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爱巴”号要去哪儿?……这是第一个问题。
这位阿蒂卡斯伯爵是谁?……这是第二个问题。
鉴于这艘神奇的游艇的速度,第一个问题无论在几天后得到解决,我最终会知道推动后前进的发动机是如何运转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却没有那么大的把握能揭示出来。
我认为,这位神秘的人物隐瞒他的来历其一定大有深意,没有任何迹象能够表明他的国籍。虽然他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这一点在他参观一号楼时我便确认了,——但是,带着生硬而颤抖的口音,北方人是不会有这种现象的。我不记得在欧洲和美洲银行时听到过这种口音,——虽然这也许不是马来西亚半岛的方言特有的拖音。实际上,他的面色带有热带居民的特征,几乎是橄榄绿,有点像青铜的颜色,头发微微卷曲,像乌木一样漆黑,眼眶深陷射出的目光如蜂芒螫针般锋利,瞳孔几乎不动,身材修长,肩膀宽阔,疙疙瘩瘩的肌肉显示出充足的体力,这一切都表明阿蒂卡斯伯爵也许属于边东的某个民族。
我想阿蒂卡斯只是一个假名,伯爵的称号也是如此。虽然他给帆船起了一个挪威名字,但是他肯定不是斯堪的那维亚半岛的人。他没有任何北欧人的特征,既没有平舒的神情,金黄的头发,也没有浅蓝色眼睛中露出的柔和的目光。
总之,不管他是谁,他派人绑架了托马斯·罗什和我,肯定心怀不轨。
那么他这样做是为了某个外国政府呢,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难道他想独自利用托马斯·罗什的发明并且已经有条件利用它了?……这是第三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以后耳闻目睹的事情会使我在逃跑之前(假如逃跑是可行的话)找到答案吗?……
“爱巴”号继续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航行。我可以在甲板上自由走动,但是从来没有越过甲板室,它的门冲向前桅的前部。
实际上,有一次,我曾想走到艏斜桅的底下,从那里我也许可以俯身向外看到帆船的艏柱劈开水波。但是,值班的水手(显然是根据命令)挡住了我的去路,其中一人粗暴地用生涩的英语对我说:
“回到船尾去……回到船尾去!……您妨碍了驾驶!”
驾驶?……没有人驾驶。
难道他们知道我想弄明白帆船是在什么推动下前进的吗?……有可能,船长斯巴德在一旁观看这一幕,他也许猜出我竭力想弄清航行的方式。甚至一位疗养院的监护也对这种既不张帆,又没有螺旋桨却如此迅速地航行惊讶不已。总之,由于某种原因,他们禁止我去到“爱巴”号的船头。
将近十点钟时,刮起了微风,——这是对航行非常有利的西北风,——船长斯巴德对水手长做了些指示。
水手长立即吹哨令人开起了主帆,前桅帆和三角帆。即使一艘军舰也不会比他们更正规更有秩序。
“爱巴”号向左舷稍稍倾斜,船速明显加快了。然而,发动机丝毫没有停止运作,因为船帆没有完全张开,(如果帆船打算只依靠船帆行驶的话,船帆必须完全张开。)清新的微风有规律地吹着。它们还是促进了航行。
天空非常美丽,西边的云彩升到天顶后便消散了,波光粼粼的大海沐浴在千万缕阳光之中。
我开始在可能的范围内留心我们走的路线。我的海上游历颇多因而能够估计出一艘船的航速。我觉得“爱巴”号的速度大约在十到十一海里之间。航向一直保持不变,我只要走近舵手面前的罗经柜,便很容易地识别出来。虽然看护盖东不能走到船头,但是船尾却能走到。有好几次,我迅速地瞥了一眼指南针,它的指针一直指向东面,更确切地说是东南面。
我们就这样行驶在大西洋的这部分洋面上,它的西面就是美国海岸。
我竭力回想在这个方向向东,在到达欧洲大陆之前会遇到哪些岛屿或群岛。
三十五度纬线穿过大帆船四十八小时前刚刚离开的北卡罗来纳州,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条纬线向东在摩洛哥附近切过非洲海岸,但是,它会经过距美国三千海里的亚速尔群岛。亚速尔群岛属于葡萄牙。也许可以假设“爱巴”号的船籍港就位于其中的一座岛屿上,它会返回那里?……不对,我不能同意这个假设。
此外,在经过亚速尔群岛之前,三十五度纬线还穿过距美国仅有一千二百海里的英属百慕大群岛。在我看来,假设阿蒂卡斯伯爵劫持托马斯·罗什是为了某个欧洲强国的利益,而这个欧洲强国就是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的可能性更小。说实话,此人为了一己之利做出此事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这一天中,阿蒂卡斯伯爵有三四次坐在船尾。他的目光似乎在仔细地搜寻天边的每个小点。每当一只帆或者一缕轻烟出现在远处的海面上,他便用航海用的高倍望远镜久久地观着它们。甚至不顾我的存在。
有时,船长斯巴德走到他身边,二人便用一种我既不懂也从来没听到过的语言交谈几句。
“爱巴”号的主人最愿意同工程师索科尔聊天,他们似乎非常亲密。工程师喜欢聊天,他不像其他同伙那样讨厌,那样阴沉,他在帆船上的身份是什么?……他是否只是阿蒂卡斯伯爵私交呢?……难道他和伯爵一起奔波于海上是为了分享一位富有船主的令人艳羡的生活?……总之,他是唯一对我表现出一点兴趣的人,即使不是好感。
至于托马斯·罗什,一上午我都没有看到他,可能因头天晚上的发作后他还没有平静下来,仍然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阿蒂卡斯伯爵在回屋之前,示意我过去,使我对上述推测深信不疑了。
我不知道这位阿蒂卡斯伯爵要干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要对他说什么。
“托马斯·罗什的发作会持续很长时间吗?……”他用英语问我。
“有时要持续四十八小时。”我回答。
“应该怎么办呢?……”
“只要让他安静地呆着直到入睡便可以了。一夜的睡眠之后,托马斯·罗什便会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往常的无意识的状态。”
“好吧,盖东看护,如果必要的话,您将像在疗养院那样继续照顾他……”
“我照顾他?……”
“是的……在帆船上……在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前……”
“我们到哪儿?”
