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送走医生,准备登上石阶,回到屋里,关上屋门,回到托马斯·罗什身边,正在此时,几个人向我扑来,将我打翻在地?……他们是谁?……蒙住了眼睛,我没法认出他们……嘴也被堵上,无法呼救……我不能反抗,因为他们捆住了我的双臂双腿……然后,我感到他们将我举起来,抬着我走了一百多步……我被抬起……又被放下……然后被安置在……
哪里?……哪里?……
托马斯·罗什现在如何了?……难道这次绑架的目标是他而不是我?……非常有可能。对人们来说,我只是看护盖东,而非工程师西蒙·哈特,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我的真实身份和真正的国籍,人们为什么要绑架一个疗养院的小小看护呢?……
他们要绑架的是法国发明家,这一点无可置疑……将他从疗养院劫走的目的是否是想获取他的秘密呢?……
我认为托马斯·罗什和我一起消失了……是这样吗?……是的……可能是……这是……对此我毫不犹疑……绑架我的不法分子用意不在盗窃……否则,他们不会这样做……只需使我不能呼叫,把我扔在花园的灌木丛中的某个角落……劫走托马斯·罗什后,也不会再将我关起来……我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总是这个问题,几个小时以来,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样,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遭遇,结果如何……我一无所知……我甚至不敢预料事情的结局。无论如何,我打定主意,将每分每秒发生的细节记在脑中,然后在可能的时候,用笔将我每天的感受记录下来……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在新的情况下最终发现托马斯·罗什的秘密呢?……如果有一天我获得自由的话,应该让世人知晓这个秘密,以及造成如此严重后果的罪犯们!
我不停地思考下面这个问题,期望某次偶然的机会让我找到答案:
我在哪里?……
让我们回到事情的开头。
被抬出疗养院后,我觉得被无声无息地放到了一艘微微倾斜的船只的座椅上,——也许是一艘小艇……
船晃了一下之后紧接着又晃了第二下,我推测又有一个人上了船。那么此人是不是托马斯·罗什呢?……他们没有必要堵上他的嘴,蒙住他的眼,捆住他的手脚。他可能仍然处于虚弱的状态中,无法进行任何抵抗,也根本意识不到自已被劫持了。有一点可以证明我的判断无误,这就是在我的塞口布上有一股乙醚特有的味道。昨天,医生在离开之前,曾给病人注射了几滴乙醚,——我记起来了,托马斯·罗什在病情发作最剧烈的时候,拼命挣扎,有几滴乙醚落在了我的衣服上,并且很快便挥发了。因此,我现在仍能强烈地闻到这种气味,一点都不奇怪。对……托马斯·罗什也在小艇上,就躺在我旁边……如果我晚一点返回小楼,可能就不会再找到他了……
我沉思着……为什么阿蒂卡斯伯爵不合时宜地想要访问疗养院?……如果我的病人没有见到他的话,所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他对病人谈起他的来意导致了这次异常剧烈的病情发作。首先要责备的是院长,他没有重视我的警告……如果他听从我的话,医生就不会来给病人看病,小楼的门就会关着,绑劫也不会成功……
绑架托马斯·罗什后的获利者也许是某个人,也许是欧洲的某个国家,没有必要深究。对此我完全可以放心。十五个月来我没能做到的事情,其他人也不会成功地做到。就我的同胞智能衰弱的程度看,任何获取他的秘密的企图都会以失败告终。说真的,他的状况不断恶化,他会彻底疯狂,甚至迄今为止未受损害的部分理智也难逃此劫。
总之,现在没有必要考虑托马斯·罗什,倒是要想想我自己的处境,以下是我感觉到的。
一阵剧烈的晃动后,小艇开始在船桨的推动下前进。刚刚走了一分钟,便发生了一下轻微的撞击。无疑,小船撞在了一艘大船的船壳上,然后便挨着大船停了下来。接下来是一阵喧闹骚动。说话声、命令、操作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我蒙着双眼,听见这些混杂的声音持续了五、六分钟,但我什么也没听明白……
我唯一的想法便是他们会将我从小艇上移到它所属的大船上,将我关在货舱底部直至大船驶到汪洋大海上。当大船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航行的时候,他们不会让托马斯·罗什及其看护出现在甲板上……
因此,有人抓住我的双腿和双肩,我的眼睛一直被蒙着,感觉并没有被举到舷墙上,相反他们让我头朝下……他们是想把我扔到……投进水里以此干掉一个讨厌的证人吗?……这种想法一度在我脑海里闪现,我从头到脚不寒而栗……我本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脯胀满了气,也许马上就会缺乏空气了……
不!我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块坚实的木板上,它给我一种金属般冰凉的感觉。我躺在上面。让我极度惊讶的是,捆缚我的绳子被解开了。我的周围不再有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沉闷的关门的声音……
我现在……在哪儿?……首先,我是独自一人吗?……我扯一下塞在嘴里和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连一丝微薄的光线都没有,即使在封闭得最严实的房间里瞳孔也能接收到模糊的光线,而这里却连这点都做不到……
我喊叫着……我叫喊了几次……没有任何回答。我的声音变得很沉闷,仿佛它穿过的是一个不能传音的地方。
此外,我呼吸到的空气非常灼热、沉闷、厚重,如果不更换空气的话,我的肺部将很难甚至不可能发挥它的功能……
我伸出手后,下面就是我通过触摸知道的:
这是一间四壁皆为钢板的屋子,不超过三到四立方米。当我用手抚摸四壁的钢板时,我发觉它们都用螺柱固定住了,就像轮船上密封的隔板那样。
