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耶鲁迪军的指挥官或许该是由拉萨尔将军担任。因为耶鲁迪军以及马法尔军之所以会入侵兹鲁纳格拉,完全是他在幕后导演出来的。不过他目前担任耶鲁迪驻马法尔大使的这个立场却对他有些许束缚。虽然,如果他主动提出要求的话,他其实还是可以得到这次战役的指挥官职务,但是奥布拉希特将军既然已经志愿担任,那么他也不便再提出任何异议。
猛将奥布拉希特对于拉萨尔怀着不信任,他怀疑拉萨尔是否因过度滥用自己的才略而误导了祖国耶鲁迪。但是他不能当众声明,因为他并没有掌握任何确实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测,所以只得毅然用行动来牵制拉萨尔危险的意图。
对拉萨尔来说,眼前的情势是他亲手造成的,他也想亲自参与其中,但是却横遭阻挠,在背地里他大概会恨得咬牙吧。虽然他揭发了爱谢蓓特大公妃企图发动叛乱的阴谋,卖了个恩情给马法尔,但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奥布拉希特如果在战场上建立了堂堂的功勋,或者在阵前倒戈,打败马法尔军,进而取下皇帝卡尔曼二世的首级,那么他的功劳就根本不是拉萨尔所能够比拟的。因此,此时的拉萨尔也只能够在远离战场的马法尔帝都奥诺古尔,向上天祈祷不要让奥布拉希特建了大功。
不过,对卡尔曼来说,拉萨尔身在奥诺古尔的这个事实,却也让他时时得回顾背后。总之,这一切彼此相关的事态,使得三个国家卷入了野心、阴谋、策略的漩涡中,彼此相互冲突碰撞,一时之间似乎也不容易解决。
“就这么样相互料缠,倒也是件愉快的事情。就看看哪个人最狡猾、哪个人最不幸吧!”
金鸦国公蒙契尔一面像是在品尝葡萄酒似地,一面在心里低声自语着。虽然他并非全能,但是对于横跨在三国之土地上的混乱事态,却大致能够掌握其全貌。因为促使拉萨尔演出这幕戏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蒙契尔。虽然他所描绘的构图已经呈现在地面上,但是他本人却又被卡尔曼调离本国的军队。尽管如此,他仍是以一副讽刺的态度嘲笑着自己此时的立场。人毕竟不是棋盘上的棋子,不见得能够完全照着自己的招数来驱使,随时都可能有意外产生。不过,对天上的众神来说,蒙契尔本身或许也只不过是命运棋盘里的一只棋子罢了。
兹鲁纳格拉所采取的基本战略,就是在马法尔军和耶鲁迪军合并之前,出兵先攻打侵略军的主力,也就是马法尔军。但是这个基本战略终于还是无法实现。六月十二日这一天,马法尔军突然改向西南方前进,在托尔古.德.弗洛奇平原先行布阵,目的就是为了和耶鲁迪军会合。因为不管是主将卡尔曼也好,是幕僚长蒙契尔也好,都早已猜到兹鲁纳格拉所可能会采用的基本战略,为了把耶鲁迪军拖进实战当中,当然得优先让两军会合。
“耶鲁迪军到达!”
当龙牙国公渥达送来这个消息时,卡尔曼下令全军暂停行军。这一天,空中有着薄薄的云层,平原的尽头是一片亮灰色的朦胧,地平面上笼罩在半透明的云霞当中,当一批批身穿胄甲的骑马将士从地平线的那端不断涌现的时候,马法尔军在心理上仍然采取了狙击的姿态。他们当然知道对方和己方是站在同一阵线上,不过他们更了解这层关系只是形式上的。
耶鲁迪军布好阵势之后,只见五、六个人骑马步出阵营。走在最前面带头,而且军衣的右袖随风飘动着的,便是耶鲁迪军的将军。当到达卡尔曼的面前时,他跃下马来,用自己的一只膝盖顶着大地,非常恭谨地行礼。
“耶鲁迪军指挥官奥布拉希特,首度参见马法尔皇帝卡尔曼陛下。”
“你就是人称独臂将军的奥布拉希特将军吗?”
