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Pandora’s box:潘多拉是主神宙斯因普罗米修斯偷盗火种给人类而图谋报复,命火神用黏土做成的地上的第一个女人,她不顾禁令打开内装各种灾难和祸患的盒子,使得装在里面的疾病、灾害、罪恶跑出,散布于世上,只有希望还留在盒里。】
“对了。”
“那么,”巴恩斯说道,“我们来考虑一下最坏的情况。我们可能发现的最坏情况会是什么呢?”
贝思说道:“我觉得这个问题已经很清楚了。不管它是多维生灵还是病毒,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也不管它是否具有与我们相同的道德准则或者是根本没有什么道德准则,最坏的事就是它暗地里捅了我们一下。”
“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它干扰了我们的基本生命机制。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爱滋病病毒。为什么爱滋病病毒那么危险呢?这并不是因为它是一种新的病毒。每一年——甚至每个星期——都有新的病毒生成、所有病毒都以大致相同的方式在活动:它们侵袭细胞,利用细胞的成分生成更多的病毒。爱滋病病毒之所以危害极大,是因为它专门侵袭我们用以防御病毒的那些细胞。爱滋病病毒干扰了我们的基本防御机制,使我们丧失了防御它的能力。”
“呃,”巴恩斯说道,“如果这个球里面藏着能干扰我们基本机制的生灵,那么这个生灵会是什么样子呢?”
“它可能吸进空气而呼出含氰化物的气体。”贝思说道。
“它可能排泄放射性废物。”哈里说道。
“它可能干扰我们的脑电波,”诺曼说道,“干扰我们的思维。”
“它也许专门破坏我们的心脏血管传导功能,使我们的心脏无法跳动。”
“它也许会产生一种音频振动,在我们的骨骼系统中发生共振,使我们的骨头散架。”哈里说道。他冲着其他人笑了笑。“我倒很喜欢这样。”
“聪明啊,”贝思说道,“不过,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只考虑到我们自己。这个生灵也许根本不会做出什么直接对我们有害的事。”
“啊——”巴恩斯惊叫了一声。
“它也许呼出一种有毒气体,这种气体将杀死叶绿素,致使绿色植物无法进行光合作用。这样地球上的所有植物都将死亡——其结果将是地球上所有生命的死亡。”
“啊——”巴恩斯又惊叫了一声。
“你们看,”诺曼说道,“起初我想到了神人同形的问题——也许是这样一个事实,即我们只能把外星智能生物想象成基本上与人类一样——我认为这是人类想象力的缺陷。人总是人,他所认识的是人,他所能想象到的就是他知识所及的东西。你们已经看到,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我们本来可以想象出其他许多东西,可是我们没有去想。我们所想象出的外太空智能生物为什么与人类有很多共同之处?其中肯定另有原因。我认为其原因在于:我们人类从实质上来看,是一种非常脆弱的动物。我们不希望听别人说我们如何脆弱——我们体内的平衡是如何易于破坏,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停留的时间是如何短暂,而它的结束又是何其容易。于是我们也把其他形式的生命想象成跟我们一样脆弱,这样一来我们就无需考虑它们所代表的真正威胁——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而且也不想去考虑。”
房间里一片寂静。
“不过,我们也不能忘记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性,”巴恩斯说道,“这个球体中也许会有对我们有莫大好处的东西。也许是我们连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但对我们人类的发展有极大好处的奇妙新知识和惊人的新技术。”
“不过也可能没有任何对我们有用的新思想。”哈里说道。
“为什么呢?”巴恩斯问道。
“唔,我们来假定外星人比我们先进1,000年,就像我们现在与中世纪的欧洲相比一样。假设你带着一台电视机到中世纪吧,恐怕连个插座也没有。”
巴恩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天才说道:“我很遗憾。这样的责任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我不能作出把它打开的决定。我得向华盛顿请示这件事。”
“特德会不高兴的。”哈里说道。
“特德算老几?”巴恩斯说道,“我要把这个问题提交给总统。没有总统的指示,我不想让任何人设法打开它。”
巴恩斯要求大家休息两小时。哈里回自己的铺上睡觉去了。贝思也说她要去睡觉,但她却和蒂娜·钱以及诺曼一起留在监视室没有走。蒂娜的小天地里有舒适的高背椅,贝思坐在椅子上来回地转动,两条腿不停地荡来荡去。她用手摆弄着头发,在耳朵旁边卷着鬈发玩,两眼愣愣地望着空中。
是累了,诺曼思忖道,我们大家都累了。他看了看蒂娜,见她正十分熟练地不断调节着监视器,检查感测器的输入信号,有条不紊地给那一排录像机更换录像带。由于埃德蒙兹此刻和特德还在太空船里,所以蒂娜除了要注意通信控制台,还要负责录像。这位海军女兵似乎不像他们那么累。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没有进那艘太空船。对她来说,那艘太空船只不过是从屏幕上看到的样子,是电视上的东西,是抽象的。蒂娜并没有直接感受到那个实际的新环境,也没有绞尽脑汁去理解所发生的一切,以及这一切所说明的问题。
“你看来很累,先生。”蒂娜说道。
“是的,我们都很累。”
“是大气的原因,”她说道,“因为我们呼吸的是氦氧混合气。”
心理上的解释也只有这样了,诺曼心想。
蒂娜说道:“这下面的空气密度确实有影响。我们现在处于30个大气压下。如果在这个大气压下呼吸普通的空气,空气的浓密程度就几乎像液体了。氦氧混合气比较轻,但它的密度也比我们所习惯的要大得多。你并没有意识到,但是呼吸这种空气,你的肺要吃力得多。”
“可是你并不累嘛。”
“哦,我已经习惯了。我以前在增压的环境下待过。”
“是吗?在哪儿?”
