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尴尬地咳了咳,花锦见李公公停住了,她虽是个胆小老实的人,不过毕竟小孩子心性,便在后面好奇地偷偷探了探脑袋看。
只见前头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们正有气无力地趴在那哼哼唧唧,显然是刚被人揍了一顿,场面好不惨烈,一个个歪鼻子乌青眼的。
“哼,吵什么吵,吵得三爷头疼!都把嘴给爷堵上!”正中央,正在气头上的白秋折正歪坐在轮椅上,满脸不耐烦,可因生得太美了,这满脸怒容,竟然也是美得惊心动魄,哪有男子能长成这样好看……好些个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的年纪轻些的小丫头们还是忍不住用又惊艳又垂涎的呆滞目光盯着他瞧,把白秋折气得够呛,嫌恶地别过头去:“丑死了,要把爷吓死吗!容添,把这些不知哪来的阿猫阿狗给爷扫出去,省得爷见了心烦!”
镇国公听了也忍不住皱眉,小三爷这话可是把宫里头的那位也给骂了啊,刚要开口解围,白秋折便看到他们来了,见了镇国公这个长辈,他乖张的神色倒是稍稍缓了缓,但还是满脸的不高兴,对容添道:“送爷去老太太那,这里待着憋屈!”
言下之意,就连自己住的地方都由不得自己作主,非要将这些自己不愿意待见的奴才塞进来,那他也懒得再待下去了。年年都要为了这事发一回脾气,那人怎还年年不死心,送些狗奴才来做什么,是想侍候他还是盯着他?
这些地上趴着的奴才中,大有一些长得清丽娇美的小丫头,见自己这等容貌还被三爷说成了吓人的阿猫阿狗,还被毫不留情的揍了一顿,顿时委屈得一双双眼睛都红了起来。白秋折看得心烦,甚至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心头却是一阵冷笑,那些人,果真不死心,只怕这些生得貌美的女人们也和那些人一样生了一副蛇蝎心。
这会白秋折对一向疼爱自己的亲舅舅镇国公也有了怒气,唤了容添赶紧推他走,眼不见心不烦。
容添垂了眼,安安静静地照着白秋折的话做。
镇国公也知道小三爷正在发脾气,只好无奈地看了眼满脸尴尬的李公公,也不拦着小三爷,反倒身子一侧要给小三爷让出道来。
李富本来还打着主意说花锦的事呢,这下也不敢说了,只能跟着侧了侧身让道。
花锦原本也只听到满园子的吵吵闹闹,早吓得不行,心中思忖着三爷竟是如此可怕的主子,又想起在宫里时李公公说的话,顿时有些委屈地鼓起了腮帮子,垂头丧气,满腹忧愁……
这会镇国公和李富忽然侧了身,花锦的前方一空,视线也无了阻碍。
只见阴凉的树影投射之间,干净的青石板道上,正走来一道满脸烦躁的怒容,可那张脸却实在是精致得吓人,浓长的眉,直飞入鬓,俊挺的鼻子,微怒的嘴唇,好看得让人窒息。
再看到这天仙一样的人物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修长的身线在地上投射出的影子,和那轮椅的轮廓交叠在了一起,花锦愣神间,那人那脸就更近了。
花锦刚才还在心中不住地惋惜,眼神就不自觉地有些怜悯了,她从来不曾为自己惋惜过,她本就不是什么老天的宠儿,就是生得丑,总被人嘲笑,花锦也不觉得可惜,可看到这样如玉一样的人儿有了瑕疵,心里反倒一阵一阵地感到惋惜。
走神的花锦忽然回神,才发觉轮椅已然推进,立马吓得慌了神,连忙要让开,可却因为这一下的慌,没看好路,直接踩到了自己的衣角,花锦哎呀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手一抓,哗啦……
裂帛声响,安静,四周忽然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那满园的哀嚎抽气声也好像一下子被拧了闸闭上了嘴,风萧萧兮,落叶卷啊卷,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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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三爷很满意
这满院子的奴才都看傻了,呼吸一滞,全都默默地闭了嘴,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们只觉一会就要有暴风雨来了。
谁不知道三爷的脾性,三爷一向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别说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了,就是京城里身份尊贵的王公世子,若是惹了三爷脾气上来了,照样该打就打,在三爷这吃过亏的王公贵胄可不少,他们见了三爷,绝对是能躲多远就躲躲远。再混帐的事,三爷干得还少吗?就算世子郡王们有火气,也只能生生咽到肚子里,谁让三爷这尊惹不起的大佛的身份金光闪闪的摆在那?
身份尊贵的王公贵胄们尚且如此,以三爷的怪脾气,这个敢得罪三爷的小太监必然死定了,就是有李公公做靠山也没用。
只见那小太监好像也被自己的出格举动给吓傻了,僵在那没动,三爷正坐在轮椅上,衣摆裂了好大一个口子,而那裂帛的一角还被拽在那小太监手里,众人将头越埋越低,等着三爷的雷霆大作,又有些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
容添大概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毕竟他的这位主子在京城上下可是出了名的霸王,三爷眉头微皱,就已人人自危,还真没人敢这么将三爷得罪得彻底,不仅敢拦了三爷的路,连三爷的衣衫都敢撕了。
容添默默地垂了眼,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也没听到看到,安安静静地放下手站着。
花锦本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如今见自己闯了那么大的祸,猛然抬头,整张脸都白了,那双黑亮澄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水波颤动,像极了一头受惊的小鹿。
白秋折一身鱼纹白底锦衣华袍,端的是英俊绝美,不发脾气的时候,还真像个神仙公子,可一发脾气,那是活脱脱的一个混世魔王。
此时忽然间被人在衣袍上撕了一个大口子,从来没遇过这种事的白秋折也是一愣,双眼漆黑,如同墨玉,垂下头来,便见到一张青涩稚嫩带着惶恐的面庞正巧惊慌不已地抬起头看他,大大的红胎记覆盖了半边脸……白秋折似想到了什么,微怔,双眼眯起,继而饶有兴趣地轻挑眉头,但转瞬间便又立马变了脸,脸色铁青,墨玉一般的双眸里好似有小火苗在燃烧,气得他的脸色都微红起来,薄唇哆嗦:“你……你这个混帐东西,容添,爷要沐浴,爷要沐浴!”
