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君遥剑眉微攒,说道:
“在下和二位素昧平生,有何见教,这里说也是一样。”
祝士义道:
“此地不是谈话之处,老朽恭迓公子,实出一片至诚,公子幸勿见疑。”
范君瑶道:
“二位既说出于至诚,到底有什么事?何以不肯明白见告?”
祝士义陪笑道:
“公子幸勿误会,此处实非谈话之处,公子到了地头,自会知晓。”
方璧君道:
“听二位口气,似乎还有别人在等着我们了?”
祝士义抱拳道:
“姑娘说的极是,老朽另有几个故友,都在伫侯范公子侠驾。”
此人果然不愧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方璧君是位姑娘。
方璧君心中暗想:
“看来这批人大概是天毒府的羽党了,人家已经找到咱们,不去岂非示弱?何况就是不去,人家既然来了,也未必肯轻易罢休。”想到这里,不觉微微一哼,说道:
“大哥,二位老丈既然如此说了,咱们去会会高人也好。”
范君瑶知道方璧君心思敏捷,料事如神,她既然说出要去,自然不会有错,当下点点头道:
“也好。”
祝士义大喜道:
“如此就请公子上马。”
范君瑶抬手道:
“二位老丈请。”
祝士义连连点头道:
“老朽二人,自当给公子带路。”
话声一落,立时吴子陵急步趋到树下,牵过马匹,翻身上马,在马上欠身道:
“公子请随老朽来。”两匹黄骡马并骑在前引路。
范君瑶一带马缰,当先随着两人行去。
修灵凤和方璧君随在范君瑶马后而行,低声说道:
“方姐姐,你看这两人会不会是坏人?”
方璧君笑了笑道:
“这很难说,这两人明明是多年老江湖,就以他们一身造诣来说,也应该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但他们报出来的姓名,江湖上却是未听人说过……”
修灵凤道:
“那—定是临时捏造的假名字了。哼!我早就看出他们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什么好人。”
方璧君道:
“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我看两人对大哥一脸诚敬,倒不像—是什么坏人。”
修灵凤道:
“方姐姐,你这话怎么说呢?到底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方璧君笑道:
“凤妹,我又不是神仙,你问我,我又问谁?”
修灵凤小嘴一厥,道:
“你平日不是料事如神,范师哥把你看成了女诸葛,言听计从,怎会看不出来?哼,我知道,你一定是不肯告诉我。”
方璧君被她说的脸上一红,说道:
“凤妹,你怎么编排起我来了?平时遇上的事,凡事都有前因后果,你只要仔细加上分析,不难看出一个大概来,今天他们突然出现,这不是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除了邀请大哥前去,除了他们还有人在前面等侯,除了这两个人对大哥词色恭谨,可说连一点迹象都摸不着,你叫我怎么说得出来?”
修灵凤脸上忽然像百合花般绽出了美丽的笑容,咭的轻笑道:
“今天总算把女诸葛给难倒了。”
她笑的很纯洁,很甜美也很开心。
但一个女孩子,妒性是天生的,他虽然把方璧君看成了大姐,对范师哥和方姐姐的情投意合,也丝毫没有嫉妒之心。但就凭这句话,证明他内心还是有妒意的,只是她连自己也不觉得罢了。
前面两匹马上路之后,就驰得很快。
范君瑶自然也只有快马加鞭,才跟得上。
后面两骑跟着范君瑶,只好同样加快。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绕过汝南,继续向西。
又奔了二十来里路程,到了一座小山坡下,但见一片树林之中,隐隐露出一角红墙。
前面两骑突然慢了下来,祝士义回头道:
“到了,吴兄快去通报一声。”
吴子陵答应一声,当先策马朝林中驰去。
祝士义道:
“这里进去是一条小径,只容得一骑通行,老朽替公子引路。”说完策马徐行,朝小径走去。
范君瑶心中暗忖:
“原来他们是住在庙里。”心中想着,就跟了过去。
这条小径,穿林而行,两边青草丛生,显然平日很少有人行走。入林不远,果然是一座小庙,看去规模不大,只有一进三间殿宇。后依高山,前面是—片疏朗朗的松林,左右两侧,是生满了荆棘的土岗。这座庙宇,虽然没有什么香火,但房舍还算完整。
祝士义引着三人,刚到庙前,只见从庙门中迎出六个一式身穿蓝袍的老者,方才进去通报的吴子陵,也在其中。
当中一个似是他们为首之人,红脸、花白长髯,身材高大,已经越众而出,当先走下石阶。
这几个人看到范君瑶,神色之间显出一片恭敬,垂手肃立。
方璧君入林之后,就一直留神着四周形势,此时看到这几个老人,个个神色庄敬,心头暗暗觉得奇怪。
祝士义一跃下马,替范君瑶拢住了马头,说道:
“范公子请下马。”
范君瑶、方璧君、修灵凤三人,同时跨下马鞍。
为首白髯老人已经趋步迎了上来,抱拳含笑道:
“老朽李延龄,迎迓来迟,还乞范公子恕罪。”
范君瑶慌忙还礼道:
“李老丈如此客气,在下如何敢当!”
