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到了这步田地,还耍油嘴。”
罗仁把脸扭过去不理他。
铁牛笑着说:“真的,你不信吗?听我说来。在你被捉的时候,我亲耳听见吐鲁公主对番兵说,‘摔破了没有?绑得劲儿小点儿,别把胳膊勒破了。’你听,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不是对你有意?再看看,我们四个的头发都吊到环子上,惟独你与众不同,这又是为什么?还有,你俩交手时,吐鲁公主愣了半天,看你看得都傻了。我发现她二目含情,秋波送暖,这么说吧,她对你肯定是动了心,我不会看错的。”
怀玉苦笑道:“铁牛说得有理,我也觉察出一点。不然的话,何必把咱们关在这儿?为什么不杀?”
怀玉一向不开玩笑,他说话是有分量的,众人一怔,都盯着罗仁。罗仁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把头低下说:“得得得,别自寻开心了,我与她素不相识,她怎么会一见钟情?”
铁牛插言道:“小兄弟,我问问你,她真要爱上了你,你愿意不?”
“废话,废话。”
罗仁不耐烦地闭上眼睛。突然门一开,番女桑姑走了进来,她问道:“谁姓程?怎么不敢答言?”
铁牛怒道:“我姓程,你想干什么?”
桑姑走到他面前,上下看了几眼说:“你真姓程?还有谁姓程?”
铁牛大叫道:“你这个人太啰嗦了,就我一个人姓程,这还错得了。”
桑姑朝番兵一摆手,铁牛被解下来,押出房门。秦怀玉几个人心头一凉,脸上蒙上一层阴云。
按下他们不提,且说桑姑把铁牛押到后宅,把番兵斥退,命四名剽悍的番女看着铁牛,她到里面禀报。吐鲁公主吩咐一声:
“押进来。”
桑姑朝外边一招手,番女把铁牛押进房中。铁牛往四外一看,一无刑具,二无男人,也没有公案,相反的,中间放着方桌,上边摆着丰盛的酒宴,香味扑鼻。吐鲁公主脸上略施胭粉,更显得婀娜动人。铁牛不解其意,怒目横眉,呆站在那里。
吐鲁公主站起身形,叫人把铁牛的绑绳解开,又挥手把番女叱退,身边只留下桑姑一人。
“程将军受惊了,请坐。”
铁牛稍微动了一下,活动着双臂没有入座。吐鲁公主又请了一次,铁牛气呼呼地坐下:
“你想干什么?要杀、要剐,请便吧。”
吐鲁公主笑道:“将军错疑了,要杀你就等不到现在了,我有一番话要对将军倾诉,请将军帮忙。”
哟!铁牛暗道,看见没,有门儿,有可能这一宝我押中了。想到这,他安下心来,表现得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吐鲁公主坐在铁牛对面,桑姑把酒满上,呈给铁牛。铁牛早就饿了,他这个人最没出息,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他边吃边问:“请问公主,你有什么心里话,只管对我讲来,我这个人乐善好施,普渡众生,专门替旁人干事。”
吐鲁公主未曾说话,先红了脸,羞答答地说:“我打算……把……把终身许配给……给……”
程铁牛眼睛一亮,高兴他说;“罗仁,对吗?”
吐鲁公主立刻涨红了脸,低垂粉颈说:
“你——你怎么知道?”
铁牛喝干了一杯酒,嘴里嚼着大块肉,笑着说:“公主,我姓程的学过先知先觉测心术,对什么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能料到落什么结果。”
“真的?”吐鲁公主眼里闪出希求的光芒说:“那,那你看这件事……能……能成?”
铁牛哈哈大笑,把肚子一拍说:“你算问对地方了,我叫它行它就行,叫它不行就不行。”
吐鲁公主口打唉声:“程将军,实话对你说吧,你要能办成此事,我情愿献关降唐,还帮着你们捉拿保康王和左车轮。”
铁牛眨眨眼说:“痛快,痛快,不过咱可得一言为定,公主要能说到做到,这件婚事就包到我身上了。”
吐鲁公主折箭为誓说:“口不应心,与此箭相同。”
铁牛咬破中指,滴着血说;“我若欺骗公主,不把此事办成,血溅尘土!”
