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冷笑,仰望苍天。
凡人崇敬上天,为的是求得好命运;信众笃信神佛,是为了求庇护。可是实际上那所谓上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不过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
凡人轮回受苦,他们会说那是你前世造下的业障,你本该受苦赎罪,才能等待来生的解脱;神佛接受香火礼敬,全都会含笑接纳,可是当你遇难了去跪拜祈求,他们却只是木胎泥塑的人偶,再不肯给你半天切实的指点和帮助。
这就是上天,这就是神佛!
夭夭只觉心头一股怒火直腾腾冲起,仿佛何时记忆猛然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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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童欢快地叫起来。
夭夭回身,白花花从外头黯然回来。
刚认识白花花的时候,他是个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褐色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淘气。可是一番离乱以来,白花花仿佛迅速衰老,此时看起来更像个中年人。
其实伸手白貔貅定然已经千年寿命,他幻化做少年,不过是为了方便游戏人间;可是看着白花花此时的沉重,夭夭还是觉得难过。
世道艰辛,变却人心。
夭夭垂首逗了逗麟童。孩子真好,从不曾添乱。王家嫂子背上的箭伤虽然有白花花护着,没有伤及性命,但是一路颠簸,还是越发恹恹的。他们一路西来,不敢走大路,不敢入大型城池,就是怕秦流璟和南越国白马素衣方面还会派人来捉拿。
这样一来如果麟童再哭闹,夭夭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麟童张开小嘴,呲着空空的小牙床天真无邪地冲夭夭笑。夭夭这才觉得心情好些。
扯了白花花的衣袖,一转身走出土屋。夭夭这才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他们,都死了?”
白花花点头。
白花花安顿好夭夭母子和王家嫂子母女,这才反身回大秦国都城去接应那几个青龙卫。如今他一个人空空地回来,夭夭纵然不问,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夭夭的泪落下来,她跪倒在黄沙间,遥望东方,撮土为香,告慰亡魂。
“还有……流觞呢?”不知怎地,夭夭心中本是最为惦念流觞的安危,可是当着白花花的面,却是迟疑着,要最后一个才问出来。
终究还是最怕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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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漫天的箭矢里,正当有两支箭几乎射中夭夭,而夭夭也已经无力躲闪的刹那,从城门的方向忽然飘来两片翠绿欲滴的竹叶,将箭矢击落!纵然烟尘漫天,夭夭肉眼凡胎看不清那人是谁,可是她的心里却也已经有了答案!
漫天尘埃,只有两片竹叶翠绿欲滴——那岂不正是流觞最爱穿着的翠色衣裳!
定然是流觞来了,定然是流觞拼力救护她!
“流觞他,被俘。”白花花闭了闭眼睛。显然他想将这个消息说得轻描淡写些,可是他面上终究是藏不住那股子沉痛!
“被俘?!”夭夭明明站着,却猛地腿一软,直接跌坐在黄沙尘埃里。
流觞怎么会被俘——定然是为了救护她,不顾一切冲过来;再加上那些青龙卫被御林军团团围住,所以流觞还要不顾一切去救护那些侍卫们……
即便未在现场,却足以想象当时景况的惨烈!
翠衫一人,迎战千万盔明甲胄的御林军!——流觞他纵有仙格,又如何能不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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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没哭,她只是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仿佛眼睛骤然便看不见了。她伸手摸索着,想要去找白花花的手臂,“他被关押在哪里啊?我得去看他。我不能自己就这样逃走了,却扔下他不管。他说好了,一定会来找我们。”
“夭夭,你怎么了!”白花花一惊,握住夭夭的手。
夭夭含笑摇头,“我没事啊。白花花,求你告诉我,流觞被关押在哪里?”
夭夭不由得想起,当年那月,纷飞的雪里,她傻傻起去看被关押在天牢里的流璟。明明知道不得见,却不肯放弃。远远看见软轿里坐着的流觞摇摇而来。她傻得不知道该将什么带给流璟,便只折了一枝红梅交给流觞,让流觞带给流璟。
她只想告诉流璟,他虽然身在囹圄,纵然是酷冷寒天,但是她还是想让他看见外面的天地之美。
心中有美,便希望不灭。
可是她此时该怎么办?流觞也被俘了,她该到哪里再去找另外一个流觞帮她去传递一枝红梅?她又该给流觞送什么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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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流觞没有被关押起来。”白花花垂下头去。
“没有被关押起来?”夭夭怔住。随即倒也笑了,“是啊,此时京城都要失守了,就连太子殿下和满朝文武都要西向逃到西凉国来避难,我大秦国还哪里有天牢,哪里有狱卒看守呢?”
白花花望着夭夭,犹豫了下终于说,“流觞已经自愿请命上战场。他向太子立下军令状,会誓死守卫京城的卫城燕州!”
“什么!”夭夭大惊。
“……流觞以此,向太子交换你们母子的活命。”白花花泪下,“他用他的阳寿来换夭夭你们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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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对不起大家了,让大家等待这样久。某苏给大家鞠躬啦~~~整个结尾部分已经不长了,某苏一定争取早点填满。】
正文 结局2:鼓声渐急标将近
大秦国与南越国最后的决战终于不可避免!
大秦国都城的卫城燕州。城外尘烟弥漫,喊杀声镇天。大秦国虽然皇太子殿下带着满朝文武已经向西逃去,但是大秦国守城官兵的气节还在。已经亡国的最后一步,他们已经是守卫大秦国都城的最后一道城墙!*
尤其守卫燕州城的官兵多数都是本地人,他们守卫的不仅仅是大秦国的一座城池,他们守卫的更是自己的父母妻儿,所以自然拼命!
