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的操作没有设计周详才酿成了这场大事故。据估计,全球今年的经济总量将因此降低百分之七,何夕与楚琴的遭遇只是整个灾难事件小小的前奏。
不过一切还是慢慢平静了下来。“谛听”中枢以最快的速度排除了故障,三个小时后秩序开始恢复。父母认出了自己的子女,丈夫找到了妻子,正在打官司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也重新揪住了对方。人们争先恐后地查看自己账户金额。重新装备上武器的警察很快便收拾了那些逃犯。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开始热烈地相互拥抱,庆幸灾难已经过去,同时用最夸张的语言表示对对方的关心。
事件的直接责任者均被判以终身监禁的重刑,以此来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情。整个“谛听”系统重新进行了最严格的安全测试,任何细微的地方都没有放过,按照验收专家组的测评,改造后的“谛听”系统的年事故发生几率为十的负十一次方,这意味着一千亿年才可能有一次事故,这个时间已经数倍于宇宙的年龄。
世界重新和谐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而且看起来再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尾声
檀木街十号是一幢稍稍显得老式的房子。
从街道的一方能够看到院子里一家人正在享受他们幸福的好时光。一个胖嘟嘟的男孩兴奋地提着浇花的水壶疯跑,嘴里“咯咯”笑着,全然不顾水淋得一身都是。好脾气的祖母宽容地看着自己的后辈,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已经上了岁数的男主人惬意地蜷在躺椅上,头上戴着耳机,眼睛盯着面前的袖珍电脑,口里念念有词,皱纹密布的眼角蕴含着笑意。一些带着货币符号的数字从屏幕上闪过,看来他是在抽空打理一下财产。
这时一辆车开过来,下来一个穿绿色制服的邮差。他四下瞅了瞅,将一叠东西放进了信箱。
男主人冲着那个疯跑的胖男孩嚷嚷:“128013644103,去把报纸拿过来。”
但是胖男孩正玩得起劲,没有理会祖父的安排。男主人无奈地起身,朝信箱走过去。他的手轻放在编号为015123711207的信箱上,信箱门立刻自动打开了。男主人伸手进去拿出一摞报纸。这时一封信从报纸中滑落到草地上。
男主人有些意外地捡起这封表面已经变得发黄的信件,邮戳上的日期是好些年前,看来这是封补投的死信。地址很模糊,但仔细辨认能看出写的是檀木街十号,这应该没错,但问题出在收信人上。
“何夕……”男主人有些拗口地念叨着信封上的这两个字,花白的头发在微风中晃动着。
“何夕是谁?”他茫然地看了眼四周,低声自语道。
(完)
原载于《科幻世界》2006年第2期
赏析
何夕的《我是谁》秉承了他一贯的讲究叙事的风格,为读者勾勒了一个在未来科技发展失控的状态下,人的自我丧失与荒诞的境遇。字里行间透着“黑色幽默”与深层意蕴。
小说的情节不断悬置与铺展,时而层峦叠嶂,时而柳暗花明。主人公何夕突然失去了“号”。惊恐之余,他向未婚妻楚琴寻求帮助。无耐楚琴“只认号不认人”。随后,故事发生了“镜像翻转”,楚琴得到了命运的同样关照。此时,他们才突然意识到了身边的科技枷锁;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才成为了“真心”恋人。
情节不仅仅引导读者的好奇心,更是营造氛围的好契机。心灵感动的留恋,盼望人类能从科技的束缚中清醒的渴望,交织在叙事之中。情感驱动进而取代故事悬念,成了推进小说发展的主要动力。最终,“谛听”系统恢复正常,主人公重新获得了身份。一失一得,人在科技面前的渺小与柔弱被勾勒得淋漓尽致。
但是,情感之路却是常绿的。
小说中,科技作为一种异已的力量,稳稳地驾于人类之上。科技理性统冶了一切。人类失去了对自己感觉的信任,失去了对亲情、爱情的美好情怀。一切都被程序化了。人不得不依附于科技求得生存。
《我是谁》以它跌宕起伏的故事、深刻的主题、自然流畅的语言及巧妙的艺术手法,再度使何夕成为深受读者喜爱的科幻作家。(鲁礼敏)
无险不冒 第一卷(1)
引子
“以前处理过这种情况吗?”
“头一回。”卢正明刚从局里赶到,身上的警服与眼下的气氛极不谐调,好在也是黑的,不算过分招眼。“还从没见过谁要利用虚拟身份参加公证呢——民间的葬礼还差不多。”
在送葬队列的最后一排,公证处办事员唐文钢与事主所在社区户籍警卢正明正在低声交谈。
这是一位普通工人的葬礼,他死于一场公伤事故。麻烦的是在这一不幸降临之前他正在办理离婚,结果险些做了他前妻的未亡人现在还属于合法的第一顺序继承人。
“也许是有顾虑吧,要不就是不想太张扬——怕自己的新欢不喜欢?”
“很有可能,我估计她现在就藏在葬礼的人群里呢。”卢正明职业性地四下张望。
“算了,还是看看她的要求吧。”唐办事员摊开手里的协议书。
“她好像没提任何要求。”对此卢警员早就心中有数,“财产全部归在儿子名下,她一分钱也不要。而且她还会每月按期汇出她那一部分抚养费——数额还挺大的。”
“孩子没成年吧?”唐文钢望了望前排那个穿着小巧黑西服的孩子提醒道,“财产得由她来监护。”
“据说她本来觉得麻烦。可我们向她说明情况之后,她也就没再坚持,答应用‘遥控’的方式帮孩子计划和打理开销。”卢正明扫了一眼协议书,“那孩子的腿不是有残疾吗,怎么还能站在那儿?”