吐鲁公主大喜,进一步商议具体办法。铁牛道:“事不宜迟,必须马上着手,你最好先把我放回去,容我见元帅和总监军,把此事禀明,叫他做主,成全这门婚事。你放心,他们肯定会同意的。退一步说,有我在场,他们不同意也不行。这件事定好后,再商议献城的事,最好咱们把时间定准,里应外合,一齐行动。”
吐鲁公主沉吟片刻问:
“你走了,我怎么听信儿?”
铁牛想想,说:“这样吧,明天早饭后,也许中午,我请元帅讨敌骂阵,你引军杀下关去。有多少话说不了?”
“这……”吐鲁公主有些犹豫。
铁牛道:“公主哇,你手中还掌握着唐朝四员大将,难道还怕我变心不成?”
“好!咱们一言为定。”吐鲁公主站起身形说:“来呀,给程将军鞴马。”
第三十九回 缘怨相报
吐鲁公主以巡城为名,暗中把程铁牛放出驼岭关。程铁牛一口气奔回唐营。今晚是宝庆巡逻,一见铁牛,他惊叫起来:“你,你还活着?”
“废话!死了还回得来?快,领我见元帅去。”
罗通和老程都没入睡,他们心似油烹,正在筹划搭救五将的办法。他们的看法相同,都主张用强攻的办法,拿下驼岭关。为增添重兵,罗通已经向木羊城发出呼吁,要求唐王速派援兵。正在这时,铁牛一头扎了进来。
“你,你是怎么回来的?他们四个呢?”
老程抓着儿子的大手,一连串的问个没完。
铁牛道:“爹,您让我喘口气儿行不?”
罗通忙扶他坐下,铁牛休息了片刻,这才连比划带的讲,把详细的经过讲了一遍。老程把大手一拍说:“太好了,太好了!这可是天意,有吐鲁公主的帮助,何愁不灭突厥?”
罗通一开始对这门婚事有些不满,后经老程的解释,他才想通了。不过,他对这种事没有经验,请老程做主。程咬金笑着说:“孩儿呀,我这一辈子不知保了多少媒,对女孩儿的心思,我最熟悉,听我教给你。”
老程像教小孩似地教了罗通一遍。
长话短说,到了第二天,众将用罢早饭,罗通传令出兵,老程、铁牛、宝庆同行,在两军阵前排下战场。罗通当先出马,指名点姓叫吐鲁公主出战。大约顿饭左右,驼岭关炮响连天,吐鲁公主杀下关来。众番兵扎住阵脚,吐鲁公主飞马冲到罗通面前,高声喝道:“来将为谁?”
罗通故意放大声音:“某乃天朝上国二路元帅罗通是也。”
吐鲁公主假意生气,用刀指着罗通:“我战的就是你,还不拿命来!”
说罢举刀就剁。罗通把五钩神飞枪抖开,与吐鲁公主战在一处。战到十几个回合,罗通低声说道:“程将军都对我说了,请公主找一地方商谈。”
吐鲁公主点头,虚晃一刀拨马便走。她可没归本队,直奔西北的松林,罗通拍马赶来,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到深山里了。
吐鲁公主回头看看,罗通已然追到,再看此处密林重重,并无可疑之处,这才把马带住,把大刀挂好。这时罗通也到了,把枪挂在鸟式环上,抱拳说道:“程铁牛昨日回到大营,对本帅禀明了一切经过。关于我兄弟罗仁和公主成亲之事,我可以做主,老罗家这边没有说的,只怕公主委屈了。”
吐鲁公主一夜未曾合眼,她等的就是这句话,现在一听,就像吞了蜜似的那么甜。
她红着脸说:“这也是事情挤出来的,只要罗门不嫌弃我是番邦女子,是求之不得的,只怕罗仁将军不肯屈就。”
罗通笑道:“公主放心,他不敢违抗我的大令。”
说着从走兽壶中取出一支狼牙大箭,递给公主说:“这支箭上有我的名字,可以代替军令使用,你对罗仁说,这是我的命令,他不能不从。”
“多谢罗元帅。”
罗通又问:“婚姻的事就算定了,请问公主,你准备怎样献关?”