李延龄抬手肃客,说道:
“范公子、二位姑娘,请到里面奉茶。”
范君瑶连说:
“不敢。”
祝士义在旁道:
“老朽等人,已经恭侯多年,范公子不用客气了。”
恭候多年,这话听得范君瑶更是茫然莫解。
方璧君也深感奇怪,只是一时也未便多问。
范君瑶还是不肯先行,谦让道:
“诸位老丈在前,在下不敢有僭。”
李延龄见他执意不肯,只得含笑道:
“既是如此,老朽替范公子引路。”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范君瑶还待谦让。
祝士义欠身道:
“范公子再不先请,老朽兄弟,断断不肯先行的了。”
范君瑶只得和方璧君、修灵凤一起跟着李延龄走去。
进入山门,是一个小小天井,迎面三间大殿,打扫的十分干净,正中神案上,放着尚未点燃的香烛,案前左右两边,放着两排木凳。
李延龄把范君瑶三人,让进大殿,抬抬手道:
“范公子请上坐。”
范君瑶还待谦让。
李延龄道:
“老朽等人邀约范公子前来,实有下情奉询,范公子不可再推辞了。”
范君瑶仍然站着道:
“老丈有何见教,这样说也是一样。”
李延龄道:
“三位远来是客,先请坐了,才能详谈。”
方壁君眼看他神色恭敬,一齐恭立下首,心知必然有事,这就说道:
“大哥,既然李老丈这么说了,你就坐下吧,你不肯坐,几位老丈也一直站着作陪呢!”
范君瑶只得拱拱手道:
“在下告坐。”就在上首一张木凳坐下。
方璧君、修灵凤跟着在他身边木凳坐下。
李延龄等七个人也在右首一排凳上落坐。
两名庄稼汉模样的人,端上香茗。
李延龄道:
“三位请用茶。”
范君瑶道:
“诸位老丈宠召,究竟有何赐教,在下洗耳恭聆。”
李延龄道:
“老朽等人,听说范公子曾在一处幽谷之中,得到一面绣着胜字的旗子,不知可有其事?”
范君瑶道:
“老丈说的胜字旗了?”
李延龄色喜,动容道:
“正是胜字旗,如此说来,此旗果然在范公子手中了?”
方壁君暗暗哦了一声,忖道:
“敢情他们是胜字会的人了。”
范君瑶点头道:
“老丈说的不错,此旗确为在下所得。”
李延龄朝其他六人看了一眼,又道:
“不知范公子是否带在身边?能否让老朽等人看么?”
范君瑶道:
“此旗就在在下身边,老丈要看,在下自当取出来请诸位老丈过目。”
当下从身边行囊中取出胜字旗,双手递了过去。
李延龄站起身来,神色恭敬,双手接过,缓缓展了开来。
他这一展开旗子,其他六人,一齐肃然起立。
李延龄神色庄重,说道:
“果然是会主旗令。”
他并未将旗立即还给范君瑶,却转过身去,双手高举,恭恭敬敬的放到神案之上,然后双膝一屈,拜了下去,口中说道:
“会下护法李延龄参见旗令。”
他这一跪拜下去,其余六人,也跟着跪倒地上,大礼叩拜。
范君瑶一见大家跪了下去,慌忙避席站起,退到边上。
李延龄叩拜完毕,率众站起,朝范君瑶拱拱手道:
“范公子三位请坐。”
大家依次落坐。
李延龄目光一抬,说道:
“范公子大概已经知道老朽等人,系昔年胜字会的人了?”
范君瑶点了点头。
李延龄道:
“自从二十年前,束会主外出未归,老朽等人四出找寻,迄无下落,数日前,老朽蒙一位前辈高人留柬指示,据云胜字旗已由束会主传给公子,而且范公子和二位姑娘,不日将从此经过,命老朽等人在此恭候,老朽等人,果然在二十年之后,重睹旗令,不知束会主可好?”
范君瑶听得一怔,问道:
“那位前辈高人,没和老丈等人说么?”
李延龄道:
“没有,他只在留柬之上说:详细情形,可问公子即可。”
方璧君忽然心中一动,问道:
“老丈可知道留柬的是什么人吗?”
李延龄道:
“老朽等人,平日散居四方,只有每年七月初九,在玉山峰顶集会,那是为了纪念二十年前束会主最后一次和老朽等人分手的地方,二十年来,咱们这几个人,每逢此日,风雨无阻,无论有多大的事,也必然赶来……”
他说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续道:
“每年聚会,都在月亮初升之时,今年也不知什么缘故,老朽似有预感一般,赶到峰顶,只不过日落时分,只见每年咱们集会的一个石墩之上,停着一只硕大无朋的彩鸾,看到老朽突然一声长鸣,冲霄飞起,这种仙禽,人间罕见,老朽也是第一次见到,方自惊讶之际,忽见石墩之上,留着一封柬帖,老朽根本不曾见到留柬之人,这封柬帖,极可能就是那只仙禽带来的,此人能役使仙禽,想来定是一位前辈仙侠无疑。
方璧君回头朝范君瑶微微一笑。
范君瑶还未开口,修灵凤抢着道:
“那是凤姐姐告诉他们的了。”
李延龄听的愕然道:
“姑娘莫非认识这只仙禽么?”
修灵凤道:
“它就叫彩鸾,是凤姐姐养的。”
李延龄道:
“姑娘是说养这只彩鸾的,也是一位姑娘么?”
范君瑶道:
“那位姑娘,就是束会主的令孙女。”
李延龄惊异的道:
“会是会主的令孙女?哦,老朽昔年好像听说过会主有一位未满周岁的孙女,只是在会主失踪之后,也离奇失踪,莫非就是这位姑娘了?”目光一转,朝范君瑶拱拱手道:
“范公子在何处遇上会主,会主将此旗授给公子之时,可曾向公子作何交待,不知公子能否赐告?”
范君瑶道:
“老丈好说,诸位老前辈都是束老前辈的故友,老丈纵然不问,在下也要把此行经过奉告。”
当下就把数月前,自己在大洪山,和佟仲和等一行,搜索附近隐居匪徒,如何在对面崖石间发现一点白影,自己如何追踪,找到一处谷底洞穴,发现一头通灵白猿。
如何由白猿把自己引上一处石室,室中一个蒲团上,端坐着一个面目枯瘦,须发俱白的蓝袍老人,闭目垂帘,状若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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