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懋功说:“四弟,少要胡说,各位将军正在浴血奋战呢,要没有他们顶着,你我早就被俘了。”
程咬金这才不言语了。尉迟宝林边走边收集人马。不多时,就凑了五千多人。唐军冒烟突火正往前赶路,忽然对面响起了炮声。“咚、咚、咚!”紧接着又响起牛角号声“嘟——”“呜——”,宝林不敢贸然前进,把马带住,定睛观看,只见,眼前都是突厥的人马了,一个个头顶铁盔,身披铁甲,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长矛或大刀,脸上还戴着蒙面具,光露着眼睛和嘴巴,既威风,又可怕。再看左前方、右前方到处都在激战。遍地是死尸和伤号,有敌军,也有自己的人。火光之中闪出两员大将,一男一女,这个男的,头顶鱼皮盔,身披犀牛甲,腰系虎皮战裙,赤着脚,裸露着右臂,手握一把娃娃槊,面如蓝靛,阔口咧腮,两颗虎牙支出唇外,耳戴金环,头顶上插着天鹅翎,随风飘摆,胯下压骑白毛金睛大骆驼,被火光一照,真好像壁画中的怪人。
再看那员女将,长的也是五大三粗,大饼子脸,高颧骨,一字眼,扁鼻子,嘴角往下,嘴唇翻卷,满脸横肉。头顶葫芦盔,身裹大红披风,牛皮坎肩,裸露二臂,擎着一对鬼头刀。光脚赤足,脚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铜铃。若不是她的乳房突起,头上戴着花朵,几乎认不出她是个女的。
宝林看罢,用枪点指,厉声喝道:“呔!尔还不把道路闪开,免得枪下做鬼!”
男女二将哈哈大笑,那男人把娃娃槊一横,朗声答道:
“吾乃保康王的二驸马海东珠是也,这是我的妻子阿塔公主,对面小蛮子你是什么人?”
“某乃尉迟恭之子,尉迟宝林。”
“哎呀,原来你就是忘恩负义的小冤家刘宝林哪?若不是你倒反白狼关,出卖了刘国祯,唐军何以能得逞?本驸马一定要结果尔的狗命,给刘总兵报仇雪恨。”
海东珠说罢催开大骆驼,直奔宝林扑来。宝林怒不可遏,抖枪便刺,与海东珠战在一处。阿塔公主怕丈夫有失,忙催马抡刀前来助战。东方杰见了,把铁明杖一晃,高声喝道:“蠢妇,有本事的这厢来。”
阿塔公主二目圆翻,手舞双刀,直奔东方杰,二人也战在一处。
再说程咬金,一看形势不妙,忙对唐王说:“陛下,此处乃虎穴龙潭,不可久留,快随微臣突围。”
唐王点头,双手平端定唐宝刀,跟着程咬金夺路而走。徐军师也手握利剑,紧紧相随。他们君臣刚走了不远,就被突厥兵包围了,突厥兵每人身上都背着弓箭,箭头都是被硫磺火药喂过的,这就是火箭。
突厥兵对准唐王“嗖嗖嗖”放火箭,李世民的亲兵卫队不断倒下去,有的中箭而亡,有的被火烧死。程咬金的衣服也冒了烟,老程一看不好,保着李世民又往回跑。迎面又遇上突厥的伏兵,为首一员女将,金甲红袍,胭脂马,绣绒刀,身背五色描金幡,斜挎百宝囊,眉宇之间,千重杀气,马前马后,百步威风。她与阿塔公主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这个女人长得十分俊俏,花容月貌,体态风流,一对水汪汪的杏眼,足以勾人的魂魄。
老程见了暗自称奇,忙把大斧子一晃,哇哇暴叫:“黄毛丫头,还不把道路闪开,可晓得爷爷的厉害!”
这个女将冷笑道:“老家伙,你还横什么?你们被包围了,连一个也走不了啦。只要李世民写下降书,交出顺表,我就把你们放了,不然的话,嘿嘿,你们连一个也活不了!”
