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折瞥了花锦一眼,嗤笑了一声:“你这呆子,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就你这点脑子,若不是三爷我不嫌弃,只怕现在还得任人欺负干最脏最累的活呢。”
花锦嘿嘿一笑,有些心虚,她当然知道,别的宫女太监巴结她小花子公公,那都是因为三爷呢,三爷跟前的大红人,他们自然上赶着巴结,这才回宫几天,花锦就已经被那一个个给捧地飘飘然,尾巴翘到了天上,有些不知所谓了,这会被三爷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凉水,也不敢再嚣张了,连忙笑嘻嘻道:“三爷您真是菩萨心肠,小花子一定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白秋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吃她这套,这时李富亲自赶来,战战兢兢地催了一番,那张老脸,只差要哭出来了。
这可是趟苦差事啊,他可没忘记,这小三爷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虽然这不是在国公府,可他这把老骨头在国公府的时候被小三爷毫不客气地丢出去的事,李富可是铭记在心呢,不敢忘记呢。
果然李富一来,三爷的心情明显就没先前好了,立即沉下了脸来,幽幽地抬起眼皮,漂亮的墨眸中好像有两簇小火苗蹭地一下冒了起来,吓得李富双腿一抖,这幅老胳膊老腿的险些就要软下去了。
花锦这才不敢再在三爷跟前插科打诨了,时辰不早了,几日前回宫,圣上就已经颁了旨意,只待择了吉日良辰祭祀宗祠,册封德贵妃为后,为其加冕授印罢了。
在大梁,册封皇后并非小事,得需于宗祠前奉上三柱天柱香,再由相国寺的得道高人问天庇佑,假如三柱香不灭,便是祖宗首肯,天无异色,便是上天愿其母仪天下。
祭祀宗庙这等大事,白秋折身为皇家子嗣,自是必须出现在祭典之上的,在册封皇后一事上,未免太过顺利了些,这让泰安帝隐约有些不安,生怕白秋折不是不发难,只是未发难罢了,其实他若未回宫还好,圣上也不必担心白秋折会在册封大典上给他闹点什么事出来,可既然白秋折回了宫,这皇家宗祠的祭祀大典,自然是不可能唯独他一人不去,但泰安帝又恐白秋折说发难就发难,便将自己身旁得力的李富给指了来,说是怕他这宫中的宫人不够得力,但谁不知道,泰安帝是指着李富看着小三爷呢。
李富这老奸巨猾了大半辈子,可唯独怕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小三爷,那与秀才遇上兵也没什么差别了,三爷才不会与你说理,若是他心情不爽朗,脾气上来了,能将你折腾得死去活来。
好在他这下半辈子干了件聪明事,便是收了花锦这么个干儿子,你说天意天意吧,还真不能不信,要不这傻愣愣的干儿子怎么就对上了三爷的眼,竟也混得风生水起,混出了个三爷跟前大红人的名号?
