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尔根本没有来到我国境内,对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我国又如何加以引渡呢?”
面对这样一个接近哀嚎的回答,马法尔的态度却显得盛气凌人:
“拉萨尔潜入贵国境内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贵国既不把人交出来,又不加以调查,显然是极度缺乏诚意。我马法尔帝国的人民,在忍耐到一个限度之后,将不得不付谙于武力。”
这样的胁迫事实上已经形同宣战布告。同时也有消息指出,马法尔军已经开始聚集在国境界线上。所以,战争即将开始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全国上下,国境地带的居民也纷纷开始迁移避难。
这么一来,库尔兰特王国彷佛成了单方面的受害者,但是就在大约一个月前,入侵马法尔的东北国境,恣意对当地居民逞凶行暴的,就是他们库尔兰特人。因果循环的结果,这次轮到库尔兰特要接受外来、且毫无缘由的侵略行动了。
抱头不知所措的沂瓦聂斯克四世,还是勉强地召集全国所有的军队,并且任命札摩斯基将军担任应击外敌的主将,但是到三月二十九日的时候,却因为腹痛而病倒,原因像是神经性的胃炎。于是整个宫廷上下开始动摇,甚至在贵族之中,还有些人慌忙收拾了财产,以便伺机逃亡。
另一方面,在耶鲁迪王国的首都普勒逊之中,拉萨尔也针对马法尔展开了宣传战。他开始在马法尔国内四处散布谣言,动摇马法尔人心,企图使皇帝卡尔曼产生后顾之忧。这谣言的内容,当然就是马法尔国内势力最大的贵族金鸦国公蒙契尔,怀有篡夺皇位的野心,企图趁着皇帝卡尔曼亲征他国的时候,举兵造反,致使皇帝无处可归……
这个谣言最讽刺的地方,在于其内容几乎完全是真正的事实,而且知道这一点的人,正是此流言的被害者蒙契尔,而不是企图加害于他的拉萨尔。拉萨尔同样是一个充满野心与谋略的人物,虽然可以看穿蒙契尔的野心,但是却没有掌握任何证据。
就在致使库尔兰特蒙受不幸的罪魁祸首拉萨尔,正蠢蠢欲动之际,库尔兰特也抱着必死的决心,对耶鲁迪提出以下的主张:
“最初一开始的时候,主张要成立反马法尔同盟的不就是贵国吗?所以现在正是贵国应该要派兵,与我国共同对马法尔作战的时候,无论如何,请贵国发兵与马法尔一战。”
这是一个完全正确,但是却软弱无力的主张。以耶鲁迪的立场来说,当初之所以将库尔兰特拉进反马法尔的同盟中,完全是由于自己国家的利益。如果有更好的利益出现时,把库尔兰特牺牲掉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在面对库尔兰特如此近乎哀求的救援声明时,耶鲁迪也只是在表面上恭谨客气地回答道:
“吾国对于贵国所遭遇的困境感到万分同情。但实在因为拉萨尔个人独断独行的作为,也同样使我国蒙受相当程度的困扰,而且在财政上、军事上,也实在没有余力对贵国提供援助,故只能祈求天上众神,拯救贵国尽速脱离眼前的困境。”
如此毫无情义的回答当然叫库尔兰特感到失望、而且愤慨,但是以他们眼前的处境,当然不能只是一味沉溺在无益的情感当中,于是库尔兰特接着对马法尔提出了这样的主张:
“所有的罪过都是耶鲁迪引起的。贵国如果要对我国行使武力,应首先针对耶鲁迪才是。”
事实上,库尔兰特所提出的主张根本是马法尔早已知道的。尽管如此,马法尔仍然出动军队攻打库尔兰特,这表示无论库尔兰特的主张是正确的、或者根本就是诡辩,马法尔都不可能接受,这一点与去年征服兹鲁纳格拉的时候是一样的。
“顺便再做另一件与去年征服兹鲁纳格拉时一样的事情吧!”