老程怒问道:“黄毛丫头,你是什么人?”
女将微微一笑:“我乃保康王的干女儿,吐鲁公主是也。”
老程也冷笑了一声:“突厥没人了,连老娘儿们都上阵了,尔快拿命来。”
程咬金催马摇斧,要大战吐鲁公主。
第二十九回 老程搬兵
李世民君臣,被困重围,但见硝烟弥漫,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喊杀声、刀枪的碰击声和战马的嘶鸣声,偏在这时,程咬金又遇上吐鲁公主,真好像火上浇油,危险之中更加危险了。事到如今,老程也就豁出去了,手抡大斧,要与吐鲁公主玩儿命。恰在这时,尉迟恭、侯君基、苏定方三路人马杀到,吐鲁公主不敢恋战,夺路而走。三将一齐来到唐王马前问安,李世民道:“三卿来得正好,而今你我被困重围,应投奔何处?”
苏定方道:“为陛下的安全起见,不如进城暂避一时。”
李世民道:“他们明明摆的是空城计,孤焉能自投罗网。”
老程道:“事到如今,还管什么计不计的,进城总比在这挨打要强得多!”
“杀呀——”
“咚咚咚!”
突厥兵又发起猛攻。左有吐鲁公主、阿塔公主、驸马海东珠,右有飞钵僧、铁板道、达尔滚亲王和鄂伦扎布亲王,中有大帅左车轮和妹妹车轮公主以及突厥的都督、平章、番酋猛将。这三路人马铺天盖地杀来。李世民迫于无奈,只好降旨,速进木羊城。天到五更,唐军全部涌进城内。马三保、殷开山、刘洪基、段之贤、尉迟宝林、东方杰,相继交令。经过查点,这一仗死伤人马将近万余人,粮草辎重全部被敌军劫去,下落不明者也有万人,李世民听了懊恼万分。他骑着马在街上巡视了一番,但见:人多城小,到处都住满了军卒,就连大街小巷也都扎满了帐篷。李世民扭回身对军师说:“告诉军医,要集中全力医治伤员。”
“遵旨,臣已经安排过了。”
李世民又说:“把督粮官给我叫来。”
“是,我现在就派人去。”
徐军师对身边的亲兵交待了几句,亲兵拨马去了。尉迟恭奏道:“陛下,行宫安排好了,您就住在赤壁保康王的王宫里。”
李世民点点头,徐懋功道:“陛下回宫休息去吧,臣独自在此料理就可以了。”
李世民叹息道:“朕心如油煎,哪里会睡得着。”
这时督粮官贾云福到了,跪在唐王面前请罪道:“臣身为总督粮官,未能把粮草护住,真是罪该万死,请陛下发落。”
李世民摇摇头:“我军误中奸计,要说有罪,朕是头一个,卿站起来讲话。”
“谢主隆恩,万万岁。”
贾云福垂手站在唐王马前,李世民问:“我军现有粮草多少?能食用多少天?”
“回陛下,臣方才查点了一下,粮食不满十万斤,草不过一千车,仅够一两日食用。”
李世民惊骇不语,徐懋功问道:“贾贤弟,能设法多维持几天吗?”
贾云福苦笑了一下:“除了杀马,别无良策。”
李世民一摆手,叫他退下去。李世民把丝缰一抖,登上城头,众文武立在身后。
这时,红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极目远眺,方圆百里,尽收眼底。但见东西南北,都是突厥的兵营,马号连马号,帐篷接帐篷,似大海的波涛,如层层海浪,无边无际把木羊城困在垓心。李世民见了,眉头紧锁,对徐懋功说:“朕不听卿言,才有今日之祸,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奈何,奈何?”
徐懋功道:“陛下勿虑,常言道: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臣一定设法解危,替主分忧。”
李世民苦笑了一下,这才回转行宫。
转眼三天过去了。军中粮草已尽,贾云福急忙启奏,请示办法。唐王无计可施,不住地摇头。尉迟恭道:“人以食为天,不吃东西怎么行?若瞪眼挨饿,反不如拼命突围,是死是活来个痛快!”
