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博瑞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担任马厩总管的时间可比你活着的时间还长,我才要问你在我的城门这儿做什么!〃
这紧张不安的小子还来不及开口回答,一大群士兵就从卫兵室蜂拥而上。〃是博瑞屈!〃守卫中士高兴地喊着。博瑞屈立刻成为这群人瞩目的焦点,大家拼命喊叫和打招呼聊天,阿手和我就在一片骚动中把累坏了的马儿安置在一旁。这位名叫布雷德的守卫中士终于叫大家安静下来,好让自己有机会发表感言。〃我们本想等到春天再去找你。〃这名魁梧的老兵宣称。〃但是当时却有人告诉我们你恐怕已经面目全非了……不过你看起来挺好的嘛,真的。有点冷酷,穿得像外地人,有一两道疤痕,就这样。我们听说你伤得很重,而那位私生子似乎死于中毒或瘟疫,都是些谣言啦!〃
博瑞屈笑着伸出手臂,看来大家应该都很欣赏他这身群山风格的装扮。有好一会儿我看着别人眼中的博瑞屈,望着他一身紫黄衬垫长裤、罩衫和高统靴。我不再纳闷为何会在城门遭遇刁难,但仍对谣言感到疑惑。
〃谁说私生子死了?〃我好奇地问道。〃你哪位?〃布雷德反问。他瞧瞧我的衣着,又看着我的眼睛,显然认不出是我。但当我在马上挺直身子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直到今日,我仍相信他是因为煤灰而认出我。只见他还是一脸惊讶。〃斐兹?我都认不出你了!你看起来活像感染血瘟。〃这些认识我的人一定觉得我看起来糟透了。〃是谁说我中毒或感染瘟疫?〃我平静地重复问道。
布雷德有些退缩,也收回诧异的眼神。〃喔,没有啦!嗯,应该不是某个人放话,你知道的。因为你没有跟其他人一起回来,嗯,有些人就开始怀疑这怀疑那的,然后这些揣测似乎就成了事实。谣言满天飞,守卫室里从不安宁,士兵们也都在八卦着这些事。我们只是纳闷你为什么没回来,如此而已。没人相信那些谣传,但却把谣言一传再传,连闲话都变得不可信任。我们只是纳闷你、博瑞屈和阿手为什么没跟回来。〃
最后他终于明白自己只是不断重复之前的言论,于是他在我的凝视下沉默了。我让这沉默延伸,表明了我不想回答这问题,然后耸耸肩不置可否。〃没事,布雷德。但是你可以告诉大家,这私生子还活得好好的,你应该知道无论是瘟疫或中毒,博瑞屈都会医好我。我好得很,只是看起来像行尸走肉。〃
〃喔,斐兹,小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我已经说了,没事,你就别在意了。〃
〃好的,大人。〃他回答。
我点点头,博瑞屈却用怪异的眼神望着我。我和阿手面面相觑,他也是一脸诧异,而我却猜不出原因。
〃那么,晚安了,中士,别拿着长枪指责属下了,他不过是恪尽职责,防止陌生人闯入公鹿堡城门罢了。〃
〃是的,大人。晚安,大人。〃布雷德生硬地对我敬礼,雄伟的木制城门接着在我们眼前敞开,迎接我们进入公鹿堡。煤灰抬起头,也变得更有精神,我身后阿手的马儿嘶叫着,博瑞屈的马儿则喷着鼻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从城墙到马厩的路竟是如此漫长。阿手下马之后,博瑞屈抓住我的袖子把我拉回来,阿手则招呼着帮我们点灯的疲倦马童。
〃我们在群山王国呆了好一段时间,斐兹。〃博瑞屈低声提醒我,〃在那儿,没人在乎你的出身,但是我们现在回家了。在这里,骏骑的儿子不是王子,而是个私生子。〃〃我知道。〃他的直截了当让我愣住了。〃我这辈子可都忘不了,时时刻刻惦记着呢!〃
〃的确。〃他表示赞同,但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神情,然后半是怀疑、半是骄傲地微笑。〃那你为什么要布雷德向你报告?你为什么要像骏骑一样利落地发号施令?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说话的神情还有他们亦步亦趋的样子,真让我吓一跳,你也根本没注意到他们怎么回答你,更没发觉你就那么理所当然代我下令了。〃
我的脸红了起来。群山王国的人确实把我当成真正的王子款待,而不把我当成私生子。难道我这么快就习惯了高高在上?