唐文钢朝旁边一架小轮椅努努嘴。“他是被人架着站在那儿的。”
“残忍了点,就为这么个尊重的形式……他小时候怎么不治疗呢?”卢正明有些奇怪,“对于现代医学来说,这点小毛病应该不成问题吧?”
“你怎么知道是小毛病……按期汇钱?不露面的监护?”唐文钢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孩子的日常生活谁管?”
葬礼仪式简单而隆重。随着西部繁荣,东风西进,把更遥远的西风也带了过来。现在的葬礼仪式基本上是中西合璧式的,不再直接做那种挑战亲友心理承受能力的遗体告别,而是在铺满鲜花的墓地进行——只不过主持者不是神职人员。好在西部地广人稀,这种美丽的身后安居之所俯拾皆是。
这位名叫杜延国的建筑工人牺牲于宇云市的地下工程。他今年47岁,结婚较晚,所以甩手扔下的儿子只有12岁。悼词上说他是为了保护国家财产而牺牲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多少有些粉饰,因为在操作规程里有明确要求,在出现危险时首先应该保护好自己的生命,人的价值远高于区区几百万元的机器。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在地下工程出现事故时,人的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自我保护,别说没有可能想到国家财产,就算想到了也无能为力。了解杜延国的人分析,基于他一贯的现实主义做法,他肯定是为了躲避飞溅的岩石碎片才双手张开全身趴在挖掘机侧面的,因为这样可以有效地躲开飞来异物。可没想到连锁性的意外出现了:那片准确飞来的大块岩石使出一个巧劲,刚好把庇护杜延国的侧面顶罩砸塌了进去,结果附带伤到了他的颅腔。
当然,即便如此仍算是因公牺牲,这一点毫无疑义。但唐卢两位公务员都觉得悼词大可不必那么写,非但有过分拔高之嫌,而且会让内行耻笑,不为识者所取。不过后来他们注意到,所有公开媒体上的报道都去掉了这段评价,只在因公牺牲上大做文章,给人的感觉是正经媒体到底比企业宣传部门要成熟。
没有人放声大哭,只有个别的小声抽泣,可能是死者的亲朋好友。葬礼的主体部分结束之后,大家一边献花,一边互相安慰。唐办事员和卢警员完成了例行公干,颇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这时卢正明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扭回头去寻找:
“哎,那孩子呢?”
1 杜晓林
“姓名——”
“杜晓林。”
“年龄——”
“12岁。”
无险不冒 第一卷(2)
“报考科目——”
“初中二年级,全学年,语文,数学,外语,英语,……”
“请提供相关材料。”从网络那一端里再次传来提示。
一系列电子资料被传递过去。
在登记处这边,终端的指示灯闪个不停,核对着档案里的图像信息和声纹记录。考试中心的刘思桐闲坐在那里,听凭电脑完成客观资料的核实工作,而他则简单浏览了一下报名者的个人信息。
一般来说,应该再随便问点什么。虽说没什么实际意义,但已成为一个惯例,以免过于丧失人情味。所有资料在网络报名时都登记过,现在再问纯粹是走个形式。
刘思桐注意到“申请原因”栏的“肢体残疾”四字,望了一眼那端正的面容,斟酌着下面应该说些什么。他很想问问对方具体是什么残疾,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即使是对一个孩子,也该尊重他的隐私。
“爸爸妈妈一定在旁边陪着你吧?”
一般情况下,这时父母都应该站在孩子身后。刘思桐等着他们露面,然后多少安慰一番。
“离异。”——到底还是蹚了雷。
“对不起。”刘思桐有些尴尬,通过屏幕和话筒传达他的歉意,“孩子,我的话问完了,结果后天通知你。”
“谢谢。”屏幕上的男孩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报名结束之后,杜晓林忍着不去登录那款名为“世界”的网络游戏,而是仔细研读考试中心网站上的相关规定,尤其注意考场规则那部分。渐渐地,他发现了这里的漏洞……
“请进考场。”
虽说完全是一个形式,可杜晓林还是不折不扣地照章行事,行动中透着谨慎。监考老师方东新看出了这一点,放缓语气对他说:
“别紧张,和过去在学校里考试一样。”
杜晓林没说话,点点头,然后垂下眼皮朝地上看。看到杜晓林的可怜模样,方东新差点想去摸摸他那虚拟的头。而杜晓林这时正在心里说:我从来就没进过学校。
题目开始一道道蹦跳出来,杜晓林认真地答起题来。
考试大概进行了半个小时左右,考试中心低沉的警报声突然响了起来,红灯一闪一闪地提醒监考官注意。
其时方东新正在喝茶。一般来说考场不会出什么事,没想到这回却让他赶上了。
“出现虚假信息!”监视员报告。“在第42考区。”
方东新打开通话器,语调平静地发布通知。
“请各位同学注意,请检查一下是否有无关资料位于虚拟考区。”
42考区共有52处考场,一一甄别会比较麻烦,所以需要先预警提示,以防确有考生因不慎将资料带进“考场”。
在这种虚拟考场上,每一名考生都要事先申报自己的虚拟范围,一般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然后再向四边外扩大约半米的距离;所需文具也要提前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