这也是流觞选择燕州作为最后决战之地的原因。
战争胜败的关键往往未必在于人员的多寡,抑或武器的是否精良,最重要的是人心。众志成城,兵不畏死,那么再难打的仗都有胜算;如果军心涣散,就算人数再多、武器再精良,一旦冲锋就将溃不成军!
此时燕州守兵不足三千,城外南越国本国的军队,再加上投降了的大秦国的旧部,号称十万雄师。人员数字是一个悬殊的比照,但是城外战场上的真实情形却是根本就不分伯仲!
流觞站在城楼上,依旧一袭翠衫,迎着风尘,静静望向沙场尘烟。他调。教出来的燕州儿郎个个冲杀在前,宛如被逼急了的狼一般,狠狠冲向南越国。军队!
更有勇猛的燕州武士,嫌弃冲锋时候的盔甲太重,索性丢掉盔甲,只赤膊穿着布衫便冲向敌军!
南越国人毕竟从南方远来,哪里见过这样为了冲锋而褪掉盔甲,连命都不要的士兵!
心理上一旦出现恐惧,对敌之时便失却了先机,结果被燕州士兵一个个地将南越官兵掀下马来!
更让南越国士兵想不到的是,这帮为了冲锋而赤膊了的燕州儿郎,根本就不用常规战法,没有整齐划一的集团冲锋,甚至打架都上了野蛮的招式,跳上来直接抱住脑袋就咬鼻子揪耳朵!
更有聪明的燕州士兵,看南越国士兵奔到眼前了,先不出手,而是双脚搓地,将被马蹄人脚踩踏松了的砂土全都激扬起来——沙幕滚滚,顺着风势便迷瞎了南越国士兵的眼睛!
“小王爷,果然好计谋!”燕州城的幕府师爷跟在流觞身边,由衷赞叹。
战前誓师,流觞根本就没来什么常规的鼓动讲说,只是告诉将城内的酒全都收集过来,让大家敞开了喝!
流觞举着酒碗跳上桌子,“各位弟兄,忘了你们是正规的军队!只需记住一点,你们是保卫家园、保卫父母妻儿的顶梁柱!如果你们失败,如果你们做不到,那么我们的家园将被焚毁,我们的父母妻儿也将丧命在敌人刀下——所以没有战术,只有勇气!”
“我们要的不是正规军队的形象,我们要的是——胜利!是家园平安,是父母妻儿的性命!所以,去打败他们,赶走他们,弄死他们!”
酒气弥散里,汉子的勇气随着酒香一同从他们骨子里潋滟而出,个个酡红着脸膛,渐渐众志成城,在大秦国的天空下一同吼出,“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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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师爷绝没想到三千燕州儿郎能够抵挡住十万南越国的军队,更没想到战场上的场面越发向己方倾斜,所以激动得恨不得自己都能跳下城墙去,咬一口敌人的肉!
流觞却静静摇头,回身吩咐,“拿琴来。”
琴童抱着琴急急而来,流觞大袖展扬,抱过“奔雷”,旋身坐在城楼之上。手指轻挑,琴弦轻响,却似晴空中响起一声霹雳,接下来绵绵余音宛如雷声从城上倾泻而下!
此时这位小王爷竟然还想弹琴!幕府师爷和城上仅余的二百官兵全都惊了。
琅琊王当年也是朝中权臣,大家对琅琊王世子也有所耳闻,听说他风雅俊美,却真的没人听说他有率军之才。
看来所言不虚。都这个时候了,这位还有心情弹琴!
现在应该全神贯注地观敌掠阵,应该想尽一切办法鼓舞前方的将士奋勇厮杀!怎么还能来这靡靡之音乱了军心呢!
青城蓝天,碧衫的少年盘膝而坐。仿佛城外没有喊杀震天,他只凝神闭目沉浸于自己指尖音律里,琴声随风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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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琴音起,身在南越国大营中运筹帷幄的白马素衣听见了,却是凛然一惊,“不好,拿大鼓来!”
南越国的士兵也有点迷糊。怎么那边弹琴,这边就要击鼓相和啊!这两位主帅,的确都不是传统那种粗犷的武将,反倒都有一丝诡异的阴柔气质,所以他们在两军战场上做出来的事儿怎么看着也那么匪夷所思呢?!
士兵们心中虽有嘀咕,却也绝不敢怠慢。他们这位灵师主帅整治人的手段,他们是真真儿见过的……
大鼓拿来,三个人环抱不过来的超大鼓面。白马素衣一把夺过鼓槌,闭眸凝听对面城楼上宛如串串奔雷的琴音,略一思忖,挥槌便敲击起来!
开始手下们还呆呆望着,随即便发觉不对劲。白马素衣素白的面上渐渐涌起血色,显得他那弯红唇以及银白眉间的朱砂印迹越发地彤红如血!
“再来!”白马素衣嘶吼,“九面大鼓,依次排开!”
营帐中有懂音律的将官已经大致听明白了。原来白马素衣在用鼓声与秦流觞的琴音抢夺音律中的那个最重的重音!可是琴声可以绵绵不绝、余音不断;鼓声终究失于声声顿挫,所以总是失了先机。所以白马素衣才要九面大鼓一字排开,以数量对撼琴音的连绵!
沙场上尘烟弥漫、鼓声震天,看似什么声音都影响不到震天的喊杀声,可是——奇怪的事情出现,连绵不绝的琴音与铿锵不断的鼓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形成密密的蛛网,将战场上征战的官兵全都缠绕住,让本来以死相搏的士兵们仿佛被抽离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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