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因为铜炉内有一只黑蜈蚣,长逾半尺,通体黑漆如墨。但它们竟是蜈蚣,而且并不是铁铸的,所以在沸水之中,它们早巳死去。
铜炉内所发出的气味,使人欲呕。
在铜炉旁边,有一张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脸。
这一张脸骨多肉少,脸上一块瘀红,一块灰黑,真是又红又黑,但他的眼睛却白蒙蒙的,几乎令人看不清他的眼珠子。
所以,曾经有人以为他是个瞎子。
但他的眼睛没有瞎,瞎眼的只是那些以为他是个瞎子的人。
他的年纪最少已逾六旬,可是他的头发却仍然像十八岁的少女一般,漆黑得发亮。然而,他的头发并不好看,因为他的头发只长在头的中央,而且乱得就像一蓬草。但最令人吃惊的还是他的一双手。
他的手竟然只有骨,而没有肉!
人的手指,是由许多细小的骨块所组成的。
这人的手指既已无肉,又怎能把所有的小骨块连接起来?他的手指又岂能活动自如?
这是不可能的事。
事实上的确不可能。
所以,如果目光锐利的人,不难一眼就看出,他的手是假的。
他的手早巳折断,但你若小觑这一双有骨无肉的手,那可是大错特错。
(三)
铜炉中的水翻腾不已。
鬼脸般的人突然把双手放进炉中。
一阵白烟冒升,鬼脸般的人突然发出一声暴喝。
他竟然把那一只已煮熟了的黑蜈蚣吞掉!
在黑蜈蚣庄另一座大厅里,二十八个黑袍武士分排七行,昂然直立着。
这二十八个黑袍武士的脸上,都木无表情,只有第五行第三人偶尔发出咳嗽之声。
他叫木平,本是点苍派俗家弟子。
但他刚下山出道江湖,就已结识了几个“好朋友”。
这几个“好朋友”,唯一的嗜好,是赌!
这一次有机会大开赌戒,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
一赌定,手风大,一个月之内,竟然赢了并不多,一万两银子。
他人正值壮年,有了银子自然更加风流快活。
可是好景不常,他以大赢开始,到后来却输至头焦额烂。
他那一万两银子花了三分之一,余下的统统在赌桌上输掉。
那还罢了,他非但输掉赢回来的银子而且更弄至债台高筑。
一个月后,他欠了唐麻子三千两、陆大掌柜五千两,还有老黑八千两!
这三个人看来都很慷慨。
最少,在赌场上,他们都好像很相信木平,只要他肯赌,宁可借银子给他翻老本。
可惜输急了的人,往往也是最难翻本的。
这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沼,木平已整个人掉了下去。
他越想挣扎,结果堕得更快。
当他败局已定,同时任何人也看出他绝对无法偿还赌债的时候,唐麻子第一个翻脸。
在翻脸之前,唐麻子的脸孔一向都很和气,谁也想不到,他脾气发作起来的时候,就连森林里的狮虎也得退避三舍。
他给木平三天的时间,限令把赌债还清。
接着,陆大掌柜也来了。
陆大掌柜找到了木平之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冷冷地说出了两个字:
“三天!”
陆大掌柜一向都很少讲话,他说话的习惯总是简短得不能再简短。
木平并不呆。
他当然知道“三天”就是“限你三天之内还债”的意思。
陆大掌柜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掉头就走。
他走出去的时候,屋檐上正有几只燕子低飞。
他的手突然轻轻一挥,一些燕子就像石块般从空中掉了下来。
木平把燕子捡起一看,连胆都险些吓破了。
这些燕子竟然是被几片柔嫩的树叶割破咽喉而死的。
飞花摘叶伤敌的功夫,他总算第一次大开眼界。
过了不久,老黑也来了。
木平这时候已自知再无生望。
唐麻子和陆大掌柜都是雄踞一方的土豪恶霸,而这个叫老黑的老头,看来也绝不是善男信女。
老黑来找自己,当然也是为了赌债之事。
一时间,木平万念俱灰,他知道自己居住的地方,已被唐、陆二人的手下严密监视着,他若能出去、那简直是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奇迹。
反正自己的债主已这么多,又这么凶,再多一个老黑亦不外如是。
谁知道老黑并不是来追讨债的。
他不但不追讨赌债,而且还表示帮他清偿欠下别人的一切债务。
木平听得有点呆了。
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的耳朵绝对没有任何的毛病。
当然,老黑清还赌债,是有一个条件的。
这条件就是要木平加盟在蜈蚣门下。
木平做梦也没有想到,老黑原来就是蜈蚣门的第三把交椅人物——黑蜈蚣太岁司空追命!
现在,他已成为黑蜈蚣庄二十八黑煞之一。在这几年来,他最少已替司空追命做过三件出卖点苍的事。
所以,他是点苍派的叛徒!
叛徒!那是多么可怕的字眼!
木平能问心无愧吗?……
二十八黑煞蜈蚣门复仇
(—)
棋差一着,满盘落索。现在的木平,就像一头被人牵着鼻子的牛。
他的鼻子给人牵着,而他的良心,却被一根无影无形的鞭子,不停地鞭打着。
他出卖了自己,更出卖了点苍派。
点苍派若没有这一个叛徒,点苍十一剑最少还该有一半以上的仍然活着。
但现在,点苍十一剑只剩下一人。
蜈蚣门借着木平所提供的消息,分别在五处不同的地方,把点苍十一剑杀了十个!点苍派与蜈蚣门一向水火不相容,那是江湖中人所共知的事。
十年前,蜈蚣门下的五大毒魔,在点苍山下被杀。
能够把五大毒魔全部了帐的人,当然绝非等闲之辈。
那是点苍十一剑的杰作。
点苍十一剑虽然都是出自点苍派门下,但他们很少聚集在一起。
这一次能够集合十一人之力,把五大毒魔杀个措手不及,那是大快人心之举。
蜈蚣门一向横行无忌,这一次给点苍丢了脸,当然深深不忿。
他们的复仇是必然的。
但倘若没有木平的“协助”,蜈蚣门要找点苍十一剑报复,是绝不容易的。
现时点苍十一剑唯一仍然活着的,就是剑道人。
剑道人以剑为号,他的剑法也是点苍十一剑中最高强的一位。
同时,他更是点苍派的掌门!
