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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看到秉笔直书的史官对段青彦接纳和亲的态度上颇有微词，“甚悦”，只能说明段青彦对这场和亲很是期待，想到原本与自己结下娃娃亲的非凡少年即将另娶他人，唐秀秀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没想到雪晴这丫头倒是肯听你的劝，如今和硕王府上下可是都把你当做在世恩人。”屏退谋士奚容后，同样身处书房议事的楚煜不禁打趣起沉思不言的唐秀秀。
相比起前几日要死要活的架势，樊雪晴对待和亲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改变之大简直让楚煜感到不可思议。只是樊雪晴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出嫁那日希望六哥可以为她千里送亲。
“郡主不过是孩子心性，前几日师伯将景汐天子的画像拿来给她看了之后，小丫头可是害羞得几天都没睡好。”唐秀秀压下心中思绪万千，走到书案前为自己斟酒，用红泥小炉温热后的般若酒越发醇香凌冽。
楚煜闻言蹙眉，他知道段青彦外在的确堪称一表人才，那股天生的儒雅风流是常年浪迹江湖的自己所难以拥有的。“那你呢？丰神俊朗的景汐天子是否也足以虏获娘子的芳心？”
“肤浅，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还要靠外表来证明自己。”唐秀秀嗔怪着戳了戳楚煜的脑门。这个小心眼的式神，天天都在瞎琢磨什么？！
楚煜乖觉认错：“娘子教训的是。”却还是凑到唐秀秀身前，不依不挠追问：“那你觉得究竟是为夫出类拔萃，还是那位景汐天子？”话题绕来绕去就是为了证明：在唐秀秀心目中他和段青彦到底谁才是她的唯一。
被楚煜平白无故的傻问题弄得哭笑不得唐秀秀，起身去内室取来一面菱花铜小镜，在楚煜眼前举起。“看见没，镜子中的人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
“此话当真？”楚煜接过镜子看了又看，仍旧有些不自信。
唐秀秀做对天发誓状，要是在她和樊雪晴的大计之前被楚煜看出点什么端倪，那么她就直接可以自裁谢罪。语气间也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千真万确，要是有半点虚假，就罚我被老天爷拔舌。”
“我相信。”楚煜被唐秀秀一句话感动得飘飘然，忽而低头在她樱唇轻啄一记偷香。
“大白天的你注意点形象好不？！”推开嘟着嘴凑上来的某只式神，唐秀秀满脸黑线的望向书房大敞的窗子，以免有来往的侍从看到这室内春光。
楚煜却是再接再厉，将脸皮厚有佳人吃的精神贯彻到底，凑近唐秀秀耳畔轻咬一记：“为夫都有你了，还要那些矫饰做什么？”
被湿热唇齿触碰到耳垂的唐秀秀霎时间满面羞红，内心早已将厚颜无耻的楚煜骂了个底翻天。
即使响起的敲门声阻止了某人的图谋不轨，老管家乔立海的声音响起：“王爷，宫中送来的征衣到了。”
原本“兴”致勃勃的楚煜闻声只得压下一亲芳泽的冲动，无奈回到：“那便送进来吧。”
望着楚煜有火发不出、辛苦忍耐得窘迫模样，唐秀秀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有多久没见过他这副狼狈神色了？
比起幸灾乐祸、逃过一劫的唐秀秀，楚煜却是又爱又恨。为何每次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总会被各种意外打断。这些大大小小意外直接导致，他这个明明成婚大半年的新郎官至今还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禁 欲 生活。