花锦虽是个缺心眼的,可也知道李富真真是她的福星,待她不薄,见李富被三爷恼怒地瞪了眼,吓得腿都快软了,花锦有些过意不去,连忙讨好三爷道:“三爷,您看,咱们还是过去吧,干爹都来第三趟了。”
见花锦一副谄媚地模样,白秋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是老狐狸,用不着你瞎操心,管好你自己。”
花锦委屈地缩了缩脑袋,没敢顶嘴,她知道三爷这是迁怒到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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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皇长女归来
皇家宗庙,位于一座长长的天阶之上,天街之上,建筑宏伟而肃穆,相国寺的国师慈眉善目,耳垂厚长而下坠,神情清朗,正闭目合掌,身披朱红袈裟,口中诵经,不卑不亢,仿佛超然世外,又于尘世之中。
泰安帝领着众妃嫔与皇子皇女来到了宗庙之前,三柱天柱香早已点上,擎天而立,梵香袅袅,耳畔是僧人诵经的声音,泰安帝自专司礼仪祭祀的典官手中皆过香拜了几拜,所有人便随着泰安帝一同在自己跟前的蒲团上跪了下来,手中拿着分到的长香拜了下去,又有典官接过了香,奉到了宗祠前的香炉之中,再由相国寺的僧人问卜苍天,这祭祀才算完了。
天柱香不灭,天无异色,走过了这个礼节,泰安帝便正式命人当众宣读了圣旨,于宗庙前为德贵妃授后印加凤冕,一身雍容华贵的凤袍加身的德贵妃款款而来,在皇帝面前仪然跪下,三跪九拜,头戴了凤冠,手碰着凤印,低头间,含了笑,姿容丝毫不减当年,泰安帝见了大喜,亲自伸手扶起了她。
四位皇子向新皇后见礼,白启折率先掀起袍子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满面的春风得意:“儿臣恭喜母后。”
德贵妃含了笑,一派雍容,微微点了点头。
二皇子白栩折仍是那副温润儒雅的面容,表情安然,也随之行了个礼,那淡雅的举手投足,仿佛真的与世无争。
其余年幼的皇子皇女自然也一一向皇后行礼,称了一句“母后”,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全都凝聚在了诸位皇家子嗣之中,身份最是特殊的二人。
只见太子白庭折覆手而立,俊脸清冷如霜,冷肃中泛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微一敛目,锐利中带着一股凛冽的霸气,让人望了一眼,便觉得周身遭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侵袭。就连泰安帝也顿时眉间一拧,眼底闪过一抹威严的厉色,面色变得不大好看。
谁知就在此时,太子白庭折忽地冷冷动了动唇,那冷峻刚毅的唇形隐约有些上挑,下一秒,那冷峻挺直的身子便这么跪了下去,简简单单地四个字从他嘴里吐出,却一个个字如重石一般砸在了人们的心头:“恭喜母后。”
泰安帝欲在朝堂后宫两处扶持德贵妃一脉,无非是因为如今的太子手段之强硬已经越发地超出了他的控制,让他有些力所不能及,惯用了一辈子权衡之术的泰安帝,对帝王之权的眷恋愈演愈烈,白启折是个蠢货,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泰安帝册封德贵妃为后,子凭母贵,白启折的身份,如今自然也是皇家嫡子,看来泰安帝想动太子之位,早已不是一日两日。
白庭折这一跪,却令泰安帝松不下心来,狼子野心,能忍人之不能忍,这个儿子,太会隐忍,也太有手段了,让他不得不忌惮!
扶持了白启折……泰安帝对白秋折心有愧疚,不禁有些无奈地向他看去,只见白秋折始终神情恹恹地坐在轮椅之上,一脸的不耐烦,虽没给他惹出什么麻烦,脸色却一直不佳,好似周遭的事与他无关一般,泰安帝知他心中有气,此刻白秋折白玉一般俊美的面容上因为生气而泛红得厉害,谁也不理,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地坐在那,绷着脸。
察觉到圣上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白秋折凤眸狭长,眼底厌恶的戾光一闪,薄而红润的唇噙着一抹讥讽:“都看着爷做什么,难不成要爷也跪下不成?”
见这混账东西出口便是不像样的话,泰安帝沉了脸,正待发作,却被身侧的皇后给拦住了,面上带了笑,劝他消气:“圣上您这是做什么,秋儿身子不便你是知道的,罢了罢了,今日大家也累了,圣上您和秋儿父子二人好不容易才亲近了些,可别为了臣妾,又让你们父子二人吵了起来,那臣妾可真是罪过了。”
被皇后这么一劝,皇帝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看着白秋折道:“你看看,你母后句句都是为你说话,人心都是肉长的,你!”
“儿臣的母后在宗庙里立着牌位呢,不知是何时为了儿臣说尽好话?莫不是父皇夜里入眠,见到了母后孤魂入梦,听见母后说话了?”白秋折哼了一声,红唇嘟囔着,说得煞有其事,将泰安帝气得不轻。
“你!”
