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利珀马上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请你把我说的话忘掉吧,”他说道,“这只是一个想法。饭后我们还要去研究什么地方能找到干扰电台。基本数据我已经有了,过一会儿我把它输到电脑里去。”
“我很好奇,”罗丹点了点头。“好啦,让我们来看一看我们的医生给我们配了些什么菜吧。”
在头盔的耳机里大声地响起了生气的喘息声。马诺利大夫啰嗦地解释着大师们的烹调艺术为什么与简单地掌握化学过程是一致的。这听起来很对,可是其中有些东西似乎又不对。
在“星尘号”发动机下边还有很弱放射性的着陆区前面,罗丹站着没动,在他的前边挂着伸出长臂的运货吊车的宽网眼吊篮。吊车的长臂从货舱被打开的大闸门里伸了出来,它就在逗留舱的下面。罗丹放弃了沿飞船外壳可翻出的向上攀登的办法。他们必须穿过叉开的着陆支架登到还在喷出很强余热的发动机处。
“每个人都必须暂时地放弃掉所面临的特殊享受。”罗丹解释说。他的眼睛寻找着两个人的脸。
“哎,布利,你很友好,这段时间你去外边站岗,过半个小时我去接替你。山坡上边有一个很好的哨位,请你好好地观察四周。我们始终在接收你的无线电通话。”
雷金纳德·布尔没有出声。罗丹的声音已经使他有了足够的认识。尽管机长在外表上十分平静,但内心里却有令他不安的问题在折磨着他。当布利带着子弹上膛的武器走去之前,他还慢吞吞地说道:“有一个问题:你还在想着有一枚亚洲联邦的载人火箭在我们之前不久发射了的消息吗?”
“你理解得完全正确,”罗丹证实道,“可能有个别的人希望我们坠落。据我看,干扰电台一定在月球的南极地区附近,所以请你好好地观察四周。我们的频率自动定位仪在连续地扫描着所有可用的波长,当我们听到陌生的声音时,这里恐怕会有些变化。”
再往上,在火箭的座舱里,马诺利大夫开始哆嗦了。他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他是那种为了科研能承担劳累与危险的人。但当他碰到了意外麻烦的时候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了。马诺利不再是男子汉,他被一些想法所困扰地倾听着吊车马达的嗡嗡声。罗丹和弗利珀坐着吊篮到了上面。打开了的屏幕上可以看到布利那缩小了的身影,最后这个身影在悬崖背阴的黑暗中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空气闸门里发出了像口哨似的声音。那里正在调节压力。当罗丹和弗利珀走进去时,马诺利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微笑。
“你好!”他说,“定位仪中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能听到你们的谈话声。”
罗丹脱了航天服,弗利珀汗流满面的。他在墙上蹭他背部的痒处。
“呕……呕……”他在叹息着,“这就像是地球上的天国。”
“在地球上他们会以为我们失踪了。”马诺利轻轻地插了句话。弗利珀的叹息声停止了。
“是啊,”罗丹很从容地证实道,“他们会这样认为的。可是时间不会再长了,吃完饭我们便开始修理着陆支架。”
马诺利在想他的妻子。弗利珀在想他的孩子。没有一个人讲话,但每一个人却都知道,这是一种需要坚强的意志力才能战胜的场合。
他们单独地呆在一个没有空气、没有水和没有生命的陌生世界上。
结构低矮的履带装甲车薄薄的钼钒钢外壳毫无疑问地可以经受住中重型火炮的轰击,但它并不能给人们带来安全感,因为钢板的外面便是充满着神秘与危险的处于绝对真空的宇宙空间。
使这些人神经紧张的,主要还不是死亡的不断威胁,更主要的是这得不到安慰的陌生环境,是那月牙似的、耀眼的太阳和光秃秃、布满沟壑的平原间隆起的环形山。
相比之下,就是地球上那最荒凉的荒原也能显现出对于生命的友善,让他们觉得像天堂。
他们只用了5天,修理折断的着陆支架。安装和装备月球装甲车又用了个24小时。
在麻醉药的作用下充足地睡了一觉之后 ,罗丹和雷金纳德·布尔便上路了。履带车辆已在最困难的条件下经历了考验,它不会出问题,每一个部件都由专家们检查了多次。
这辆装甲车是没有武装的越野输送车辆,它有一间宽敞的四人座舱,座舱的透明塑钢圆顶可以根据需要将光线遮住。压力圆顶下面的小装载面上目前只有装备物品和备件。装甲车的电台可用发动机的全部能量来工作,用12千瓦的发射强度,信号一定能顺利地被送到空间站。
现在,他们已经行驶了24个小时。他们只睡了5个小时,然后,佩利·罗丹驾着这辆隆隆的电动车跨越了下一个地面起伏地带。
月牙状的太阳已经明显地变圆了。距离南极已不再遥远。因此,他们一定会与地球建立起直接的目视联系的。
罗丹开了电门,装甲车开动了。他们绕过环形山后,走上了一段宽阔而平坦的石头路。嘎啦嘎啦作响的履带后面灰尘被扬了起来。细小的颗粒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地面的上空,直到它们又慢慢地落下为止。
又过了6个小时,完全可以看到太阳了。由于月球表面的曲度很小,所以时间过得很快。当他们顺利地通过了临界点后,他们便超越了直接的目视界限。此后不久,地球出现了,人们几乎可以完全无误地认出它来。虽然它离北方的地平线还很低,但无线电联络一定没问题了。罗丹稍微向右边看了看,他们在刚过去的这个小时内变得沉默寡言了。
罗丹将车开上了一个陡坡。履带在地里翻腾着,发动机的工作噪音变得更大了。到了上面以后,他们站在一个岩石的高岗上。他们的右边,一面黑糊糊的岩壁笔直地指向太空,面前远处却悬挂着地球那光闪闪的球体。
他们成功了。