在一面钢壁上,我摸到一扇门框,它的铰链高出隔板几厘米。这扇门可能是由外往里开的,也许我就是由这扇门被台进房间内部的。
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任何声音。寂静就如沉沉的黑暗,——奇怪的寂静,只有我动弹时,金属地板的声音才会打破它。既听不到船上惯有的低沉的声音,也没有水流擦过船体的窸窣声,更没有海水轻轻拍打船壳的汩汩声。也没有摇晃的感觉,而在内兹河湾中,海潮原是使船只剧烈颠簸的。
我被关在里面的这间房间真的是在一只船上面吗?……虽然我被搬到了一只小船上而这艘船又只行驶了一小会儿,但是我能肯定它行驶在内兹河上吗?……真的,为什么这只小艇不能划到河对岸,不能不和在疗养院附近等候它的某艘大船会合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许被送到了陆地上,关在某个山洞里,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这样就能解释这间屋子岿然不动的原因了。然而,这些金属隔板,用螺栓固定的钢壁,在我四周飘浮的隐隐约约的盐味,——这是海的气息,船上的空气常常浸透了这种气味,它的性质我是不会搞错的,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
我在监禁中渡过了四个小时。这是我的估计。大概临近午夜了。我就这样一直呆到天亮吗?……幸好我在六点钟吃过晚饭了,这是疗养院的规矩。我没有受到饥饿的折磨,而是强烈地感到了困意。然而,我希望自己能抵住睡眠的袭击……我不会屈服于它……我应该重新抓住外界的某样东西……什么东西呢?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透过这只铁盒子……等待吧!……也许,某种声响会传到我耳朵里,尽管微乎其微?……因此,我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听觉上……我一直在窥伺,——只要我不是在陆地上,——某种运动,某次晃动终究会被我感觉到……假如大船仍旧停留在原地,它马上会启航的……或者……那么……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托马斯·罗什和我……
最终……这绝对不是幻觉……一阵轻微的摇摆让我感觉像躺在摇篮里……使我确信我根本不在陆地上……虽然摆得不明显,也没有碰撞,没有上下起伏……仿佛是在水面上滑动。
冷静地思考一下。我所在的这艘船停泊在内兹河口,它一直在等待绑架的结果,并且一直整装待发。小艇将我带到大船上。但是,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感到他们将我举过舷墙……难道我是通过船身上的某扇舷窗被递进大船的吗?……总之,这些无关紧要!不管他们有没有将我送至舱底,我是在一个漂浮的不断运动的物体下……
也许,不久我和托马斯·罗什会重获自由,——假如他和我一样被小心地关闭起来的话。获得自由后,我便可以随心所欲地登上大船的甲板。可是,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可以,因为我们不能让人发现。因此,只有大船驶到远海上,我们才能呼吸外面的空气。如果这是一艘帆船,它必须等待有利的风向,——这股在日出时从陆地上刮来的风为船只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的航行提供了便利。如果这是一只蒸汽船……
不!……在蒸汽船上,我会不可避免地闻到煤炭、油脂和锅炉舱散发出的气味……而且我还会感觉到螺旋桨或桨叶的运动,机器的振动以及活塞的一停一动……
总之,最好耐心等待。明天我就可以走出这个黑窟窿。并且,即使我不能自由活动,至少他们会给我送食物。有什么迹象表明他们想饿死我呢?……把我扔到河里而不是带到船上岂不更方便……一旦到达远海,他们对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没有人会听到我的喊叫……我的抗议是没有用的,谴责就更没用了!
那么,我对这些绑架者有何用处呢?……疗养院的一个小小的监护,默默无名的盖东……他们要从疗养院绑架的是托马斯·罗什……至于我……只是附带地被绑架了……因为我正好在那时回到了小楼……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这些绑架者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他们要将我带到何地,我抱定了一点:继续扮演看护的角色。没有人!没有人会料到在盖东外表下,隐藏着工程师西蒙·哈特。这样有两点好处:首先,他们不会留意一名微不足道的监护,其次,也许我能洞悉这桩阴谋的内幕并加以利用,如果我能逃跑的话……
我想到哪儿去了?……在逃跑之前,先要到达目的地。那时再考虑出逃的问题,假如有合适的时机的话……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隐瞒我的真实身份,他们不会知道的。
现在,完全可以肯定我们正在航行。但是,我需要更正先前的看法。不对!……我们乘坐的这艘船,既不是蒸汽船,也不是帆船。毫无疑问它在一架强大的运转机推动下前进。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听见蒸汽机转动螺旋架或轮子时的特有的声音,船上也没有汽缸活塞来回运动时产生的震颤。这是一种连续不断的有规律的运动,一种由发动机带动的顺时针旋转,不管它是什么,有一点是不会弄错的:推动该船前进的是一套特殊的机械……是什么呢?
也许这是一种近期来人们议论颇多的涡轮机?它由一个水下管筒操纵,可以用来代螺旋桨,其耐水性和速度都远远超过螺旋桨……
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会知道这是一艘什么样的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