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么,开始了,我想。“你是指什么?”
“我头很痛。”托比按着他的肚皮。“而且、肚子痛。是那些细菌吗,爸爸?”
“记住,他们不可能长期伤害你的。”
“因为我有免疫系统吗?”
“真聪明。”
那个夜里托比反复醒了很多次,他的体温高达一百零三度。浑身发抖,抖得骨头都在响,牙齿的碰击声也听得到,他汗流侠背,我不得不换了四次床单。它们都弄咸咸的。
“我想我们最好明天去医院,”我对他说。
“医院?我觉得并没有生病啦。”
“你并没有真的生病,”哦,“克拉克尔医生想让你吃点儿药,就这样。”
“我想我睡不着了,爸爸。你可以给我读一点《鲁尔斯汀斯基》或海盗什么的吗?”
“当然。快乐点。你会好的。”
第二天早晨,我带托比到了创造力中心,他得到了一个儿童病房,一个很宽敞的私人的房间。虽然很大,但似乎很快就被我儿子的疾病传染了,小小的病菌从床架上扩散到床头柜上,扩展到更远的角落。他的皮肤变得更蓝了,他的体温在爬升:一百零三,一百零四,一百零四点五,一百零五,一百零五点五。在夜晚来临的时候,他的手臂上的淋巴肿块变得象葡萄串一样了。
“我们应该让他擦酒精降温,”克拉克尔医生领我进她办公室的时候说。“应该注射盘肽米了。它会起作用的,我会试着用纯氧,这能保持头脑清醒。”
“医生,如果疼痛没有能缓和呢……”
“我们不应该那么说。”
“如果疼痛没有缓和,他能活多久?”
“我不知道。”
“有两周吗?”
“哦,当然有两周,杰克。我可以向你保证两周。”
虽然玛提娜为区代表多林·哈特写政治演讲稿的工作花了她早晨的时间,但她仍每个下午都和托比呆在一起,让他想一些开心的事儿。她让他幻想自己进人了一个不同的地方,这样他就成为第一个在太阳系外驾驶宇宙飞船的男孩子:这样的幻想中,呼吸器插进了他的胸口,在这样的幻想中,塑料管通过了他的左手臂为他供应足够进行一年休眠;在这样的幻想中;供氧装置插进了他的嘴和鼻子。
“托比,当你醒来的时候,你已经在另一个行星上了——卢拉卢魔幻世界出现了!”
“卢拉卢?”氧气罩使他的声音显得很遥远,仿佛他已经在太空中了。“它有斯塔瑞维那么好吗?”
“比这儿更好?”
“有野营好吗?”
“要好上两倍。”
托比伸出手,卷了一下他的输液管,让玛提娜称为液体炸鸡的滴液暂时停止流动。“我喜欢你的游戏。”他说。
我拍了拍我儿子的光头。“你的想象力发挥得怎么样?”我问他。
“我觉得很好。”
“你可以描述出药品先生击败克沙威尔那老坏蛋的情景吗?”我问他。
“当然。”
“‘打死它们,药品先生,打死它们!’对不对,托比?”
“对,”他喘息着说。
一周以来,托比的精神状态都还挺好;可后来,维瑞塔斯人特有的怀疑席卷了他,他的精神垮了。“我觉得自己病了,”他告诉克拉克尔医生,这天下午她准备给他打第二针IV,不过这次是在他右手上。“我觉得那药没用。我很冷。”
“哦,彩虹男孩,”她说,“克沙威尔一点也没有趣——我得承认——但你认识它之后,你已经可以起床跑步了。”
“我的头仍然很痛,而且我的——”
“一种药没有效,”我慌慌张张插话说,“我们总可以另外试一试其他药——对不对,克拉克尔医生?”
“哦,当然。”
玛提娜拉起托比的手,当克拉克尔把针插进托比的静脉时她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托比痛得缩了一下,问:“小孩们会死掉吗?”
“多么奇怪的问题啊,彩虹男孩。”克拉克尔说。
“他们会死吗?”
“很少很少死掉。”
“她是说从来没有。”我解释道。“想都不要去想它,托比。这对你的免疫系统没有好处。”
“他真的很冷。”玛提娜说,她的手仍然握着托比的手掌。“我们可以开大暖气吗?”
“一直在开大,”克拉克尔说。“他的电热毯很热了。”
麻醉剂开始发挥作用了。“我很冷,”他咕噜地说。
“你不久就会暖和了,”我撒谎道。“说吧,‘打败他们,药品先生,打败他们’。”
“打败他们,药品先生。”托比虚弱地说。“打败……打败……打……”
现在情况更严重了.应该由睡美人的父亲着手打破每一只纺车,把它们劈成一片一片的时候到了。克拉克尔一走,我就求玛提娜帮我联系上“托比恢复和治疗协会”的主席。
玛提娜没有同意,中介对我嗤这以鼻。“杰克,我觉得你是在向失败狂奔而去。”
“你是什么意思?”
“失败,杰克。”
“太悲观了。你难道不知道精神治疗是我们时代的尖端科技之一吗?”
“看在基督份上,看看他吧,看托比一眼。他的时间不多了,你明明知道的,对不对?”
“不,我不知道。”我凶恶地瞪了她一眼。“即使是他时间不多了,玛提娜,这也不是说这段时间就不是这孩子可以度过的最好的时间了。”
她告诉了我我想知道的东西。天堂旅馆四十二套房,安索尼·维思斯。
我爬上创造力中心外面的小山,拔通了电话。“心”组织的主席在第一声铃响之后就拿起了电话。
“杰克·斯伯瑞?”我自我介绍之后他惊异极了。“你就是那个杰克·斯伯瑞?真的吗?天,太巧了。我们正希望为了《托比时代》来采访你。”
“为了什么?”
