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格坐了起来。“我一直逼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她将他抱进怀中,就像抱了个孩子。“沼泽地的生活一定很糟糕。我们只听到过传闻,没有人知道那里的真相,”她柔声地说道。
“一切都很好,你不必担心什么。”
她热吻着帕格,很快两人再次沉浸在忘我的境界之中,将一切痛苦和烦恼都抛之脑后。接下来的时光中他们享受着彼此间的欢娱,探索着对方每一份新鲜的感觉。帕格即不知道也不想过问她之前是否还认识别的男人。这对于他并不重要。现在唯一重要的就是能和她在一起。他正遭受着一波波激情的浪头。他难以描述现在的感觉,唯一的疑问就是他竟觉得卡塔拉是如此的真实,灿烂的卡琳带给他的则是那种可望不可及的感觉。
几周之后,帕格发现自己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有时在晚上他会陪辛萨崴领主下象棋——或是将棋,这是它在这里的称呼——他们之间的谈话让他进一步了解了簇朗尼人的生活。他不再将这些人视为异类,因为他发现这些人的生活和他儿时的所见所闻极其相似。当然也有让人惊奇的差别,比如对于荣誉信条的执著,但这些差别微不足道。
卡塔拉现在成了他生活的重心。只要是能够待在一起的时间他俩决不错过,吃饭时,传达命令时,乃至晚上。帕格清楚别的奴隶知道他们夜晚的幽会,但是簇朗尼人之间紧密相邻的生活养成了他们对别人的私生活漠不关心的态度,没有人会去关心一对进进出出的奴隶。
在他那晚初会卡塔拉后又过了数周,帕格正陪着卡苏米散步,而劳瑞却和一个快为他做完琵琶的木匠争执不休着,那人认为劳瑞对为琵琶漆上的黄紫色的反对有点不可理喻,在他看来将原木完全暴露在外是毫无价值的可言的。帕格和卡苏米径直走开,留下歌手一人为工匠解释着木材对于音质的影响,只是那架势更像是用声音压倒对方而不是用道理。
他们朝畜圈走去。辛萨崴领主的下属又买了好几匹马送到了庄园,在帕格眼中这只是耗费大量金钱的政治手段。每次和奴隶在一起,卡苏米总是使用通用语(King’s Tongue),并且一再强调他们要直呼他的名字。看来他学习语言的速度就和他学骑马一样的快。
“那位劳瑞朋友。”长男说道,“用簇朗尼人的眼光看他始终不是个合格的奴隶。他不会欣赏我们的艺术。”
帕格现在还听得到从木匠屋传来的争吵声。“我想他更加乐意陶醉在自己的艺术之中吧。”
他们来到畜栏外看见一匹灰色种马因为他俩的到来而躁动嘶鸣着。这匹马是一周前被送到这里的,刚来时它被好几条缰绳拴在货车上,而且总是企图攻击靠近的人。
“你为什么认为这家伙是件棘手的事情,帕格?”
