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群奇异的旅行者。
倘若有常识的人看到他们,必定会惊愕于他们疯狂的举动。在塔木沙漠的盛夏,即使是经验老到的沙漠商队也不敢轻易出行。途经可进行自由贸易的绿洲拉玛,再伸向几乎长盛不衰的古国青雪,这条由商人踏出的定河走廊自古便承载着无数人的黄金之梦。然而,与利益形影相伴的危险也使这里成为了不归的梦魇。
现在,人类的战争令它更加无情。
成为纳安帝国半殖民地的土克,传出了其已被族灭的王室重现在拉玛的谣言,老人们口中王族的秘密城堡传说,拥护王室的反抗组织“疾风”声誉日渐高涨,起义军与殖民者的冲突不断升级。
还有聚集在拉玛的各路反纳安集团。
“也许我们能在那里碰到其他存活的圣法师,”艾拉满怀期待,“那样我就能把我额头上的印记处理一下了。”为了掩盖真实身份,艾拉在旅行中一直在额头缠着厚厚的布条。月亮女神赐予圣法师的祝福,是力量的象征。但习得控制这个荣耀的方法,也是圣法师成长的必经之路。普通的圣法师一般由师父引导,学会如何控制圣法师的印记。艾拉的恩师已经仙逝,按照常规应由师兄代理,可莎蓝被剥夺了所有圣法师的力量,艾拉只有求助他人。
“那种事等咱们到了拉玛再说吧,我的大小姐。”华特口干舌燥地说道。
一行人原先计划骑骆驼进行他们的沙漠之旅,不料牲口市场中所有可以跑长途的牲畜都被“强制休假”。商人们看着大把的金币自然想赚,可也不敢违背纳安统治者的命令。接下来的一连串事件均让艾拉确信,被幸运女神抛弃的华特不单自己倒霉,还拉了其他同伴当了垫背。
由于既没有骆驼也没有马,艾拉便冒险召唤地系精灵,拜托它们送自己和伙伴们前往目的地。开始还算顺利,第二天却遇到了吞食精灵的妖怪拦路,只好解除契约让他们逃命。
收拾掉妖怪后,筋疲力尽的众人向地图上记载的村落进发,希望能补充水及粮食。不想那村落已经荒废,里面只住着干尸,水井是干涸的。
无奈之下莎蓝只好叫出自己麾下的妖魔,让其中脚程最快的驮着自己和同伴们上路。对于以前的他,这点事当然是小菜一碟,可现在,为供给四个部下长时间急奔的力量,他险些丢掉了性命。
更倒霉的是,在距绿洲还有一天的路程的时候,一行人又遇到了沙漠风暴。
于是,初到沙漠的四人顺理成章地在茫茫沙海中迷失了道路。
“七泉,找到绿洲的方位了?”艾拉舔着龟裂的嘴唇问。这里是死亡的沙漠,连精灵都不能在此生存,以她现下的状态,没有力量再次召唤大型精灵。至于莎蓝,从刚才起大气都没能喘一下。
“向南、偏东三十度左右,步行的话需要两天。”
可他们的水囊已经见底。
四人在旅行中从没有遇到过饮水危机,因为即使在茂密的森林里莎蓝也能找到甘甜的泉水。艾拉以前从没有为此在意,缺乏旅行经验的她一直以为在森林里是很容易找到水的。事实上,没有小溪、泉水的森林同样可以渴死人。被困在那个空间时莎蓝说自己与水有很强的亲和力时,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并不是运气好才总能有水喝的,是莎蓝,是他从地底唤出了珍贵的水源。
不能总是靠莎蓝,我必须自己解决
保护者总是站在背后,孩子是长不大的。
必须想办法。
“……艾拉,从那边传来了蹄声……很多……”七泉拉了拉艾拉的衣角,“还有,莎蓝快到极限了。”沙漠之旅开始以来,莎蓝一直在为大家存储着宝贵的饮水。而这使他即将成为伙伴中第一个倒下的人。
蹄声……多么充满希望的名词,然而,大量的蹄声也意味着危险,可能是商队,更可能是强盗。
只能赌一赌了。