“明天我们发行的第一份刊物。我们记录了你和托比在这儿度过的欢乐时光,他最喜欢的玩具和运动,他采用的治疗方法和药品——我们的成员们什么都想知道。”
《托比时代》,我觉得这个主意同时充满了激动人心和灾难的意味。“维思先生,我儿子才住进医院,我希望——”
“我知道——这是我们的头条报道。一次发作,但没有理由放弃希望。听着,杰克,——我可以叫你杰克吗?——我们‘心’组织的成员希望你们一切都好。一旦托比的心中充满乐观,他的精力就会恢复,那时候他就可以自由地回家了。”
安索尼·维思那平静、快乐的声音说得越久,我感觉就越好——我把他的形象想象成这样,高个儿,风流倜傥,金发碧眼,微微有点儿胡须。“维思先生,我希望你能调动你的力量。”
“叫我安索尼吧。怎么样了?”
“是这样的——在接下来的两周里,托比·斯伯瑞应该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孩。”没有一只纺车能逃过我的眼睛。“不要在意开销。”我补充道。“我们会用我的金卡付帐。”
我想象着维思脸上坚毅的微笑。“斯伯瑞先生,‘心’为了你们将尽全力。”
第二天晚上,圣诞老人来到了创造力中心。
他的红色外套红得仿佛要燃烧起来,雪白的胡须垂在胸前,好象瀑布似的。
“你是谁?”托比挣扎着着坐起来问道。每一天他似乎都需要一针IV注射,各种管道围绕着他,仿佛是一个体外循环系统,“我认识你吗?”他扯下塑料面罩。
“你好,小家伙。”圣诞老人笑咪咪地说:这是斯巴斯坦,就是在圆屋子里边开会的那个胖胖的撒谎家,我授权安索呢·维思以一小时八十美元的价格雇下了他。“叫我圣诞老人吧。知道吗,托比,圣诞节快到了。听说过圣诞节吗?”
“我想我们在学校里学到过。不是说那很蠢吗?”
“很蠢?”斯巴斯坦恐惧地说。“圣诞节是这儿最美好的事儿。我如果还是个小伙子,我肯定很喜欢圣诞节。我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会期待圣诞节到来,我会开心得不得了,克沙威尔细菌都没地方可呆了。”
“圣诞节很暖和吗?”现在托比是一根头发也没有了,他的头顶就象一只鸡蛋。
“圣诞节前夜,我就会乘着雪橇跑遍全世界,到每个男孩子和女孩子到那儿去,把好东西送给他们。”
“你会到我这儿来吗?”
“当然我会。托比,你想要什么作为圣诞礼物呢?”
“你什么都可以拥有。”我说,“对不对,圣诞老人。
“当然,什么都可以。”
“我想见我妈妈。”托比说。
雯丽卡·克拉克尔发抖了。“这个圣诞老人管不了。”
“我想暖和一点儿。”
斯巴斯坦说。“我是指……玩具之类的。我会给你带个玩具来。”
“带点特别的,”我说,“比如说你想要的电动小鹿。”
“不,那是我的生日礼物。”托比纠正我说。
“你为什么不把它作为圣诞礼物呢?玛提娜建议说。
托比又戴上了自己的氧气头罩,“哦……好吧,我想我会喜欢电动鹿的。”他的声音在光滑的绿色头套中嗡嗡作响。
斯巴斯坦说,“电动鹿,嗯?好吧,好吧——我来试一试看能不能办到。任何一种特殊的电动鹿吗?”
“适合大孩子玩子,”托比的呼吸气的声音就象没有气的轮胎跑起来的声音,“也许我躺在床上你看上去显得小,但实际上我已经七岁了。他会是棕色的吗?”
“那么——这是一只适合大孩子玩的棕色电动鹿,对不对?我想这能办到,也许还会给你一点惊喜。”
托比高兴地在面罩里笑了起来。“我得等多久?”
“得等到圣诞节之后了。”我对他说。”只有几天了,对不对,圣诞老人?”
“对”
“那时候我会好一点儿啊?”
“这有很大可能,彩虹男孩。”克拉克尔说,一边拧开了托比的输液导道开关。现在他不断地输液,仿佛他有两个心脏,一个用来运送血液,另一个用来运送麻醉剂。“这很有可能。”
我鬼鬼祟祟打开我的钱包,摸出我的金卡,“这是给安索尼·维思的。”我悄悄说,把那个长方形卡片塞给斯巴斯坦。“一切开销从这里面付。”
斯巴斯坦象个制止车辆通行的交警一样一摆手。“留着你的卡,”他说,“‘心’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包括我的工资。”他笔直地站着,黑色腰带下的流苏抖了一下,他走出了房间。“下次再见吧,托比——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托比咳嗽着说。他扔掉面罩,向我转过头。“你听到他说的吗,爸爸?圣诞老人还要上这儿来。我太激动了。”他那蓝色的皮肤泛亮了。“他要带给我一只电动鹿,还有一些惊喜,我简直等不及他上这儿来了——我真的等不及了。”
玛提娜说,“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
“我想你知道。”
她领我走进一楼休息室,这儿象个室内森林。粉红的花朵在繁茂的绿叶中盛开,叶片有象耳朵那么大。这些都是假的:每一片花瓣都是瓷的,每一片绿叶都是玻璃的。
“杰克,你现在的行动不是正确的。”
“那是从你的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