卡尔曼的脸上浮现出毒辣的微笑之后,随即派遣使者前往晋见耶鲁迪的国王吉古摩顿七世。主旨是在说明,“面对贵我两国共同的敌人,请贵国也出动军队共同讨伐。待消灭库尔兰特之时,便将库尔兰特西南部的十州赠与贵国。”
接获马法尔皇帝所致送的亲笔信之后,吉古摩顿七世忍不住愤恨地啐舌唾骂:
“哼,瞧卡尔曼这家伙,还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竟然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颐使我军,难道他真以为我军会因为区区的一点土地就感到满足吗?”
尽管吉古摩顿七世的反应如此激烈,但是在回覆马法尔皇帝的亲笔信时,却不能将他的愤怒真正地表达出来。毕竟耶鲁迪没有十足的自信,能够在与马法尔军正面交锋的时候击溃对方,而且也因为没有将拉萨尔引渡到马法尔,而形成了一个掌握在卡尔曼手中的把柄。无论如何,在表面上还是必须作出赞同的样子,然后尽量拖延事态的进展,吉古摩顿七世于是撰写了一封仅表达“将竭尽所能来努力配合”的内容,但文中却充满文藻虚饰的冗长书信,派人送往马法尔。另一方面,他也对军队下达了全体总动员的布告。在这个时代、在这个时期,无论如何是绝不能够为了贪图优闲安逸的日子,而将军备解除的;因为战火总是不知会在什么时候蔓延到自己的国家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耶鲁迪开始盛传一个流言,国都普勒逊也因而引起了一阵骚动。这个流言是关系到无论在他人、或是在自己眼中,都是以一个谋士身份自居的拉萨尔本身。
Ⅲ
四月五日晚上,在国王吉古摩顿七世的秘密召见之下,此时应该是不在普勒逊的拉萨尔,匆忙地赶到王宫。面对急忙前来谒见的拉萨尔时,国王冷淡地告知有关该谣传的内容:
“外面正在盛传,你其实是与马法尔帝国互通的国贼。”
一向胆量十足、且手腕毒辣的拉萨尔听国王这么一说,竟也目瞪口呆、无言以对。谣传中所指马法尔的密探不是别人,偏偏是拉萨尔,由此可见这谣传根本就是虚构,但是拉萨尔此时仍得要小心应付,因为他也知道自己一向树敌众多。
“难道陛下相信这种流言吗?”
“不相信,不过朕对于这种将你指为马法尔密探的说法,相当有兴趣。朕是在想是否把朕的想法也说给你听听,所以才传唤你前来晋见。”
“无论如何请告知臣下。”这是拉萨尔此时所唯一能够说的话。
以下便是吉古摩顿七世所说的话。自去年以来,拉萨尔即不断玩弄着各种外交的策略,宣称是为了削弱马法尔帝国的国力,但实际的结果如何呢?去年在拉萨尔的计谋之下,马法尔帝国非但没有被削弱实力,反而并吞了兹鲁纳格拉王国,获得史上空前的大版图。而今年呢,也因为拉萨尔的策谋而征讨库尔兰特,如果其结果更使得马法尔帝国的领土与势力更加扩大的话,那么拉萨尔不就意外地变成最有贡献的人吗?
经由国王这么一道破,拉萨尔竟也反常地产生了些许动摇,原来会有人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拉萨尔真是觉得太意外了。不过他仍然将心中的动摇给抑制下来,然后向国王进言,说这一切只是暂时的表相,无论如何,自己绝不可能是马法尔的密探。
“是吗,不过这么一来的话,是不是会产生这样的结论呢,拉萨尔。你一心一意为打击马法尔帝国所研拟的策略,最后都一一落败,虽然你的计谋极为精心巧致,但是成功的果实却全部被马法尔亲手给摘下来,最后是不是会落得人们如此的说法呢?”