帕格看见这头健壮的生物在圈里绕着圈子,不让别的马接近人类。当母马和别的马都显出臣服的姿态之后,灰毛远远地待在一边,扭过身子警惕地看着来人。
“我不确定,它只是脾气有点坏,要么是以前受到虐待的缘故,否则它就是匹受过特殊训练的战马。我们那里的战马经训练后对战斗毫不畏惧,即能随时保持安静,又能迅速对骑手的命令做出反应。还有少数马是专门为贵族头领准备的,它们只会服从自己主人的命令,而且它们既是武器也是交通工具,它们懂得如何做出攻击。眼前这匹马也许就是其中之一。”
卡苏米趁它扒地晃头之际凑近观察起来。“总有一天我会骑上它的,”他说道。“无论如何,它会有一群健壮的后代。我们现在已有五匹母马,并且父亲又找到五匹。几周后它们就会抵达,我们会搜遍帝国的每一片土地去找更多的马。”卡苏米朝远处望了一眼沉思道,“当我第一次到你们那个世界时,帕格,说真的我很讨厌看见马。它们踢踏着我们,我们的士兵在它们的脚下死去。但现在它们在我的眼中竟是如此高贵的生物。我在你们的世界时听到一些囚犯说有些贵族养的马很值得称道。日后辛萨崴家族的战马将是帝国中最好的。”
“看情况,你们有个不错的开头,赎我寡闻,我想你们需要大量的饲料才行。”
“我们会准备充分的。”
“卡苏米,你们的领导人难道不想让它们在战斗中发挥作用吗?你应该很清楚尽快建立一只骑兵部队增强你们的战力。”
卡苏米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沮丧。“我们的那些头领大部分都是食古不化的家伙,帕格。他们拒绝接受训练骑兵所带来的好处。他们简直愚蠢至极。你们的那些骑兵践踏过我们战士的身躯,他们却声称不能向你们这群野蛮人学习。我有一次攻打你家乡的一座城池,那些防御者给我好好上了一堂战争课。说这些话足以给我打上叛国的烙印,事实上我们的军事优势仅在于人数。而你们的那些将军却很有技巧。知道想方设法保住每个士兵的生命远胜于让他们白白送死,真让人茅塞顿开。”
“不,其实领导我们战斗的正是——”帕格忽然停住口,他意识到所说的话会为自己带来危险。“其实,”他改口道,“我们只不过是你所说的那种不知好歹的家伙。”
他盯着帕格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继而笑道。“在我们刚开始捕捉这些马的第一年,大将军手下的尊者研究起这些生物,用以确定它们是否和乔迦一样都是聪明的盟友,或仅仅是畜生而已。当时有个非常滑稽的场面。大将军一再强调骑上马的第一人只能是他。我估价他当时选的马和眼前这匹灰毛一样,他刚一靠近就被马攻击了。他怎么丢的起这种面子。我想他以后对骑任何动物都心有顾忌了。我们的大将军,奥尔米寇(Almecho)可是个极其刚愎自用的人,整个簇朗尼帝国中无出其右者。”
帕格说道,“那您的父亲为何依然悬赏捕捉马匹?而您也不顾禁令继续骑马?”
卡苏米笑得更欢了。“我的父亲在议会之中可是个有影响力的人物。借助我们特殊的政治体系,即使是来自大将军甚至是来自上议会的命令我们都能想办法规避,当然皇帝的命令除外。事实上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些马在我们手里,而不是在大将军那儿。”他笑道。“大将军权力再大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在这片庄园,我父亲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
自从来到辛萨崴庄园之后,卡苏米和他父亲那些不可告人的举动让帕格感到心烦。他确信他们卷入了某桩簇朗尼政治阴谋,但他却拿不出证据。但这对如此有权势的父子花那么大的精力决不会为是一时兴起。尽管如此,帕格知道自己与其庸人自扰不如顺其自然。他换了个话题说道。“卡苏米,我想打听些事。”
“是什么?”
“法律中有关于奴隶结婚的条文吗?”
卡苏米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惊讶。“奴隶当然可以结婚,前提是得到主人的允许。只是获得这种许可的机会不大。一旦结婚,夫妻两人不能再分开,当父母在世时他们的子女也不会被卖到远方。这都是法律规定的。假如一对夫妇活得够长,他们的后代将会变成庄园的负担,所以很少有获得同意结婚的奴隶。但也有偶尔开恩的时候。你怎么想到娶卡塔拉了?”
帕格刹时惊呆了。“你全知道了?”