忽然一阵马蹄声从众人后方传来,女子娇喝了一声,勒马而停,马儿嘶叫,半身悬空而起,两只前蹄在空中扬起,把所有人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宫中侍卫纷纷涌了上前,泰安帝一怔,看清了来人,也有些意外,但随即挥了挥手,四下的侍卫才退了下去,没有人阻拦。
马上的女子是一身已出阁的年轻妇人装扮,身上的衣裙华丽而又不显累赘繁琐,那模样,生得美艳绝伦,如花似玉,眉如轻烟,口似樱桃,但双眸间却是一双骄傲美艳,一看便是个桀骜难驯的傲慢女子。
泰安帝也没有想到,会在今日在此处见到这个女子,普天之下,能在皇宫之内肆意驾马的,除了已经出嫁燕国的皇长女永安,还能有谁?!
昔日的大梁皇长女永安,如今正是燕王盛宠的王妃,永安思念故土,燕王爱妻心切,便允公主归国省亲,皇长女出阁多年,这是第一次回宫省亲,国书早已抵达数月,泰安帝也知自己这位皇长女不如便要抵达,没想到竟比预期的时日还要早上了大半个月,还是驾着马直奔皇家宗庙而来,这让泰安帝深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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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皇家嫡子,就你一个!
皇长女乃泰安帝的第一个子嗣,虽不是孝仁皇后所出,但性情率真爽朗,尔后更是得帝后百般宠爱在一身,大梁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长女出嫁那年,可是大梁有史以来,最隆重盛大的一幕,十里红妆,铁骑护送,那排场,真真是风光无限,整个帝都的百姓无人不感叹。
当年泰安帝对皇长女的宠爱,丝毫不亚于他对小三爷的宠爱,皇长女未出阁前,也最是疼爱三皇子白秋折,只因二人真真是性情相近,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任性自负。
那性情啊……
泰安帝在此时见到皇长女归来,也不知该喜该忧,毕竟这是他最宠爱的皇女,出阁多年,如今见她归来,自是欢喜的,可如今一个白秋折就已经让他头疼不已了,又来了个皇长女,真真是让他不得不忧啊!
皇长女清喝了一声,把马给勒住了,一个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早有宫人要伸手扶她,却被她一鞭子甩开了,跃下了马,连礼也不行,甚至好像根本不管这是什么场合,就连那些皇弟们也都一个没放在眼里,直奔庙堂天阶之前的白秋折而去。
白秋折前一刻正与泰安帝说出那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下一秒,竟如初生的婴孩般无辜又任性地翘起了嘴,见了皇长女朝他而来,他那双美目忽地一红,这童叟无欺的绝色面容,看得人的心都要化了,也将皇长女看得一阵心疼。
好些年不见白秋折,谁知今日一见,竟看到所有人都在欺负他,这让皇长女好生不快,风风火火地将白秋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原本心中的欣喜立即一扫而光,这才匆匆朝泰安帝迅速行了个礼,却连看也不看那新册封的皇后一眼:“儿臣永安参见父皇,今日可真是热闹,儿臣险些没赶上这一出好戏呢!秋儿说得对,母后的灵位在总庙里立着呢,跟前又哪来的母后?儿臣风尘仆仆从燕国赶来,累得不轻,先行告退,待儿臣整顿一番再与父皇细细叙父女之情!”
皇后被皇长女这样一番奚落无视,不禁微微变了脸色,眼中泛起一层冷笑,但到底是道行高深,顷刻间便已敛去,不容人察觉。
泰安帝正头疼,见皇长女说要退下,便关心了一番,挥了挥手,让她去了。
皇长女侧过头看向白秋折,心中是又气又心疼,便亲自推了白秋折要走:“秋儿,有皇姐在,看谁敢欺负你,咱们的母后只有一个,永远只有一个,你不必理她,走,陪皇姐喝酒去。”说着,皇长女在白秋折光滑得连女子都自愧不如的俏脸上捏了一把,气呼呼道:“你的脾气不是最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