“……”
拉萨尔此时的模样,正是“无言以对”这句话的鲜明写照。的确,依照目前事态发展的结果,拉萨尔一直是让马法尔帝国给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果只依照事态的表相来加以判断的话,应该有两种见解可以成立,一种就是拉萨尔其实是马法尔的密探、而另一种则是拉萨尔本身是个无能的谋士。虽然这些见解并不具有真实性,但是却足以严重刺伤拉萨尔的自尊心。
因为这就好像在告诉他,“从背叛或者无能当中,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说法吧!”,拉萨尔感到自己已经因为屈辱而开始晕眩了。
国王在宝座上稍微地转动身体:
“朕不认为你是什么密探,也不认为你真的无能,因为当初提拔任用你的人是朕,如果你真是密探或确实无能的话,那朕岂不是个昏庸不明的国君?”
吉古摩顿七世发泄似地吐出这些稍微有点拐弯抹角的台词之后,一面捻着自己的髭须说道:
“拉萨尔,朕知道这些谣传听在你的耳里,一定非常无可奈何。但如今能够恢复你名誉的,就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竭尽你的才智,让马法尔那班人闻风丧胆。朕也期待着你能有所表现。”
“臣着实惶恐。臣下一定会让卡尔曼颜面尽失,脸上无光。”
如果这席话就此结束的话,那么他两人之间这种乱世名君与名臣的信赖关系,或许可以被后世传为美谈。但是,姑且不论吉古摩顿七世真正的想法如何,拉萨尔本身对于这种什么后世名声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他来说,祖国和主君都不过是实现野心的道具罢了。
吉古摩顿七世虽然比卡尔曼二世还要年长十五岁,但实际年龄也还不到四十五,目前正值壮年时期的他,其实是个相当年轻、而且充满未来性的国王。虽然不具有伟大英雄的特质,但是他的器量与才干其实也非比寻常,不是一个能够让拉萨尔随意耍弄的傀儡。所以,对拉萨尔这样一个怀有称霸全大陆之野心的人来说,耶鲁迪的吉古摩顿七世和马法尔帝国的卡尔曼一样,都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迟早都要解决掉的。只是首都普勒逊当中所盛传的流言一旦已经发生,那么把国王解决掉的时间,可能必须比他原先所预定的时机还要更提早一些了。
从王宫退出后,拉萨尔立刻回到自己的宅邸,因为客人来访的时刻已经到了。这客人与宅邸的主人有着相同的境遇,都必须刻意避开人们的耳目,在二楼最里间的谈话室中,一个长相酷似松鼠的矮小男子,正在等待主人的来临,这人便是到去年为止,还一直担任马法尔帝国宰相的宋尔坦。谈话室的桌上摆着葡萄酒和干酪,主客形式性地互相寒喧之后,立刻切入了主题。
“前天晚上我已经见过西米恩,说服他为拉萨尔大人效力。不过西米恩那家伙说,如果要他协助拉萨尔大人的话,必须要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说,如果能够把前任虎翼国公的未亡人格尔特露特送交给他的话,就愿意永远为大人效忠。唉,这个人就是太贪恋了。”
宋尔坦坏心眼地笑着。他去年因为毒杀皇帝卡尔曼的情人艾菲米雅,而逃亡到国外,在流亡诸国之后,终於潜入耶鲁迪,与今年一月曾一度回国的拉萨尔谋面,双方结下相互协助的互助关系。虽然他们这种盟友关系,在各为己利的程度上,比起七国同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在卡尔曼尚未被打倒之前,这种盟约关系对宋尔坦与拉萨尔两人来说,确实有其存在的价值。而宋尔坦之前会见西米恩,就是希望同为流亡身份的西米恩也能够一并加入。
对西米恩而言,让人把他和宋尔坦以同样的眼光来看待,或许是极度无可奈何的事情;因为他到底没有特别要反叛皇帝卡尔曼二世的意思,而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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