“今晚掌灯后,我就把四位将军放了,帮着我占领驼岭关。三更时,我在关上升起三堆大火,然后把关门开放。请罗元帅事先就把大兵安排好,见着火光急速进城,我在里边迎接罗元帅。”
“好,一言为定。”
于是吐鲁公主假意败阵,罗通在后面追赶,二人出了山林,吐鲁公主正往前跑,迎面正遇上吐鲁松引兵来到。吐鲁松见着女儿,惊喜交加,大呼道:“孩子,受伤没有?为父帮你来了。”
吐鲁公主道:“罗通武艺超群,差一点要了女儿的命,赶快回城,另谋良策。”
这时罗通就追到了。吐鲁松一面指挥番兵截杀罗通,一面护着女儿且战且走。罗通也不恋战,拨转马头,回到阵前,收兵回营去了。刚进大帐,老程就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罗通笑着把经过说了一遍。
“好孩子,办的不错,那你就快准备吧。”
罗通马上召集军事会议,安排进城的事。众将听了欢欣鼓舞,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接收驼岭关。
话分两头,且说吐鲁父女,退回城内,在帅府下马。走进大厅后,吐鲁松就问:
“既然罗通厉害,你因何不使用描金幡?”
“不知为什么,这件宝贝不灵了,不论女儿怎么晃动,罗通也不落马。”
“啊?”吐鲁松大惊,忙说道,“现在正是激战的时候,全靠这件宝贝取胜,它要是出了毛病,可就不好办了。”
吐鲁公主道:“爹爹放心,我看毛病不大,修一下就会好的。”
“那你就赶快修去吧。”
吐鲁公主点头,转身就走。吐鲁松又说:
“方才王府的长史来过,他传谕说今晚保康王和大帅左车轮要来城关巡视,叫为父做好接驾的准备。丫头,你也要准备一下,随为父招待汗王。”
吐鲁公主闻听吓了一跳,不由得暗中焦急。心说,今晚是决定我命运的关键时刻,也是决定两国胜负的关键。万一出了麻烦,一切计划可就完了。不行!必须提前动手,抢在保康王和左车轮的前面。对,就这么办。吐鲁公主假意应承,回房后把贴身番女全都叫到眼前,郑重地问:“本公主对你们如何?”
众人齐声答道:“公主对俺亲如姐妹,恩深如海。”
“好,既然你们心里明白就好,我有件事也不瞒着你们,我已经投降了大唐朝,今晚就要迎接唐军进城,希望你们做我的左膀右臂。事成之后,保你们都享受功名富贵,还给你们选个好女婿。倘若有人坏了我的大事,休怪我翻脸无情!”
众番女一齐跪倒,起誓发愿,都乐意随着公主一起干。吐鲁公主把手饰盒打开,把积存的首饰、珠宝分赐众人,番女们千恩万谢,公主一查数,一共是四十二人,派了两名精细的到前厅刺探消息,随时通风报信,其余的人各带兵刃,把后宅封锁,并告诫她们,没有她的令箭,任何人不准进宅,否则格杀勿论。众番女领命,各带刀枪,身背弓弩,杀气腾腾,把内宅严密封锁起来。
吐鲁公主休息片刻,坐在椅子上等候天黑。说来也怪,公主觉得这一天特别难熬,太阳好像钉到天上,连动也不动。她盼哪盼哪,心如油煎,坐卧不宁,为了消磨时间,她把描金幡、百宝囊重新检查了一遍,挎到身上,又把宝剑揩擦干净,挎于肋下。番女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