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的事,我也确信切德已经注意到事情的发展。如果能把帝尊和其他人引开一阵子的话……我只能想到一个对帝尊来说可能满重要、且让他远离黠谋的新闻。
〃你不会有事吧?〃
弄臣整个人陷下去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并且把头靠在墙上。〃我想没事。走吧!〃
我于是走下楼去。
〃等一等!〃他忽然喊出来。
我停了下来。
〃当你把国王带走时,我会跟他一起走。〃
我只是抬头瞪着他。〃我是认真的。因为帝尊给我那个承诺,我才戴上他的项圈,但如今这对他来说已毫无意义。〃
〃我无法做出任何承诺。〃我平静地说道。
〃但我可以。我保证若是国王被带走,而我却没有跟随他,我就会泄漏你所有的秘密,每一个秘密。〃弄臣颤抖地说道,又把头靠回墙上。
我匆忙转身。他脸颊上的泪珠因伤痕而略带粉红,实在令我不忍目睹,只得冲下楼去。
麻脸人来到你的窗前,
麻脸人来到你的门前,
麻脸人带来灾祸连连,
将你打倒在地面。
当你的蜡烛灭熄蓝焰,
你知道巫婆已抢你好运念。
别在壁炉底石上让蛇受炼,
否则灾祸将削你孩子到骨片。
你的面包不胀,你的牛奶酸变,
你的奶油不搅拌。
你的箭杆在风干时转弯,
你的刀掉头切割你身面,
你的公鸡月下啼念……
看到这些,一家之主就自知遭诅念。
〃我们得想办法弄些血来。〃珂翠肯听我说完之后,仿佛要一杯酒喝一样镇静地提出这个要求,也向耐辛和蕾细征求意见。
〃我会去找一只鸡来。〃蕾细终于勉强说道。〃我需要一个麻袋装着好让它不出声……〃〃那么去吧!〃耐辛告诉她。〃快去吧!把它带回我房里,我会找一把刀和脸盆,就在那儿处理,然后把一杯鸡血带回这里。我们在这里做得愈少,就愈不需要隐瞒。〃我会先去找耐辛和蕾细,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无法独自通过随侍王后的仕女们那一关。我迅速回房片刻,让她们先我一步探望王后,表面上给她送上特殊的药草茶,实际上悄悄要求她和我私下会谈。
她让所有的仕女们离开,表示有耐辛和蕾细陪她就够了,然后派迷迭香把我找来。此刻,迷迭香正在壁炉边玩耍,专心替洋娃娃打扮。
当蕾细和耐辛离开房间时,珂翠肯就朝我看来。〃我会把血洒在我的外衣和床单上,然后叫瓦乐斯来,告诉他我怕自己会因那次的跌倒事件而流产,但我只能做到这样了,斐兹。我不会让那家伙碰我,更不会愚蠢到服用他所调制的任何东西。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分散他对国王的注意力,我也不会说自己已经流产,只会说我担心如此。〃她狠狠地说道。她这么轻易就接受帝尊所干的好事,以及我建议她必须采取的对抗手段,真令我毛骨悚然,却也极度企盼她能衷心信任我。她只字不提背叛和罪恶,只是像将军策划战术般冷酷地讨论策略。
〃这样就够了。〃我向她保证。〃我了解帝尊王子。瓦乐斯会跑去告诉他这消息,然后他会跟着瓦乐斯过来这里;无论这么做会有多么不得体,他都无法抗拒,他会迫不及待瞧瞧自己到底是如何的成功。〃
〃我的仕女们总因为惟真的死不断向我表达同情怜悯,可真让我受够了。她们说的好像我的孩子也死了似的。我所能承受的也仅止于此了。但是我会忍耐,如果我必须这么做的话。倘若他们派人看守国王,该怎么办?〃珂翠肯问道。
〃他们一来找您,我就会去敲国王的房门好转移目标,我会处理任何留在他房里的守卫。〃
〃但是,如果你必须引开守卫,又怎能指望做好任何事情?〃