艾拉起身,双手合拢,快速地诵读了简短的咒语。温暖的光芒立即从少女的手中迸出,化身为数只色彩斑斓的小鸟。“去通知从那边来的人类,”年轻的圣法师命令自己创造的使者道,“用你们的舞蹈,把他们带过来。”
“艾拉……”
“华特,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们不能死在这里,”艾拉坚定地道,“那些鸟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它们身上的羽毛会吸引人类的目光。”美丽的小鸟是大受人类欢迎的宠物,在这荒凉的沙漠地带更是少见。有的商人专门贩卖此类鸟,以供有钱人家赏玩之用。如果路过的队伍是商队,他们一定会想得到这些鸟儿。
如果队伍中有魔法师,艾拉的小把戏会被识破,那么前来迎接他们的就不是天使而是死神了。
但老天是公平的,喜欢移情别恋的幸运女神终于瞥了他们一眼。
“可为什么我要背货物?”华特感到极度的不满。四人被队伍收留后,“两位女性”被颇有绅士风度的头目请上了骆驼,虚弱的莎蓝也得到了相应的照顾。而“身强力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艾拉语)”的华特则被要求负责扛运本应由牲畜扛运的货物。
“没有办法,因为我们,重量增加了嘛。牲口可是财富,不能把它们累坏的!”生长于草原的艾拉煞有介事地道。
“喝了水就有精神了是不是?闭上你的嘴,臭丫头!”华特咬牙切齿地瞪着高高骑在骆驼上的红发少女。
“哈哈,你们真是有活力,”一直在旁听的头目豪爽地笑道,“兄弟,再忍忍吧,马上就到拉玛了!”这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长着一张典型土克国人的脸——浓眉、大眼、黝黑的皮肤、拳曲的黑发,与同样出生在沙漠之星的斯哥特在轮廓上颇有相似之处,这也是艾拉对他有好感的原因。年轻人自称麦其,在古土克语中是“疾风”的意思。
“我还以为是哪里的疯子在这种季节出行,原来是吟游诗人。”艾拉对他们宣称,自己是竖琴高手莎蓝的师妹,但还不能上场,只能打杂(这是事实);七泉负责唱歌(但她忘记说七泉是男性);华特则是他们雇来当保镖的(看了七泉的脸,任何人都不会对此怀疑)。
非常幸运的是,队伍里没有魔法师。麦其提出能否将美丽的小鸟让给自己,艾拉当然点头同意。到了绿洲后加固了法术,那些鸟儿可以存活两年左右。“真希望你的师兄能快些恢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吟游诗人造访拉玛了。”麦其兴致勃勃地道。至于为什么他们要在这种严酷的季节旅行,他不说,艾拉也不好询问,毕竟他救了自己和同伴,还相信了自己的谎言。
沉浸于对绿洲的憧憬的少女,没有发觉自己背后的竖琴在微微地低吟。
定河走廊之所以被如此命名,是源于流淌于此的河流,定河。这条地下河每年会在一定时期内冒出地面,是旅行者的守护神。当然,如果你当时站在它的河床上,你只能怪自己挡了人家的路,留下在沙漠溺水身亡的传奇。
正当纳安的军队准备远征之时,皇宫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名义上是用音乐赞美夏季之神的艳丽多姿,实际上是贵族的女子们趁机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才华。
同时,这里也是发生“命运的邂逅”(诗人语)的地方。
虽然没有人进行详细统计,但因对台上的少女一见钟情,最终结发的男女每年都有几对。有名的例子就是蒙赫伯爵夫妇,据说那时还年轻的伯爵是当场求婚的。