他们没说太多的话,疲劳刻在他们的脸上。要干的事干得很快,几乎是在匆忙中进行的。两个人都有这样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这是行动的最好时机。
罗丹拿出了抛物面定向发射机。布利将反应堆以满功率连接到电台上。管子在预热,罗丹在调整天线。地球已显示在自动仪的十字线内。
“准备好了吗?”布利粗声粗气地问道。他弯着腰站在车厢里,手里摇晃着那杆很重的自动火箭枪。
罗丹点了点头。他同样无言地打开了开关,接收机的喇叭里响起了宇宙的正常干扰噪音。这种噪音与受控干扰的可怕的雷鸣声和尖叫声是无法相比的。
罗丹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然后便接通了电台。他不慌不忙地对着扩音器说道:“‘星尘号’机长佩利·罗丹少校呼叫内华达发射场地面控制站。请回话。‘星尘号’机长佩利·罗丹少校……”
突然来了个晴天霹雳。
就在他们的上空,距离只有几米远的地方,天线在一团极强的、发着绿光的烈火中开始发红,罗丹叫喊着用手蒙上了被照痛的双眼。
事情发生得非常快,而且完全没有一点儿声响。在低矮的月球装甲车上方笼罩着一个由四窜的火焰形成的大的半球。太阳都变成了暗淡的发光体,周围环境变得浑浊不清。
在布尔能发出他的报警之前,内置的无线电器材里已开始发出巨响。一股闪电从塑料外壳里窜了出来,带腐蚀性的蒸气从箱子里冒了出来。小的火焰包裹着发了焦的绝缘材料。
罗丹的反应还算及时,他切断了与反应堆发电机组的联系。布利惊呆了,甚至都没有觉察到罗丹的手打到了他的头盔上。当他往喘息的肺里吸进一些新鲜氧气的时候,才慢慢恢复了知觉。他的喊叫也停了下来。
佩利·罗丹一动不动地蹲在沙发上。事情似乎毫无踪迹地从他身边过去了,奇怪的光也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地消失了。
只有他们那彻底熔化了的天线和还在燃烧的无线电器材能证明这无法理解的事件。
布利在车厢里寻找着敌人,用他的武器威胁着敌人,然而并没有敌人。
干泡沫灭火器响亮的嘶嘶声再次让他吓了一跳。布尔上尉开始咒骂起来。他骂的很起劲,声音也很大。
火源被喷灭了,空调机正在将蒸汽吸走,新鲜的氧气流进了车厢。这一事件耗费了几升供呼吸用的、宝贵的空气。
罗丹将他的头盔翻开。他还在向上搜索着。然后他才说道: “结束了,彻底过去了!他们一直在等着这个。”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布利小声地说着。他精疲力尽地坐到了他的座位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种特别强大的无线电干扰。但你可别问我他们是怎么干的!我一点儿线索也没有!我只知道,这种光在我们第一次呼叫时就突然出现了。这意味着他们用一台全自动测向仪在密切地注视着我们,这仪器马上就接通了。”
布利去拿一种浓缩药片。他的眼睛已经眯缝起来了,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位能干的工程师的身影。
“我曾一直认为你是航天学院的一名优秀学生。”他说道。
“现在不是了吗?”罗丹问道。
“目前不是。这里所说的‘全自动测向仪’是什么东西?你意识到没意识到你说的是什么?天哪,我们用的是高精度定向发射机!人们怎么会这样快就测到这些脉冲呢?天线是指向一无所有的空间的。这还是次要的事。你大概也能解释那种绿光吧?你能想象到那里在用什么能量工作吗?”
“你不要问了,否则我一定会作出荒诞的猜测的。”
“我们当时是处在一个钟形大伞的覆盖之下,”布利继续一个劲地说着,“我看得很清楚,从里边突然向下伸出一只绿色的光手指。我们的天线已经在那里了。佩利,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否则的话我恐怕一切都能理解。按照我的看法,我甚至于认为这是受控放电。我的理智这时已停止工作了。”
罗丹一动也没有动。
“有人当即听到了我的呼叫,而且有人采取了行动。他是怎么做的,对我来说是次要的,因为我不能用我的技术知识来解释这件事。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想把我们变成月球的俘虏。我确信,我们不能再靠‘星尘号’升空一公里了。我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不,我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雷金纳德·布尔脸色惨白地凝视着机长。
“你是我见到过的最没有感情的人!”他说道,“否则的话,你会没有任何可说的?”
“不!我只是看到了必然性。从现在起,不可解决的问题不再是我们应当主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不要谈这个了。”
布利清了清嗓子,他的面颊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好,那就让我们把头藏到沙子里去吧。”他不高兴地笑了。他的目光环视着四周。他的孤独丝毫也没有改变。
“尽管如此,但是你所说的我可理解不了!假如我没有疯的话,我现在会说有一个力场在起作用。但它是如何到太空中去的呢?不是两极,绝对不是!是谁想在这里切断我们的联系呢?用的又是什么手段呢?”
“也许亚洲联邦的火箭比我们早几个小时着陆了?他们的飞船上有新研制出来的设备?”
罗丹目光犀利地看着这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