〃我有……另外一个人帮我。〃我如此希望。我再度因切德从未让我在此紧要关头和他取得联系而咒骂着。〃相信我,〃他每次都这么说,〃我尽量观看聆听事情的发展,在安全无虞的情况下才召见你。只有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才称得上是秘密。〃我不会向任何人吐露我的计划,但已泄漏给我房里的壁炉了,希望如此一来切德多少能听到,更希望他能利用这仅有的时间去见国王,好缓和国王的病痛,进而抵挡帝尊的纠缠。
〃这等于是折磨。〃珂翠肯平静地说道,似乎读出了我的思绪。〃就那样遗弃一位老人家,让他饱受病痛之苦。〃她直盯着我看。〃难道你不够信任你的王后,不肯说出你的助理是谁?〃
〃这不是我可以与人分享的秘密,而是国王自己的秘密。〃我温和地告诉她。〃我相信您很快就能知道。目前的话〃〃走吧!〃她让我离开,不怎么舒适地在卧榻上动了动身子。〃我已经伤痕累累,至少用不着假装可怜兮兮,只须忍受一个想杀了他未出世的亲戚和折磨年老父亲的狠心人。〃
第160节:先下手为强
〃我这就去。〃我脱口而出,感觉她愈来愈愤怒,而我可不想火上加油。这场化装舞会的每个细节都得令人心悦诚服才行,她绝不能泄露她知道原来自己摔的那一跤并非出于她自己的笨拙。我走出房间和蕾细擦身而过,她用托盘捧着一个茶壶,而耐辛尾随于后。茶壶里装的可不会是茶。当我经过前厅里一群仕女的身边时,刻意让自己露出担忧的神情,而她们对于王后要求国王的私人医师前来此地的反应也够真诚。我希望这足以把帝尊从他的巢穴里引出来。
我溜进耐辛的房里,只留一道门缝。我等待着。当我在等待时,想到一位老人将在药效退除后再度承受病痛。我曾经历过那种痛苦,如果考虑到那一点,再加上有个人毫不体贴地问东问西,我还能保持沉默和昏迷吗?接着,感觉仿佛过了好几天似的,终于听到走廊传来裙摆晃动声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还有慌乱叩着黠谋国王房门的声响。我不用知道谈话内容,光听语调就知道是一位惊恐的女士在恳求守门人,然后是帝尊愤怒的质问,但突然间转变为假惺惺的关怀。我听到他把不知流放何处的瓦乐斯叫来,也听到他语带兴奋地派人立刻赶去照料王后,因为她流产了。
这群仕女再度经过我的门边。我站着不动屏住呼吸,接着听到一阵小跑步和嘀咕声,毫无疑问瓦乐斯正带着各式药方赶过去。我就这么等待,轻缓安静地呼吸,试着耐心直到确定自己的计谋失败为止。接着,我听到帝尊从容不迫地大步行走,然后另一个人的跑步声盖过了他。〃这是瓶好酒,你这白痴,别撞到了。〃帝尊责备那人,接着他们就走远了。我继续等待,确定他已经获准进入王后的住所后,我强迫自己再默数到一百,然后溜出门找国王。
我轻叩着门,不是很用力地敲,只是持续不断地叩着,稍后就听到门里的人问是谁在敲门。
〃斐兹骏骑。〃我大胆地说道。〃我请求晋见国王。〃
一阵沉默,接着是:〃谁都不许进来。〃
〃是谁的命令?〃
〃帝尊王子。〃
〃我有国王赐予的信物,而且他亲口告诉我只要我拿着它,就随时都能见他。〃
〃帝尊王子特别交代不能让你进来。〃
〃但那是以前……〃我降低声调,含糊地说了些毫无意义的音节。
〃你说什么?〃
我又是一阵嘀咕。
〃说出来。〃
〃这件事可不能让整个城堡里的人都听到!〃我愤慨地反驳。〃现在可不是散布恐慌的时刻。〃
果然奏效。他打开一道细细的门缝。〃到底是什么事?〃他嘶声问道。
我靠近门并张望走廊四周,然后盯着门缝里的人看。〃你一个人在?〃我疑神疑鬼地问道。
〃没错!〃他很不耐烦,〃现在可以说了吧?最好说出像样点儿的话。〃