第12节:这儿真的是家
博瑞屈笑着观看我的表情,但随即又严肃了起来。〃斐兹,你要更小心点。把你的眼神放低,别像骏马般抬头挺胸。帝尊会把这当成是你对他下的战书,但我们可没准备应付这样的状况。时候未到,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我严肃地点点头,望着马厩庭院中满是脚印的积雪。我的确太大意了,要是被切德知道,他一定会非常不满,而我毫不怀疑他在召见我之前,就会知道在城门发生的一切。
〃别像个懒鬼一样,下来,小子。〃博瑞屈忽然打断我的冥想。我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他也在重新调整自己在公鹿堡的身份地位。我当了他多少年的马童和跟班了?我知道我们最好尽快恢复原状,人们才不会在厨房里说闲话。我下马牵着煤灰,跟随博瑞屈走进他的马厩。
这里面既温暖又熟悉,冬季的寒冷阴暗都让外面厚厚的石墙给挡住了。这里是家,油灯散发着晕黄的光芒,栅栏里的马儿也缓慢深沉地呼吸着。但是,当博瑞屈经过的时候,整个马厩又活络了起来,马儿和狗儿们一闻到他的气味就兴奋地打招呼。马厩总管回家了,接受他最亲近的同伴们热烈的欢迎。两位马童很快就跟上我们,不约而同急切地报告关于猎鹰、猎犬或马儿的新鲜事。博瑞屈在此指挥大局,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在聆听的同时简洁地提出一两个问题,而他的威严只有在老母狗母老虎出来迎接他时才消失无形。他单脚跪着用力地抱住它,而它就像小狗般摇摇尾巴舔着他的脸。〃真是只乖狗儿!〃他对爱犬打完招呼后就站起
来继续巡视,只见它摇着尾巴愉快地跟着他。
我缓慢地跟在后头,这份温情让我更加四肢无力。一位马童赶紧回头留给我一盏提灯,然后快速地上前陪伴博瑞屈。我走到煤灰的厩房前拉开门闩,它就迫不及待地走进去,喷着鼻息表达感激。我把提灯放在架子上看着四周。家。这儿真的是家,比我在城堡中的房间还亲切,也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温暖。这是博瑞屈马厩里的一个厩房,我就这样安全地留在他的地盘上,变成他所照顾的动物之一。如果我能让时光倒流,钻进草堆用马儿的毯子盖住头,该有多好。
煤灰又喷着鼻息,只是这一次它在责备我。它这些日子以来载着我跋山涉水,也该让它过过舒服的日子。但是,我麻木疲累的手指却拨不动它身上的每个扣环,只得从它背上拉下马鞍,几乎失手让它掉到地上。我胡乱摸着它的鞍辔,闪闪发亮的扣环在我的眼前舞动。最后,我索性闭上眼睛,单靠记忆来帮它取下鞍辔。当我张开双眼时,阿手出现在我的手边,我对他点点头,鞍辔就从我毫无生气的手中滑落。他看着鞍辔却不发一语,反而帮煤灰倒了一桶他刚打回来的水,帮它张罗燕麦,还拿来了一大捆鲜绿的甜干草给它吃。我有气无力地拿下煤灰的毛刷,而他伸手把刷子接过去。〃让我来。〃他平静地说道。
〃先照顾好你自己的马。〃我责备他。
〃我的马已经安顿好了,斐兹。你看,你没办法好好照顾它,还是让我来吧!你几乎站不直,休息一下吧!〃他几近和蔼地对我说,〃我们下次骑马的时候,你再为我一展身手吧!〃
〃如果我让别人照顾我的动物,博瑞屈可会引以为耻的。〃