“歇禀皇帝陛下,确是臣下。”
“久闻将军的威名,朕一直想有个机会见见你。”
“陛下言重,学疏才浅如臣下者,真是受之有愧。在下当专心致志,竭尽一己之绵力,但求不耽误陛下精妙的用兵大计……”
奥布拉希特的态度和声音从容淡泊,丝毫没有傲慢之气,卡尔曼不由得对他产生一股信赖感,这奇妙的信赖感倒不是表示耶鲁迪军由这名男子指挥的话,就不会阵前倒戈,而是指挥官如果是像他这样的人,那么就算要临阵倒戈的话也会堂堂正正。奥布拉希特的忠诚无论如何都是为祖国耶鲁迪奉献的,这一点毫无令人怀疑的余地。
马法尔、与耶鲁迪两军会合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在首都城外布阵的兹鲁纳格拉军立刻被一股紧张的情绪给团团包围。
“就算打不过他们,至少也要对马法尔报一箭之仇,叫他们知道光是夸耀自己的强兵也不见得能打赢!”
伊普席朗特将军一面在内心低声自语,一面跨上他的爱马,然后将右手高举,下达出征上阵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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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奇利亚河畔的血战
Ⅰ
即位前的六月有内乱,
即位后的六月向外征,
皇帝陛下呀,喜欢那──
喜欢那夏阳和战血啊!
我们也分啊,分了一些些哪,
片刻的小睡和兹宜加酒哟……
卡尔曼在战场上是个常胜将军,而且在政治上公正严明,民众对于他的评价绝对不是负面的。但是在大陆历一○九二年的当时,这首民俗歌谣确实也曾经在一小部份的百姓间流传。虽然马法尔是个崇尚武力的国家,但是仍有百姓会认为:“与其出征上战场,倒不如喝点酒,然后小睡片刻来得惬意。”。对他们来说,不管是亡国了,或者国王被杀了,都不过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他们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一定要让自己卷进这些纷争当中。
但是,跟随卡尔曼踏上远征兹鲁纳格拉的二十五万士兵,却是打从心里面尊敬、而且信赖他们的皇帝兼总指挥官的这位人物。就连金鸦公国军的士兵们也不例外。如果有人下令要他们背叛皇帝的话,只怕这四万五千名士兵要惊愕地目瞪口呆吧。蒙契尔当然也深深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那远大的野心如果想要获得实现,只怕必须要以更洗练的方法来达成。
六月十六日,马法尔军和耶鲁迪军到达了奇利亚河的北岸。如果用马法尔的度量衡来计算的话,这是一条河面宽达八百斯塔迪亚(约一千六百公尺)的大河。在这个时期,水量并不算太多。除了春季溶雪的增水期之外,平常时候人马要渡河并不算困难。
此时,河的南岸也已经集结了众多的兹鲁纳格拉军,而且也开始在展开阵势了。主将拉多将军与副将伊普席朗特将军已经商谈数次,绵密地研拟著作战计划。
“我方占有地利之优势。而且此次战役是为了抵抗侵略者、守护国土而战。如果再大意地藐视我兹鲁纳格拉军为弱兵的话,只怕马法尔人也要被火烧伤。”
伊普席朗特无言地点了点头,附和着主将拉多将军所说的话。但是伊普席朗特的心中其实还藏着最后一个奇谋并没有对主将言明。
兹鲁纳格拉军的总兵力有二十万名士兵,不过是马法尔和耶鲁迪联军的六成。不过,如果耶鲁迪军倒戈而靠向兹鲁纳格拉的话,那么就形成二十七万五千对抗二十五万的局面,总兵力甚至还凌驾马法尔军一些。但是兹鲁纳格拉军的首脑们并没有笨得要指望这美梦来拟订作战计划。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和耶鲁迪军真正打起来。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是不能指望的。
