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快步奔跑,未跑到镇上,雨点已稀稀零零地落下来。再跑一会,已下大了,如倒豆子般倾打在俩人头上,竟觉得有些疼。
李喃喃骇道:“这么大的雨,快找个地方避避,否则定要淋病的。”
猎过狐道:“是要躲一躲,喃喃,看前面好像有个人家,我们去歇歇。”
李喃喃也看见前面一幢红砖绿瓦、飞檐刻画的大屋。两人跑近,发现竟是座道观,原来这里已近龙虎山,信道的人甚多,也不知是谁在这里搭了个江王庙,庙门紧闭着。两人上前去一推,庙门纹丝不动,抬头看,原来已上了锁,俩人只好站在门前,无奈风雨太大,雨点斜飞,飘得两人一身尽湿。
猎过狐看见旁边还有一间柴房,忙道:“我们到柴房中去避一避。”
跑过去,柴门一推便开,里面也没堆多少柴草,李喃喃大喜,“好,我们就在这躲过这阵雨再说。”
猎过狐点点头,分手在即,他也希望能和李喃喃多呆一会。
俩人脱下外衣凉干又披上,猎过狐忽咦道:“喃喃,你看外面。”
这柴房搭得简陋,在屋里,透过板壁缝,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李喃喃看去,只见大雨倾盆,四人如电般向这掠来,身形极快,那雨虽大,竟似沾不上他们的身子。
这四人竟也是往江王庙来,掠到庙门,掏出一柄匙勺,把门开了,吱地一声,四人闪身进去,立刻又把门关上了。
李喃喃也咦道:“这四人怎么如此面熟。”
猎过狐脸上神色肃然,沉声道:“喃喃,你还没认出这四人是谁?”
李喃喃问道:“我也觉面熟,只记不起来。”
猎过狐叹道:“他们便是先替梦玉露抬轿,后来又追杀我们的四个轿夫。”
李喃喃一惊:“对,果是他们,他们怎么也在这?”
猎过狐道:“好像在这还不止一天。”
李喃喃忽又喜道:“他们既是梦姐姐的对头,一定在追踪梦姐姐,说不定他们知道梦姐姐的下落。”
猎过狐道:“不错,要想找人最好的方法便是去问他的敌人。”
李喃喃眼睛一亮:“我过去看看。”
猎过狐喝道:“不行,他们武功太强。”
还未说完,李喃喃已飞快地冲出了柴房,猎过狐想拦都拦不住,只好也跟着过去。
俩人蹑手蹑脚走上庙门前的台阶,忽听里面有人在说话。
李喃喃侧耳细听,听一人道:“我们这次出去,已探明太子行踪。”
李喃喃依稀记得这人便是龙虎湾抓自己去见梦玉露的那轿夫,却不知和他说话的人是谁。
已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而且是个女子的声音:“你们真是见着了我大哥?”
李喃喃心中只觉如天昏地暗、翻江倒海一般,这声音竟是这样熟悉。
轿夫禀道:“禀公主,我们四人并未见着太子,我们去行宫时,太子已率人去单虎岗擒杀随风云和萧亮了。”
那女子声音道:“你们没去单虎岗?”
轿夫道:“我们闻讯便赶去了,只是单虎岗已无一个活人,只剩下满岗的尸体。”
那女子的声音立变惊颤:“我哥怎样?”
轿夫道:“我们在岗下找着了一垂死的侍卫,他说德将军和几个兄弟誓死护着太子杀出了一条血路,也不知逃到何处去了,而且阿南王的人追逼得很紧。”
那女子似松了口气:“那我们快去追!”
李喃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已敢肯定这女子的声音便是梦玉露的声音,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娇丽动人的声音,无数次在梦中都和这声音倾谈许久直至梦醒人去!
李喃喃却弄不懂这女子若是梦玉露,怎么又会和四个轿夫缠在一起了。
却听轿夫又道:“禀公主,我们四人这次在南昌还看见了一个人。”
那女子问:“谁?”