〃不,他不会的。他不会让一个自己都站不稳的人来照顾动物。〃博瑞屈从厩房外观察我们,〃把煤灰交给阿手,小子,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阿手,管管这里的事情吧!等你安顿好煤灰之后,就去看看马厩南端那匹斑点母马。我不知道它是谁的马或打哪儿来,但是它好像病了。如果你发现它真的病了,就交代马童把它和别的马隔离开来,然后用醋消毒厩房。我带斐兹骏骑回房休息,然后马上帮你带点吃的回来,等下就在我的房里用餐。对了,找一位马童帮我们生火,或许房间跟洞窟一样冷。〃
阿手点点头,继续忙着照顾我的马儿,只见煤灰的鼻子沾着燕麦片。此时,博瑞屈拉起我的手臂。〃来吧!〃他好像在和马儿说话般地对着我说。我不情愿地靠在他身上,走过一列列长长的厩房,然后他在门边拿起一盏提灯。马厩的温暖让这夜晚显得更加寒冷漆黑,而当我们沿着冰冻的小径走向厨房时,又下雪了。我的心随着雪花眩晕地漂泊着,不确定自己的脚到底在哪里。〃全都变了,从今以后都变了。〃我对着夜空说话,这些话却随着飘落的雪花飞逝。
〃什么变了?〃博瑞屈谨慎地问道,语气中透着忧虑,可见他担心我又要发烧了。
〃每件事情。你如何对待我,或许你没想过;还有阿手如何对待我……两年前我们还是朋友,只是两个在马厩工作的小伙子。他从来没有帮我的马儿刷过毛,但是他今晚对待我的态度,好像在照顾一个虚弱病重的人,一个连他都没办法辱骂的人。看来我似乎应该等着他帮我做那些事情。城门守卫认不出我。甚至连你都是,博瑞屈;半年或一年前,如果我生病了,你会把我拉到你的住处,像治疗猎犬般医治我,根本不容许我有任何抱怨。现在你却这样带我走到厨房门口,还……〃
〃别再嚷嚷了!〃博瑞屈粗暴地制止我。〃别再抱怨了,也别再自艾自怜了。如果阿手像你现在这样,你也会为他做相同的事情。〃他继续说着,似乎很不情愿,〃时间过得很快,所以事情都变了。阿手还是你的朋友,只是你已不再是秋收时离开公鹿堡的那个小子了。当时的斐兹还是惟真的跑腿,也是我的马童,但仅止于此。没错,你是个皇家私生子,但是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但在群山王国的颉昂佩,你的表现可大大超越了你的身份。无论你是否脸色苍白,还是骑了一整天的马而四肢无力,都无法掩饰。你的举止就像骏骑的儿子般得体,充分显现出你的风度仪态,所以那些守卫才会对你行礼如仪,还有阿手也是。〃他吸了一口气稍事停顿,用肩膀推开厚重的厨房大门。〃还有我,愿艾达帮助我们。〃他喃喃地补充道。
他接下来的行动却和先前的话相互矛盾。他把我带进厨房对面的守卫室,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让我只得坐在破旧木桌边的长凳上。这守卫室的味道真令人感到舒适,不论是身上沾满污泥、冰雪,或是酒醉的士兵,在这里都会觉得很舒服。厨师总是在炉火上留下一锅炖肉,面包和乳酪也在桌上等着,当然还有从储藏室里拿出来的黄夏奶油厚片。博瑞屈替我们舀了
两碗热腾腾的香浓大麦粥,还倒了两杯冰凉的麦酒搭配面包、奶油和乳酪。
第13节:一起留在群山王国
我有好一会儿只是呆望着桌上的食物,疲惫得连汤匙都拿不动,但阵阵香味诱惑着我勉强吃了一口,然后我就开始大快朵颐了。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停下来脱掉肩上的罩衫,接着撕下厚厚的一片面包。我吃着第二碗大麦粥,然后抬头看到博瑞屈兴味盎然地望着我。〃好一点没?〃他问道。
我停下来想着他的问题。〃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