!咱们一言为定。”
刘小姣以拳击案,“霍”地站起身形,当众说道:“今天晚上,我就潜入唐营,把罗成的脑袋取回来!”
众人听了,无不惊骇,单天长也为之一愣!
第十回 弄巧成拙
刘小姣自告奋勇,要潜入唐营刺杀罗成,单天长半信半疑,睁大眼睛,盯着姑娘的脸。
刘小姣猜出天长的心思,冷笑道:“俺自幼曾拜昆仑山宝华庵静修剑尼为师,学艺五载,练就了飞檐走壁的本领和各种轻功,走高楼,越大厦,如履平地,能在万人当中取上将的首级。那罗成只不过是个马上的武将,且又目中无人,趁他打了胜仗,不加防备的时候,取他的首级,真如探囊取物一般。”
赵登为使这门婚事早早定下来,听刘小姣这么一说,也认为有理。他拍着胸脯说:“老朽也陪姑娘走一趟!”
单天长大喜,这才把心放下,忙拱手道:“师父要去,万无一失了。不过,此事还须仔细商议,千万草率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