“到我们明天下午要到的地方。”阿蒂卡斯伯爵回答。
明天……我想着。那么难道不是要到非洲海岸或亚速尔群岛?……那么“爱巴”号只可能到百慕大群岛了。
阿蒂卡斯伯爵踏上了甲板室的第一级台阶时,我叫住了他:
“先生,”我说,“我想知道……我有权知道我去哪里……并且……”
“在这里,盖东看护,您没有任何权利。您要做的只是在受到询问时回答。”
“我抗议……”
“只管抗议好了。”这个专横而傲慢的人反唇相讥道,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他由甲板室下到舱底,留我和工程师索科尔在一起。
“如果我处在您的位置,我会听天由命,盖东看护……”他笑着说,“当一个人处在复杂的情况下时……”
“叫喊总是允许的吧……我想。”
“有何用处呢……在没有任何人听得见的情况下?……”
“以后会有人听见的,先生……”
“以后……时间太长了!……总之……您想喊就喊吧!”
讥讽地提出这个建议后,工程师索科尔便走开了,留我独自在那里思索。
将近四点钟时,在六海里远的东面海域上出现了一艘大船,迎着我们驶过来。它的速度非常快,轮廓越来越清晰。浅黑色小烟从两个烟囱中盘旋上升。这是一艘战舰,因为在主桅顶口一面窄长的燕尾旗迎风飘扬,虽然船头没有任何旗帜,但是我认出了这是联邦海军的一艘巡洋舰。
我暗暗地想“爱巴”号在从巡洋舰旁边驶过时,是否会依照惯例向它致敬。
不,正在这时,帆船故意地驶开了,远离了巡洋舰。
对于一般可能会引起怀疑的快艇来说,这种做法并未让我惊讶。但是,最让我吃惊的是船长斯巴德操纵帆船的方式。
他来到船首的卧式锚机旁边,在一架指示仪边上停下来,这架指示仪类似蒸汽船的机器室中用来传送命令的那类仪器。他按了仪器上的一只按钮后,“爱巴”号便向东方移动了11°15′,同时,船员们轻轻地松开了船帆的后下角索。
显然,某道命令被传给了某种机器的驾驶员,因此,在某台“发动机”的作用下帆船不可思议的移动了一下,迄今我尚不知道这台“发动机”的操作原理。
由于这次操作,“爱巴”号斜刺里远远地躲开了巡洋舰,而它的航向却丝毫未变。为什么一艘战舰要打断一只毫无可疑之处的快艇的航行呢?……
但是,晚上六点左右,又驶来了一艘船,可以望见它左舷的吊杆,这次“爱巴”号的表现迥然不同。它没有避开这艘船,斯巴德船长通过指示仪发出一道命令,帆船便再次向东航行,逐渐接近这只船。
一小时后,两只船互相靠近了,大约只相隔三、四海里。
海面一丝风也没有。这是一艘船体很长,有三根桅杆的邮船兼高船,高高扯起的帆正被卷起来。不必期望夜里会起风,明天,海上会风平浪静,这艘三桅帆船肯定仍然果在这个地方。至于“爱巴”号,在神秘的发动机的推动下,不停地接近这艘三桅帆船。
自然,船长斯巴德命令降下船帆,在水手长艾弗洪达的率领下,船员们执行了命令,其动作的迅捷令人赞叹无比,这是赛艇上的水手们应有的迅速。
当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两艘船只相隔一点五海里。
斯巴德船长朝我走来,把我拉到右舷的舷门附近,毫不客气地命令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我只能服从他的命令,然而,在离开甲板之前,我看到水手长根本没有让人点亮船位灯,而三桅帆船却点亮了他们的小船位灯,右舷为绿灯,左舷为红灯。
毫无疑问,帆船意图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这艘三桅帆船的水域。船速放慢了,而船向却没有变化。
我估计从头天晚上算起,“爱巴”号可能向东航行了二百海里。
我回到了房间,心中隐隐不安。我的晚餐已经摆在了桌子上。但是,由于莫名其妙的忧虑,我几乎碰都没碰它,我躺到床上,等待困意来袭。
这种不安持续了两个小时。四周很安静,只有帆船轻微的颤动,船板下海水的徘徊和帆船在平静的海面上移动时轻轻的颠簸时而扰乱这片安宁。
我的脑海中纠缠着最近两天内发生的种种事情,不得片刻安宁。明天下午,我们就要到达……明天,我要在陆地上尽照料托马斯·罗什的职责了,正如伯爵所言“如果有必要的话。”
当我第一次被关在舱底的时候,我知道帆船正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航行,此时——大约十点钟——我感觉到帆船刚刚停了下来。
为什么停船?……当斯巴德船长命令我离开甲板时,我们并没有看见陆地。根据地图在这个方向上只会遇见百慕大群岛,从入夜时分起还需要航行五十到六十海里,瞭望员才能望见它。
“爱巴”号不仅停了下来,而且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