轿夫道:“我们看见了玉刀驸马李喃喃。”
那女子惊喜道:“真的,他没看见你们吧?”
轿夫道:“那次我们故意追杀你好让你俩同聚一起,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已把我们四人当做生死仇敌,我们怎会让他看见。”
那女子笑道:“我总算又可见着他了。”
忽叱道:“外面是谁?”
原来刚才李喃喃听轿夫说清真相,心中藏了许久的心事,种种对梦玉露行迹神鬼莫测的猜测全部豁然开朗。难怪白磊落会故意不抓自己而把自己往那条路上追,难怪白磊落和孟纠缠会舍身去救她,难怪有赌不算输中那救自己的人会有皇宫中才有的天方圣剑,难怪她给人一种高贵的气质,更难怪自己向他下跪时,他便已说出自己的名字,原来她便是自己以为奇丑无比的公主。
李喃喃忽想自己发誓不娶公主,不惜功名富贵,只身流落江湖,吃尽种种苦头,出尽种种洋相,到最后却又让乔装易名、微服出宫的公主逗得自己心魂颠倒,如痴如醉,日日思,夜夜想,而此刻她已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是该哭,还是该笑?不知觉中身子倚在门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庙观里的女子内力深厚,早已听出门外有人,跃身上前,打开庙门。
李喃喃抬眼望看,立在门口的女子赫然便是与李喃喃白玉镇一别许久令李喃喃日思夜想,为之寝食不安,相思憔悴的梦玉露。
梦玉露看见出现在门前的竟是她不惜万里追踪,又巧设妙计诱引上钩,深深喜爱的如意郎君李喃喃,不由也是又惊又喜,痴望着李喃喃。
好半晌才笑出声,道:“喃喃,是你?”
李喃喃才想叫梦姐姐,忽想起梦玉露骗他上轿之事,心中顿觉羞愧,淡淡道:“难怪你说你爹爹的事,我十万个李喃喃都无济于事,原来你爹就是当今皇上,原来你也就是那个不惜万里追踪的公主万金,也难怪你哥哥说你是绝代佳人,说我会后悔一世。”
梦玉露幽幽道:“喃喃,你为何这样说话?”
李喃喃哼道:“我也不知怎样有福气,竟让堂堂的公主万金看上了,又是万里追杀,又是乔装民女,玩得腻时,便把我踹到一边,又去寻找别的郎君。”
梦玉露听得李喃喃如此说她,微微怒道:“喃喃,白玉镇上我并不是抛弃你,实是国难当头,不容我儿女情长,和你分开许久,我没一时一刻不在想念你,只是在这江山动荡之时,我还要辅佐我哥哥重振河山之大业,每日在朝野中聚兵敛粮,安抚百姓,赈济灾情,更要寻访各处叛贼逆臣,否则我一定会陪你在龟蛇山上一生一世,让人每日秀色可餐,消磨终生。”
梦玉露将俩人相聚的欢乐事情说出,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李喃喃听得梦玉露的苦衷知道自己错怪她,本想开口言欢,心中却又涌起他和太子说过她绝不想娶公主的事,再又想起公主和四轿夫骗得他如此苦深,羞恼交加,仍是恨恨道:“我不知你是公主,否则我绝对不会去高攀的。”
梦玉露强笑道:“喃喃,姐姐知道那次不该骗你,可若我不骗你,你又怎会和我相处许久呢?千错万错都是我错,怪我不该一时童心大起,骗苦了你,原谅我一次,好吗?”
梦玉露这一生还未说过这么多低三下四的话,在她父亲皇帝老子面前也是骄宠惯了的,她当太子的哥哥事事都让她三分,至于四个轿夫更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今天这样说话也实是她爱李喃喃太深,也知自己不该骗李喃喃,所以一再认错。
猎过狐虽隐隐约约已猜出梦玉露便是公主,在李喃喃家中也差点和李喃喃说了,也是怕李喃喃受不住才没告诉他,此刻见公主说了这么多赔罪的话,心想李喃喃心中喜爱梦玉露,自不会再计较的,也笑道:“喃喃,你不是要见公主的吗?这会见着你的梦姐姐了,还板着脸干吗?”