待到看见那件用黑色毛皮连接锁子甲制成的征衣，唐秀秀不禁多嘴问了一句：“这么重的战衣若是穿在身上，岂不是很辛苦？”
“傻丫头，北沧铁骑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男儿，可不会被区区一件征衣给累垮。”楚煜在乔立海的服侍下，逐一试穿上整件征衣。自从上次因婢女暗香给他喂药而引起的风波后，楚煜就坚持不再用侍女在身边伺候。他知道，他娶回家的小女子不仅是小醋坛子，更是只小火药桶。
眼看两位主子相处融洽，乔立海乐哈哈的插了一句：“还是女主子最心疼王爷，这锁子甲的分量足足有二十斤，天寒地冻时节穿着它行军着实不易。”
“乔叔，您什么时候也变得爱唠叨？”一直试图在唐秀秀面前展示无所不能形象的楚煜立刻瞪了老管家一眼。
乔立海颇有默契对唐秀秀狡黠一笑，年轻人的心思他懂得，当下也就不再多言安静退出书房。
“你那么凶作甚！乔叔还不是关心你。”眼见和蔼的老管家被斥退，唐秀秀不满得在楚煜穿好征衣的前胸大了一拳。冰冷坚 硬的金属质感，让她的手上立刻红起一大片。不得不说，这征衣的防御效果的确很明显，只是不知道对上刀光剑影时会如何。
“娘子可别伤着手，不然让我怎么安心出门打仗？”眼见唐秀秀白嫩的玉手被锁子甲割出红印，楚煜心疼得又吹又揉，趁机顺带多摸几下揩油。
唐秀秀翻了个白眼抽回手，化掌为刃一击敲在楚煜喉头上：“再动手动脚，本女侠就不客气了！”
“唉……听说人家妻子在夫君出征前都是以泪洗面的，你倒好，不为为夫担心还要出手伤人，你真的是女人？”楚煜皱眉，揉着颈间火辣辣的疼痛。
“那说明我对你有信心，旗开得胜只是小菜一碟。”唐秀秀得意的挑眉，忽而想起什么问道：“要不要我给你缝个荷包带上？一来可以装些清神醒脑的香草，二来可以保佑平安。”
“这还差不多。”楚煜满意得点头，揽着唐秀秀道：“那我要绣着鸳鸯蝴蝶图案的荷包。”
唐秀秀：……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全不由衷
战火连年的燕关岭今日迎来了非比寻常的宁静，互为世仇的景汐、北沧两国实现了百年以来真正的休战——景汐天子即将迎娶北沧公主的消息震撼了整个九州。
原本荒芜贫瘠的老城内，眼下已被前来迎亲的北沧大军换了个模样。红绸百里曳地、漫天彩花飘舞、炮竹声不绝于耳，视线所能目及之处尽数被红绸加以装点。整座城池都漂浮在火红喜庆的海洋中。
而此时，尽数驻扎在城郊的军帐大营中，景汐天子段青彦却是慵懒斜躺在胡毡上，一杯接一杯的痛饮着。
守在一旁看着年轻天子借酒浇愁，杨浮生不禁有些担忧：“眼下未时已到，圣上是否要起驾去城中接亲？”
“接亲？谁要成亲？”段青彦似醉非醉的丢开杯盏，嘴角溢出的酒渍滴湿了身上那件举世无双的水天碧青袍。
望着段青彦醉眼朦胧的样子，浮生不由愤怒的握紧双拳。天子心中的愤懑和不甘他岂会看不出，若不是如今景汐国尚须养精蓄锐不宜开战，段青彦又何必要大礼迎娶北沧蛮夷的劳什子公主！
之前八月十五时，派出夜莲等拜月弟子前去临安封印火麒麟式神，可无一例外皆是铩羽而归。原本在景汐忍辱负重做了十年质子的楚煜，如今竟会是北沧朝堂炙手可热的璟岚王。前后数次出兵平定了大月氏的侵扰，如今更是野心勃勃的觊觎景汐大好河山，期望可以通过燕关岭进军中原。
段青彦忽而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帐前，对着天边月廓笑道：“今个可是大喜的日子，朕高兴！”随手扯过被丢在一边的吉服，绣着明黄色五爪金龙的吉服就这么歪歪斜斜的随意披在他身上，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丝毫看不出一国之君的威严。也许他这辈子最大的悲哀就是太清醒，把一切都看得太透，难得能有糊涂时刻，自然是求之不得。