十六日这天,全军已经决定要在隔天早上展开正面决战。不过在夜半的时候,马法尔军的某个角落却出现了几条蠕动的黑影。
“利德宛大人已经走出营帐了。现在正一个人走向金鸦公国的阵营。”
“哟,大概是打算探访金鸦公国的阵营,和安洁莉娜公主共渡良宵吧。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坐拥国公的地位和美女,真是叫人不胜羡慕。不过,嘴唇和杯子之间可是咫尺天涯,自古以来,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这一阵充满恶意的低语声在黑暗中响起之后,紧接着是一阵剑环的撞击声。
“就算利德宛再怎么刚强,光凭他一把剑也杀不了一百个人。所以,只要人多的话,他是打不赢我们的。虎翼国公那儿已经有了明确的承诺,凡是能取利德宛首级者,便赏金币千枚,就算只让他受伤流血,也可以得到五十枚金币的奖赏。况且,那利德宛是斯托尔萨国公的仇人,绝不能放过他。”
一阵低语声热切地表示赞同之后,十几条全身上下笼罩着恶意、贪欲和复仇心的漆黑人影,便从黑夜中走了出来。
……有时以为思虑周全的事,反而会招致反效果。
“皇帝陛下已经正式指认利德宛大人接掌黑羊国公。听说这次凯旋之后,便要举行国公地位的授与仪式。”
这个传闻已经在马法尔的阵营里流传开来,而且也的确是一个事实。这么一来的话,黑羊公国后嗣者的问题不仅已获得解决,而且虎翼公国实质上的国公西米恩也应该要安心了。
但是,以虎翼公国军指挥官的身份参战的西米恩却对这个传闻作了另一种解释。马法尔的内乱平定之后,龙牙公国的领地被灭半,而且被削灭的五州纳入了金鸦公国的领地中,西米恩断定,黑羊公国与虎翼公国之间说不定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西米恩原本是想以本身的理性来作推断,但是只要事情是与利德宛父子或者格尔特露特有关的,他的思考就会失去原有的理性,进而奇妙地扭曲起来。虽然他过去也曾经考虑过主动献出五州领土来博取皇帝的欢心,但是这些事情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他脑子里惟一所想的,便是如何确保他手中的利益。
利德宛的儿子帕尔如今被安置在金鸦公国的公邸里,有安洁莉娜所信赖的侍女保护着,所以要想袭击帕尔绝非容易之事,而且他还得尽量避免与金鸦公国为敌。他过去就曾经一度用了名叫霍尔第的男子而惨遭失败。
所以,西米恩这一次便打算要在远征兹鲁纳格拉的战场上,杀害利德宛。当然,这得要假装是兹鲁纳格拉的刺客所作的。这其实是一个粗浅的阴谋,但是西米恩却满心以为这个阴谋一定会成功。虽然他在心理上已经被逼进绝路,但是从这一点或许可证明西米恩在谋略上其实已经退化不少。
利德宛停下了步伐,脚底下的靴子不再踏草前进。他透过眼前的一片黑暗环顾四周。由于他仍然清晰地记着白天那宝贵的时刻因为霍尔第的善意而遭到破坏,所以此时的他特别地留意四周的动静。不过霍尔第这次并没有出现,他凭着身为战士的本能,查觉到周围所笼罩的,是一股由多数人所形成的不祥杀气。
那十数条像是从周围的黑暗上剥落下来的黑影,对着利德宛攻击了过去,原来是一群身穿黑衣的刺客。他们挥动刀剑带动了空气从利德宛的面前掠过,然后与利德宛手中的剑相互撞击,飞溅出一阵阵蓝色的火花。
双方在这场打击中一直都保持沉默。因为利德宛很清楚地知道质问对方的行为根本就毫无用处,而刺客们则不能让利德宛知道自己是马法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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