李喃喃本也很犹豫,这会让猎过狐说穿心事,却恼眼瞪着猎过狐:“谁想过她,我说过我不会稀罕什么公主的。”
梦玉露怒道:“喃喃,你为何如此绝情?”
她又怎知爱之太深,责之太切的道理?换了别人,依喃喃的脾气,承认一个不是,李喃喃便已与那人和好如初了,只是他深深爱着梦玉露,所以对她的怨意也最重。
李喃喃秀目望天,冷冷道:“在公主面前,我还敢绝情吗?”
梦玉露挥起玉手,却始终未掴下去,摇头叹道:“喃喃,你,你……”
李喃喃忽扭过头去,因为他的泪水已流出。
他是个感情脆弱的人,不善于欺骗自己,明明是深爱着的人,却要口口声声地辱责,梦玉露承受不住,他自己也承受不住。
一对有情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就这样僵僵地互立着,任泪水混着雨水不停地往下滴,不停地往下流,也不停地浸湿单薄的衣衫。
李喃喃嚅嚅嘴唇,想开口说话,梦玉露心中一喜,双手伸出,准备去扶住喃喃。
李喃喃忽后退一步,低声道:“对不起,梦玉露,我高攀不起你,我走了。”
梦玉露呆在那儿,双手僵伸着。
李喃喃果真头也不回地冲入急泻如瓢泼的大雨中,疯狂地奔跑起来。
猎过狐跟着追过去。
梦玉露忍不住嘶声大吼:“喃喃!”
可风雨之中的李喃喃又怎听得见,纵使听得见,他又怎能再回头了。
猎过狐喝道:“喃喃,你疯了吧,你明明喜欢她的,你也知她喜欢你,你为何要不见她,又为何苦苦避开她?”
李喃喃已哭道:“谁叫她是公主,谁叫她是公主?”
猎过狐大声道:“不是因为她是公主,是因为你想保持你可怜的尊严,你可知道一个人一生中能找到几个真心相悦的知己?找到了能拥有却不去拥有,你不觉得你太愚蠢也太大方了吗?”
喃喃怔了一怔,好久才出声道:“我是太愚蠢也是太大方了,太愚蠢太大方了……”
喃喃一直重复着那几句。
猎过狐道:“既然你知道了,你就应该回去,回去找你的梦姐姐。”
忽听李喃喃大声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喜欢她,她不喜欢我,我喜欢她不……”
李喃喃语无伦次。
猎过狐大惊,伸手去摸喃喃的额头,竟如火烫一样,骇道:“喃喃果真淋病了,我快点带他去寻大夫。”
猎过狐背着李喃喃在风雨中飞奔起来,好不容易才跑到江村镇,寻了一家客栈,安置好李喃喃,立刻叫小二去唤来大夫。
大夫替喃喃开了一剂药,猎过狐煎好喂下,那大夫看看喃喃神情道:“你朋友只是雨中受淋,又不知为何事受刺激太深,我给他开了一剂退烧药和安静剂,明天就没事了。”
猎过狐千恩万谢,从喃喃袋中胡乱拿了一张银票递给大夫:“大夫,这是你的诊金。”
那大夫接过银票一看,竟昏倒地上去了。
他一生也未看过这么大的支票,如今却属于他了,叫他如何不喜得昏倒。
猎过狐忙把喃喃吃剩的药灌给郎中喝了,这郎中虽没见过大世面,医术倒还可以,吃了自己的药,不多时便醒了,对猎过狐千恩万谢一番才走了。
喃喃熟睡多时,鼻息正常,似无病迹,猎过狐稍稍放心,才欲上床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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