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康] 亚当回归》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王晋康] 亚当回归- 第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亚当回归”计划进行,就象两只蚂蚁被蜜糖引进了迷宫——具体洒蜂蜜的就是雪丽小姐。但在察觉上当的同时他也理解了新智人的苦心,他明白了拒绝植入先进的第二智能是何等幼稚可笑。自然人消灭了猿人,新智人消灭了自然人,这是不可违抗的。
    他现身说法,顺利地说服了残余的自然人,那些执拗的中国血统的老人,为他们植入了第二智能——只有一个人除外。钱博士极度的固执,使他啼笑皆非,他很可怜老人。
    但回归期间,意识上不知怎么有些错格。他象李陵不敢正视苏武一样,对老人怀着歉疚,他能充分理解李陵不得不归属异类的五内俱焚的心情。他看了李陵报苏武书,很感慨即使李陵已死心塌地归属匈奴,他这篇喋喋不休的辩解书仍是为他的故族而发……如今钱博士死了,他也象李陵一样,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听自己辩解的同类,即使那人肯定不会原谅他。
    电话铃响了,是雪丽打来的。
    “亚当,明天我把儿子送来。”
    “好的。”
    “孩子过得很愉快,真舍不得送走。”
    “是吗?”
    雪丽沉吟片刻:“你的回归期马上要结束了吧。亚当,我有一个建议你是否考虑一下,我们可否把回归期调整到同步,当我们都作为自然人时也许我们能重温旧情。”
    亚当沉吟一会儿。他知道重温旧情是不可能的,雪丽这种难得的温情不过仍是回归期间的感情回潮。他彬彬有礼地说:
    “很感谢你的建议,我最近很忙。一个月后我们再进一步商谈,好吗?再见。”
    她在回归期间积聚的荷尔蒙不会保存一月之久的,他想。他挂上电话,为报纸赶写一篇纪念文章。
    第二天报上刊登一篇文章,作者是地球科学委员会本年度主席王亚当:
    地球上最后一位自然人与世长辞了,终年104岁。他在生前的最后十年中,一直与我、我儿子生活在一个中国式的小家庭中,他的去世又适逢我的第一个回归期。因此我的悼念有双重含义,是儿子对父亲,自然人对自然人的悼念。
    我曾是他的抵制派的坚定成员,不惜牺牲自己,以骗取第二智能的方法试图恢复自然人时代。由于这样的阴差阳错,我才没有落后于时代。
    钱博士则始终抵制第二智能,就象满清时代的中国人抵制铁路一样。钱博士始终自认为是中国人,其实,历史上中国人不乏大度、开明的态度,在几次民族大融合时期,他们着眼于文化之大同,不计较血统之小异。新智人与自然人之异同不正与此类吗?
    我并不敢评判钱老前辈,他是一代科学之父,新智人之祖。他孤身一人坚持自己信仰,至死不渝,这种节操使我们钦佩。值得欣慰的是,晚年的钱先生已承认了现实,在心境平静、天伦之乐中安度余生。自始至终,他保持着敏锐的自然智力,保持着令人不敢仰视的尊严。我多么希望在9年的共同生活中,我儿子身上会烙下祖父的印记。
    世界太复杂了,越是深刻了解世界,越是造物主心存疑惧。谁敢自封为历史的的裁判者?也许一个孩子能看到大人不能看见的后背,也许低智能中一个佼佼者的直觉能胜过高等智能复杂而详尽的推理判断。不管怎么说,至少我们新智人已丧失了很多自然人的生趣。我们不得不尊重计算机的选择去向某位姑娘求爱,我们在男欢女爱的同时,清醒地了解荷尔蒙与激情的数量关系——这实在是过于痛苦的清醒。我们在科学上的贡献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植入智能的Bel级别,以及输入知识的结构类型,就象吃蜂王浆的工蜂会变成蜂王,这无疑是一种新的社会不公正……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将沿着造物主划定之路不可逆转地前进,不管是走向天堂还是地狱。与恐龙不同的是,人类将始终头脑清醒地寻找路标,拂去灰尘,辨认字迹,然后一步步奔向自己的归宿。
    20分钟后,我将启动第二智能,届时,今晚这些暂时的心理迷乱和无用的感伤会烟消云散。谨以此文表示真诚的哀悼,愿科学之父的灵魂在天安息。
        图/阿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