宝林也说:“我爹说得对,再不能坐等了,臣等舍死保驾闯出敌营。”
徐懋功说:“谈何容易,若能突围,我们何以退守木羊?明知要上当,因何要上?就因为我们闯不出去。如冒险突围,势必全军覆没,你们管保能闯得出去?哪一个敢保陛下脱险?”
众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承担了。程咬金道:“三哥,要依你这么说,咱们就只好瞪着眼饿死了?”
“话不能这么说,办法总是有的。”
“那你就快说呗,何必叫大家焦急?”
徐军师对唐王说:“唯今之计,一是死守木羊,一是派人回朝搬兵,只要救兵来了,咱们就可以里应外合,大破番兵。”
李世民道:“话虽如此,番兵多如牛毛,把木羊困得与铁桶相似,谁能闯得出去?只怕痴心妄想。”
徐懋功笑道:“陛下万安,搬兵之人就在眼前。”
“谁?快些奏来。”
徐懋功用眼看看程咬金,把老程吓得一哆嗦。心说,看见没有?这个牛鼻子又要冒坏水了。果不出老程所料,徐军师说:“要想搬兵求救,非我四弟程咬金不可。”
老程一听就急了:“万岁,休要听他胡说八道,比我有能耐的有的是,他为什么单独提我,这分明是公报私仇,成心找我的别扭。”
徐懋功笑道:“四弟,你我弟兄相处几十年,一无怨,二无恨。”
老程叉着腰说:“既无怨恨,你为什么单叫我去送死?”
徐军师解释道:“古语说:能者多劳。大人办大事,大笔写大字,搬兵的重任非四弟不可!愚兄早就算好了,你这个人福大命大造化大,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转祸为福,况且你又见广识多,有勇有谋……”
“别说了!”老程不耐烦地说:“你少跟我耍江湖,卖狗皮膏药!我不是小孩子,岂能上当?你还是另找高明吧。”
徐军师劝道:“四弟,你就不必推辞了,你想想,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去怎么能行?”
“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
徐军师突然把脸往下一沉,厉声说道:“程咬金!这可是军令,抗旨不遵,掉头之罪,休要自讨无趣。”
“什么?”老程满不在乎地说,“你想拿大帽子压人哪?我姓程的就是不怕横的,你随便吧,我就是不去!”
徐懋功大怒,把帅案一拍:“嘟!胆大的程咬金,竟敢抗我大令,咆哮帅堂,来呀,把他推出去斩了!”
刀斧手答应一声,把程咬金拖出大厅,李世民忙说:“军师,且慢,依朕看……”
徐军师拦住唐王的话头,压低声音说:“陛下,程咬金就是这种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到时候不逼他,他就是不去。臣动横的,主公可动软的,一打一拉,刚柔并用,他才能听话。”
李世民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出帅厅,命人把老程松开,拉着他的手说:“程王兄,只因朕一时糊涂,才中了番兵的诡计。而今,闯又闯不出去,坐等又无粮草,也只好搬兵求救了。朕与徐军师商讨过了,满营众将,无一人能胜此任,唯有王兄你可担此职,望王兄看在朕和几十万将士的情分上,就答应了吧。”
老程听了这话,心里觉得热乎乎的那么好受:“万岁,你别往下说了,臣遵令就是了,方才不过是开个小小的玩笑。”
李世民大喜,把老程拉进帅厅,徐军师厉声问道:“程咬金,你还敢抗我大令吗?”
程咬金道:“你少跟我来这套,谁说不遵令了?不就是搬兵吗?我去就得了呗!”
徐军师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呢!”
老程道:“陛下,三哥,众位,我可得把话说清楚了,我搬兵倒是可以,不过,能不能闯得出去,我可没有把握。因此,事情办成了,你们也甭乐,办不成呢,你们也别恼,我是尽力而为。”
李世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