登场表演的姑娘们的视线,会自然而然地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摄政王冯弥尔公爵。
纵使他的名字与无数血腥的悲剧相连,少女们仍不由自主地倾心于这位天生的贵公子。宛如宗教壁画上太阳神降临人间,时刻充满生命光辉的身姿几乎与“胜利”二字形影不离。
忽然,骚动的波浪掠过了观众席。
在惊愕、赞叹、怀疑、期盼等各种目光中,一位少女从容地走上了华丽的舞台。轻柔的银发被简单地挽起,初放的昙花装饰她洁净的面容。
她怀抱的是竖琴,足有半人高的,音域宽广的竖琴。
和“她”一样。
库德夫人对身旁的贵妇人说了几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席位。
琴声响起之时,全场已安静得落叶有声。
乐声卷起所有人的心灵,飞向夏末秋初的森林。
伴着雨后泥土的清香,踏着未尽的雨露,音律随秋悄悄飘入了幽幽的山林。夕阳挥洒着最后的余辉没入沉寂的大地,黑夜慌忙拉扯了一下斗篷,仿佛还没有适应太阳的早退。清冷的风从山间滑过,掠过人们的衣衫,所到之处传出了微微的颤抖……秋来了,她要用她灿烂的外套,将郁郁葱葱的夏的绿,染上她的辉煌。
明月已不知在何时登上了高高的夜空,如往常样与夜寒暄着,任凭自己流水般的轻纱在风中飞舞。跳入枝叶繁茂的树林,透过密集的针叶,月光窥见了秋的发丝。青松则轻吻着月的裙边,叹声如丝……
清泉直流而下,可以听到她朗如龙吟的歌声。那是秋的旋律,高亢而绚丽。竹林在与风共舞,纤纤细指调皮地点着日益冰冷的风的皮肤,婆娑的眼飘向隐在墨绿下的璀璨。
悠扬的渔歌在山间悠悠回荡。兰舟缓缓驶入池水,荡起碧波阵阵,引起荷花的窃语……
秋似乎在说,那是夏,启程前的叹息……
“好!”皇帝起身,拍手道。仿佛被施加了魔法的会场立即如梦初醒地沸腾,掌声如潮。“重赏!”拉汶德满意地挥手,示意侍从带才貌双全的少女过来。
“皇兄。”拉稞德想阻止拉汶德轻率的举动。没有接受过检查的人不允许接近圣驾,更何况这名女子的来历并不单纯。
拉汶德却不在意。
少女已经优雅地跪在了纳安的统治者前,深深低下美丽的头颅。
“抬起头来……哈哈,果然是绝世美女!是不是,我的弟弟?”
“皇兄……”拉稞德欲言又止。
“想要什么奖赏?年轻的昙花,不用有什么顾虑,尽管说来!”拉汶德枯瘦的手指习惯性地击敲着扶手。
碧蓝的眸子微微闪动,甜美的嗓音仿佛棉花样的糖果:“小女子希望,陛下赏赐向亲王殿下讨赏的机会。”
拉汶德闻罢大笑:“哈哈,拉稞德,看来你的花园得种昙花了!”
“皇兄说笑了。”表情已从拉稞德脸上退去,猎鹰般的目光警惕着突变。
“好,你向我的弟弟说吧,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愿望必须由他来实现。”
昙花少女神秘一笑:“小女子并不想坏了陛下的兴致,只是这个赏,只有亲王殿下能给。其他人没有。”
“哦?”狂眼之王的眼睛似乎眯了一下,“你想要什么?”
少女已来到了距他不到三尺的位置,依旧抱着做工精巧的竖琴。
“很简单,”少女面不改色地笑道,“你的,命!!!”优美的乐器突然化为杀人的凶器,直逼仇人的咽喉!
艾拉坐在窗边,聆听着莎蓝的演奏与七泉的歌声。
曾经也有过类似的事情,那时自己的心中充满了悲伤、误解、偏见,以及孤独感。但现在不会,现在的自己有可以信赖的伙伴。
“那天莎蓝唱的歌,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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