我靠向门,并把手举到嘴边,不愿让我的秘密透出半点风来。守卫也更靠近门缝,我迅速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立刻布满白粉。只见他跌跌撞撞向后退,狂乱地抓着眼睛,就要窒息了。没多久,他就倒在地上。夜雾:快又有效的致命毒粉。我发现自己安然无恙,但对我这位因中毒而双肩扭曲的朋友而言,那就非同小可了。这名守卫不可能站在黠谋房间的前厅里,却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还是先下手为强。
我从门缝溜进房里,大费周章将门上的链条拆下,然后听到熟悉的吼声。〃离开这里,别管那道门了,快走吧!别拉开门闩,你这傻子!〃我瞥见一张麻子脸,然后房门就在我眼前重重地关上。切德说得没错,最好让帝尊看到紧紧锁上的门,然后劳神费事地让他的手下把门劈开进房。只要帝尊在门外多呆一分钟,切德就多一分钟的时间陪伴国王。
接下来的差事可比我刚才做得事情还困难。我下楼走到厨房和厨娘亲切地交谈,然后问她楼上闹哄哄的是怎么回事。王后该不会是流产了吧?她立刻丢下我,寻找知道详情的人问个明白。我走到厨房对面的守卫室喝了一点儿酒,也强迫自己吃些东西,但吞下去的食物就像碎石般躺在我的胃里。没什么人和我交谈,但我确实在场。关于王后跌倒的谣言在我周遭传来传去。高壮且动作迟缓的提尔司和法洛侍卫也在此地,多半是这些外地公爵的随从,他们在这儿和公鹿堡的侍卫们亲切地交谈。听着他们热切谈论失掉孩子就表示帝尊将获取王位,这感觉好像他们在赌马似的,带给我的痛苦远甚于不悦。
唯一能与这个谣传相抗衡的是,有位男孩在城堡庭院的古井边看到麻脸人,而且听说这小子是在接近午夜时看到他的。没有人想知道男孩在那里做什么,或者他是如何在黑暗中目睹此一不祥预兆,他们发誓将远离那口井里的水,因为毫无疑问这恶兆已经破坏井里的水质了。
所以这些人都只喝啤酒,但依我看来,他们并不需要担心这井水水质真的被破坏了。于是我留在这里直到帝尊派人传话下来,说他需要三名壮丁立刻拿着斧头到国王的房间去。那可又引起大家热烈谈论这个新的话题,我也趁机悄悄离开此地走向马厩。
我本来想找博瑞屈,顺便看看弄臣有没有找到他,却在准备上楼时看到莫莉从她房前陡峭的楼梯走下来。她低头看到我一脸惊讶的表情就笑了出来,但随即收起笑容,眼神中的笑意亦不复见。
〃你为什么找博瑞屈?〃我问她,接着立刻发现我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鲁莽了。我一直担心她是去求援的。
〃他是我的朋友。〃她简洁地回答之后,就想推开我继续走,我也不假思索地站稳。〃让我走!〃她凶狠地吼着。
但我反而一把抱住她。〃莫莉,莫莉,求求你。〃我嘶哑地说着,她却毫不留情地推开我。
〃让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就算短短几分钟也好。我无法承受你那样看着我,况且我发誓没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我把你给拋弃了,但你一直都在我心里。我无法陪你,这也非我所愿啊!〃
她忽然停止挣扎。
〃求求你?〃我哀求她。
她瞥了瞥阴暗的谷仓。〃我们就站在这儿说话,赶快说完。就在这里。〃
〃你为什么对我生这么大的气?〃
第161节:世上最寂寥的声明
她几乎快要回答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