卡苏米放下傲慢的架子说道,“在这里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从我父亲眼皮底下溜走的,他全部告诉我了。这对我是莫大的荣誉。”
帕格深沉地点点头。“我还没决定,我的确很喜欢她,但是我总觉得有股无形的阻力。它就像是……”他耸耸肩膀不说话了。
卡苏米近近地审视了他一会儿,说道,“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他怎么说你就得怎么做。”卡苏米刚说完,帕格就痛苦地觉得在两人之间有着莫大的隔阂,一人是有着至上权力的领主的儿子,另一个只不过是领主的一份微不足道的财产,一名奴隶而已。虚有其表的友谊很快就破裂了,帕格再次记起他生活在沼泽地时学到的:奴隶的命一钱不值,只要眼前这人和他的父亲那天不高兴了,帕格也就离死亡不远了。
似乎是看穿了帕格的心思卡苏米说道,“记住,帕格,律法是严厉的。是奴隶就永远别想获得自由。无论是在沼泽地,还是在这里都一样。而且对生活在簇朗阮尼的我们而言,你们那个国度的人总显得那么烦躁。”
帕格知道卡苏米是想告诉他一些事,或许还是些重要的事。虽然卡苏米有时显得很坦诚,但很快就会恢复成那种簇朗尼式的傲慢态度,这往往让帕格摸不着头脑。听得出卡苏米的语气中有种莫名的压力,帕格自忖还是不要点破的好。于是他又换了个话题说道,“战事发展的怎么样了,卡苏米?”
卡苏米叹息道,“两边都很糟糕。”他看着那匹灰马。“我们依靠着稳固的防线战斗,这三年来都是这样。我们最近的两次进攻都受挫了,但是你们的军队也没有得益多少。最近几周没什么大战事。只是你的同胞偷袭了我们的一块飞地,当然我们随即还之颜色。结果是除了撒溅出更多的鲜血之外毫无建树。这种无意义的争斗即使赢了也毫无荣誉可言。”
帕格对他的话惊讶万分。他对簇朗尼人的了解全来自于多年前梅克汉姆(Meecham)对他们的观察,那时的簇朗尼人就似一个好战的民族。他在这座庄园的任何地方都能看见士兵。庄园的两位少主人也是军人,他们的父亲在年轻时同样也是军人。霍卡努已成为他父亲驻军之中的斥候的统领,因为他是辛萨崴领主的次子,除此之外处理沼泽营地工头的手段也显示出霍卡努的冷酷无情,帕格知道这并不值得惊呀。因为他是簇朗尼人,而且簇朗尼的信条从小就扎根于他心中,永远不会磨灭。
卡苏米感到对方正看着他于是说道,“和你们这种人待得那么久恐怕我已变得心软了,帕格。”他顿了一下。“过来,给我多说些你们那儿的人以及……。”卡苏米突然不说话了。他一把抓住帕格的手,朝他身后看去。不一会儿他就叫道,“不,不可能!”他急忙挥起手臂畅声喊道,“有偷袭!是瑟乌族!”
帕格侧耳倾听不远处传来轻微的隆隆声,就像有一群马奔驰在草原上。他爬到畜圈的横木上向远处观望。整片牧场自畜圈后向外延伸出去直到远处依稀可见的树林。当身后响起警报的时候,他看见有东西从林木线那儿出现。
帕格着迷地看着那些被称为瑟乌的生物朝庄园急驰而来。它们的身形随着逼近帕格的所在地而变得清晰可见。它们身形高大,乍看之下似是半人马一般,远看还以为是有人骑在马上。与其说像马,不如说它们有着像鹿一般的下身和人类一样的上体,但是它们却有着一张长有猪嘴的猿脸。除了那张脸,它们通体长着灰白夹杂的短毛。每个都带着狼牙棒或是用坚石和木棍制成的石斧。
霍卡努和守卫们跑出兵营在畜圈周围就位。弓箭手们个个拉满手中的弓,剑士们则横着队列,准备冲锋。
忽然劳瑞出现在帕格身边,手里正握着那个半成的琵琶。
“怎么了?”
“瑟乌族来偷袭了!”
劳瑞和帕格一样对眼前的情况甚是着迷。他竟然丢下手中的琵琶也爬上了畜圈。“你这是在干吗?”帕格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