浮生上前几步扶住不胜酒力的段青彦，架着他向账外走去。
“难道你就不替朕感到高兴？”黄昏的冷风袭来，段青彦的酒意立刻醒了几分，直起身子敛去醉态，沉声询问身旁不声不响的浮生。大军面前他这位千里迎亲的天子可不能如此放浪形骸。
想到往日七爷段青衣用迎娶宁涟漪换取万人之上的皇位，浮生的心中又是一紧。如今新帝段青彦何尝不是在重蹈覆辙？！喜欢的得不到，不喜欢的却硬要接受。“微臣只是为圣上感到不平。”
“能享受多少的荣华富贵，便是能承受多少辛酸苦楚。这天下哪里有白得的好事呢！”段青彦讪笑着命人备马，当日千禧殿内郁覃阳对唐秀秀的告诫，如今竟然一语成谶，分毫不差的应验在他身上。
想到北沧此次送亲的声势浩大，段青彦自不会怠慢，前后带出了五百禁军前去燕关岭城内迎亲。不知为何，他原本收在怀中的半块玉佩像是通晓人性那般，渗出了点点水迹。
“盼来盼去终是空一场，如此便罢了。”想到收着另外半块玉佩的唐秀秀，段青彦取下那块玉佩小心翼翼的纳入袖中，随即跨上骏马带着众人扬尘而去。
待到北沧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抵达边界时，负责为樊雪晴千里送亲的楚煜下令：前来的五万人马分开行动，左路人马继续前进直抵燕关岭的城郊驻扎，右路人马则要开赴燕关岭以南五里的上河东岸待命，至于中路则随他一道进入燕关岭城中为和亲保驾护航。
左右两路人马分别由奚容和柴源带领，得知楚煜仅留下了几百人马作为送亲人手入城，奚容有些微词。“此次和亲结果未知，王爷为何不多留些人马以防万一？”
“听闻景汐天子是位贤明君主，自然不会在这等喜庆的日子里做出什么越矩之事。”楚煜勒住缰绳，鹰眸里闪过莫测光芒。
奚容从楚煜胸有成竹的目光读出了势在必得的信心，当下也就不再多言：“王爷保重！微臣先行告退。”随即领命而去。
马车内有些心虚的樊雪晴紧紧扯住了唐秀秀的衣袖：“怎么停下来了？！难不成是被六哥看出什么……”
“怕什么，从我坐进马车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被瞒过去了。”唐秀秀却是十分淡然，挥手拯救出那片快被扯断的衣袖。
“也是哦。”不想被唐秀秀笑话自己胆小怕事的樊雪晴很快也恢复了平静，悄悄掀起轿帘，只见送亲队伍之后的北沧铁骑兵分三路各自开拔，随即也就放心不少。
在回过神望见摆弄着暗器的唐秀秀，不由暗自感到惊奇。明明之前一个熟悉的人，用了所谓江湖中的易容术改变了容貌之后，任谁也看不出。而今日唐秀秀竟然换上北沧的胡服，易容成其貌不扬的医女，以陪嫁之名在六哥楚煜的眼皮子底下，畅通无阻的混上和硕王府的送亲马车。
“退亲了之后，你打算如何？”在樊雪晴满是羡慕的眼光中，唐秀秀闭目养神，思索着怎样才能找机会接近已是景汐天子的段青彦。
“当然是回北沧！人家这辈子最想嫁的人……”提及此，樊雪晴立刻住了口，小心翼翼的看向唐秀秀的神情，生怕她一个不高兴，自己的逃婚计划就会被揭穿。
眼见平日骄纵跋扈的樊雪晴如今却变得无比乖顺，唐秀秀禁不住摇头轻叹：“你最想嫁的人是楚煜，却被我抢了先？”
樊雪晴有些不甘的咬着唇不语。唐秀秀也是无奈一笑，至少在一年前她绝对想象，不出自己会与那个威胁着要取她性命的刀狂楚煜成为莫逆，更想象不出与世无争的段青彦会成为景汐的九五之尊。
如果她未曾遇到楚煜，那么她现在应该和段青彦一道隐居山水不问世事，如果楚煜未曾与唐门结缘，那么他也许会和樊雪晴喜结连理成为北沧草原的佳话，奈何天意弄人，命运相错，皆是身不由己，全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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