把黑蜈蚣吞掉的,正是老黑。
老黑,也就是黑蜈蚣庄的庄主——黑蜈蚣太岁司空追命。
而这一座大厅的二十八个黑士,正是黑蜈蚣庄内最杰出的三组武士。
这一组武士号称“老黑二十八煞”。
老黑是司空追命,这二十八煞都是司空追命一手训练出来的。
他们本来就已经有相当不错的武功,在司空追命的严格训练之下,这二十八人已成为一支不可轻侮的精兵。
他们虽然已在这里站立了很久,但他们的身体像铁枪般笔挺。
他们在等待。
他们等待的,是司空追命给他们的命令。
这个命令可能会令他们发大财,也可能令他们一下子就全部掉进地狱里。
但他们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二)
等待又等待。
“等待”这两个字,非但枯燥无味,而且必须要有强烈的忍耐力去支持。
就算他们不喜欢等,也一定要等。
司空追命的影子,迟迟没有出现。
但忽然间,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有点奇怪。
他们听到了一阵足以使任何正常男人心旌摇荡的笑声。
女孩子的笑声,如飞燕,又似一连串韵调悠扬的铃声。
老黑二十八煞并不是小孩子。
他们对于女人这—方面,是都有相当的经验,同时,他们也绝不是见到漂亮女人就会大悼小怪的乡下佬。
但他们现在真的有点怔住了。
原因只有一个:
——黑蜈蚣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这里从来都只有男人,根本就从未有女人踏足此地半步。
但现在他们听到的,却是—大群女人的笑声。
不是年老的女人,而是年轻的女人。
她们不但年轻。面且都很漂亮,身材也很窈窕动人。
不多不少,总共恰巧也是二十八个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
但老黑二十八煞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们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因为,在这个时候,司空追命出现了。
司空追命的脸上,居然挂着—种柔和的笑容。
这种笑容,对他这—个人来说,是相当难得一见的。
他知道他们在黑蜈蚣庄里已憋了很久,和其他男人—样,必须发泄。
“这些女人都是你们的,现在开始,你们还有三个时辰。”
——这就是司空追命的第—个命令!
(三)
三个时辰之后,一弯残月已在黯淡的灰云中。
老黑二十八煞又再回到那座杀气森森的练武大厅内。
他们看来仍然是那副样子,绝对没有因为女人而露出慵倦之色。
司空追命又一次感到很满意。
他们非但没有疲劳,而且精神好像更旺盛,脸上也发出了生命的光辉。
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是十九。
“十九”是个数目字,老黑二十八煞在组织中不用姓名,只用数目字作为代号
十九也就是木平。
木平的脸上的神态是木然的,甚至连司空追命紧盯着他也浑然不觉。
“十九!”
司空追命突然冷喝。
木平一愣,这才发觉黑蜈蚣太岁的脸又突然变得很森冷,残酷无情。
司空追命本来就不是个有情的人。
木平应声:“属下在!”
司空迫命冷冷一笑,忽然道:“杜鹃花好不好?”
木平一呆。他根本就不知道“杜鹃花”指什么。
司空追命再补充道:“刚才陪伴了你三个时辰的妞儿,就是杜鹃花。”
木平猛然省悟。
其实杜鹃花一早就对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可是他居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司空追命忽然叹了口气道:“老夫知道你的心情不本好,因为你毕竟还是个有良知的人。”
木平哑然。
他不能反驳,虽然他已明知司空追命的话中有刺。
因为他若否认,那么他就不啻公开承认,自己是个没有良知的人。
司空追命的声音更加冰冷;“你一直都为点苍十一剑的事而感到后悔,正是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木平的脸已僵硬,自始至终除了“属下在”这三个字之外,他一直都未发一言。
司空追命冷冷地接着说道:“杜鹃花本是个处女,想不到三个时辰后,她仍然冰清玉洁,未受到半点的玷污。”
木平眼角上的肌肉仿佛跳了跳。
司空追命连这种事都已查得清清楚楚,但他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呢?
“十九,你的情绪太差,怎能替本门办事?”
木平这才讷讷地道;“回禀庄主,属下愿意尽忠本门,死而无憾。”
司空追命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若老夫要你去杀一个人,你是否一定照办?”
木平应声道:“属下遵命!”
司空追命嘿嘿一笑:“好!”
“好”字才出口,他的人突然有如僵尸般跳到木平面前,一只白骨手直插木平咽喉。
木平一惊,急向后退。
但他的身体向后移动时,二十号的剑已从后贯穿过他的咽喉。
二十号也是名门弟子,但他也和木平一样,沦为蜈蚣门的爪牙。
司空追命的身子停下,对二十号说道:“杀得好,这种连师傅都敢去杀的人,留在世间又有何用?”
直到现在众人才明白,一直站在十九号背后的二十号武士,早已与司空追命有了默契,只要十九号一动,二十号的剑就会立刻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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