府上侍候惯了三爷的小厮婆子们见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清场备汤,连火盆子都取出来了,三爷已经气得拂袖而去,容添已顺着三爷的意思推着他回去沐浴更衣,有院子里的婆子经过花锦身边的时候,还忍不住用眼睛剐了这毛手毛脚的小太监一眼,这可是犯了三爷的忌讳了,那美得似天仙一样的小三爷可不是人人都能侍候得了的,不是身边人,谁能近得了三爷的身啊,就是刚才那些满院子被打得趴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也没一个碰到过三爷的袖子一角。
三爷有一怪脾气,让人碰了就要立即焚衣沐浴,这下三爷发作了,院子里的小厮婆子们当即被折腾个人仰马翻,要赶紧侍奉三爷沐浴,动作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花锦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可看到那要焚衣的火盆子,好似自己的手碰了就会过了瘟疫一样,花锦倔强地鼓了鼓腮帮子,饶是她这么老实好脾气的人,都感到了一阵屈辱,可她是奴才,花锦又着实怕死得很,想到离家时娘恶狠狠的警告,花锦哆嗦了下身子,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见今天的事到了这个场面,李富也知道今年圣上要给三爷赐奴才的事又没戏了,那些内务府挑选出来的人三爷一个也没看上,反倒把三爷气得通通将他们打了一顿要扫地出门。
李富朝这些奴才使了个眼色,这些人到底是在宫里当差的,手脚麻利得很,一股脑退了出去,走得比跑得还快。镇国公带着歉意看了李富一眼,李富连忙朝镇国公打了个千要带花锦等人告退了,谁知人还没带走,方才一直近身跟在三爷身后的那名唤作容添的小厮忽然来了,说是三爷没让滚蛋的人不能走。
这下李富也懵了,那些个奴才三爷是明言要他们滚蛋了,可花锦……三爷是发了脾气,可好像还真没开口让她滚蛋?
花锦唔了一声,小脸立即苦成了一团,用可怜巴巴的目光向李公公求助,李公公却在这时候故意假装没看到花锦的目光,他实在是受不住这干儿子又憨厚又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可他也爱莫能助啊,只能尴尬地别开了眼。
三爷没叫滚蛋,花锦是不敢走的,这下她只好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心里像打鼓一样,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
就在花锦以为自己一定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的时候,三爷又派人来说了,说是这个奴才三爷要了,别说李富了,就是看着三爷长大的镇国公听了也是一脸诧异,可转念一想,这位小三爷做事从来不着调,全部按着性子来,想怎么着就这么着,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无甚奇怪了。
李富听到这消息,又惊又喜,这下他可得好好将这事回禀圣上了,收了一个奴才是小,可这到底是这么多年来小三爷头一回没打圣上的脸,花锦虽只是一个小奴才,但那小三爷肯把人收了,可不是给圣上最大的面子了!没准这是三爷要向圣上服软的象征呢!
李富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更没功夫去注意花锦更加苦大仇深的脸色,可他心里仍不敢就这么相信,忙问容添道:“三爷可说了,当真要收了这奴才?”
容添不浓不淡地抬了抬眼皮子:“三爷说了,这小太监长得丑,三爷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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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太子召见
李富喜得眉开眼笑,连忙拉过花锦,叮嘱她好生侍候着三爷,圣上那边必有封赏,只要干得好,没准还会破例赏她个八品侍监呢。
这世上哪有平白无故的事,自己会收花锦为干儿子,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不,凡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小花子就是一个小福星啊!
容添不急不躁地等着李富说完话,眼也没抬,只安安静静垂着视线,对花锦道:“你随我来。”
花锦忐忑不安,可对上李富那高兴又充满欣赏的表情,又抬眼偷偷看了眼这位三爷身边的小厮容添,花锦只好默默地闭上了嘴……
容添正要带着花锦走人,便有一名半大孩子模样的小厮虎头虎脑地跑来,对着容添的耳朵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什么,容添点了点头,那小厮便一溜烟跑了,他这才对李公公行了个礼,态度不卑不亢,这张相貌平淡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三爷有令,这位小公公不必急着留下,今日便打哪来回哪去吧。”
“这……”李富面色微变,生怕小三爷中途变卦。
容添终于抬起眼皮看了李富一眼,这张刻板的脸上难得地扯了扯嘴角,倒有些讥讽的意味:“三爷说了,只怕小公公还有的忙,也省得来来回回宫中国公府中跑来跑去的折腾,宫中贵人们可要抓紧时间的好,若是迟了,指不定三爷会突然变卦,又不想要这奴才了。”
容添说这话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王公贵族最注重名誉,皇家之人更是一诺千金,但是他家三爷反正是没有名誉可言的……
花锦听得一头雾水,却见李公公正听得老脸尴尬,就连镇国公也忍不住咳了几声作掩饰。容添见状,恭恭敬敬地向镇国公作了个揖,又朝李富行礼,扬长而去了。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
回宫的路上,花锦还有些惊魂未定,想到那张绝世俊美的脸,又想到这样的天之骄子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就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