“那并不好玩,詹森博士。”
“海军作战行动?”
她微微一笑。“我不能说。”
“所以你才有这种神秘的微笑?”
“但愿如此,先生。你不觉得应该去睡点儿觉?”
他点点头。“要睡,要睡。”
诺曼想去睡睡觉,可是一想到那湿漉漉的床铺就不想去了。于是他来到下面的厨房,希望能找到一份罗斯·莱维做的甜食。莱维不在。但他发现一个塑胶圆罩下面有可可蛋糕,于是找到一只盘子,切了一块蛋糕,然后把它端到一个靠近舷窗的地方。舷窗外漆黑一片;坐标方格的灯光已经熄灭,潜水员也都离开了。他看见潜水员住的DH-7号居留舱的舷窗里有灯光,大约在几十码开外的地方。潜水员们大概正准备回到上面去,而且有可能已经走了。
从舷窗玻璃上,他看见了自己的映像:一张疲惫而苍老的脸。“这种地方不适合一个53岁的老头待。”他看着自己的脸说道。
他看到远处有灯光在移动,接着是一种黄色的闪光。一艘小型潜艇在DH-7的一个筒体下方停下来,不一会儿又来了一艘,在它的旁边并排停下。第一艘潜艇上的灯光熄灭。过了一会儿,第二艘潜艇驶进了黑暗,此刻就只剩下第一艘潜艇了。
诺曼心想,是怎么回事啊?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很关心。他此刻太累了。他感兴趣的是这块蛋糕的味道如何。他低头看了看蛋糕,很快就把它吃光了,盘子里只剩下一点碎屑。
太累了,他思忖道,累极了。他把双脚跷在咖啡茶几上,把头靠在冰凉的舱壁垫上。
他肯定迷迷糊糊地睡了片刻,因为他醒来之后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不知东南西北。他坐了起来,这时所有的灯又都亮了。他发现自己仍在厨房。
巴恩斯曾经告诉过他,居留舱是根据有人与无人自动调节灯光的。显然是在他睡着之后,感测器测不到有任何运动,便将房间里的灯自动熄掉的。当他醒来时一动,灯光也自动打开。他心想,如果他睡觉时打鼾,不知道这灯会不会就这么开着。这些都是谁设计的呢?他心中纳闷。设计海军深海居留舱的工程师和设计师们是否把打鼾也作为一个因素来考虑呢?有没有鼾声感测器?
再来点蛋糕吧。
他站起身横穿厨房。他发现蛋糕少了一大块。是他吃的吗?他也不清楚,因为他记不得了。
“有这么多录像带。”贝思说道。诺曼转过身。
“是的,”蒂娜说道,“我们把这个居留舱里的一切活动都录下来,那艘船上的活动也录,所以我们会有很多资料。”
在他的头顶上方有一台监视器,从中可以看见贝思和蒂娜正在上面的通信舱里吃蛋糕。
啊哈,原来蛋糕到了那儿,诺曼心想。
“每隔12小时,录像带就被送上一艘潜艇。”蒂娜说道。
“为什么呢?”贝思问道。
“因为如果这下面出了什么事,潜艇就会自动返回到上面去。”
“哦,太棒了,”贝思说道,“这样我就不用考虑得太多了。菲尔丁博士现在在哪儿呢?”
蒂娜说道:“他已经放弃把那个球打开的念头,和埃德蒙兹进了主飞行驾驶舱。”
诺曼注意地看着监视器。这时,蒂娜走向旁边,走到监视器看不见的地方去了。贝思仍背对着监视器在吃蛋糕。从贝思后面那台监视器上,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颗闪光的球。监视器里的监视器,诺曼心想,看到这些录像的海军有关人员会欣喜若狂的。
蒂娜的声音:“你认为他们最终能打开这个大球吗?”
贝思嘴里正嚼着蛋糕。她说道:“也许能的,我不知道。”
使诺曼大惊失色的是,他看见贝思身后那台监视器上的那颗球的门,正悄无声息地向旁边滑动着打开。他看见那门里一片漆黑。
§ 打开 §
诺曼一路小跑着穿过通道,进入D号筒体,然后又顺着狭窄的舷梯跑进上一层,边跑边喊:“开了,开了!”她们一定会以为诺曼疯了。
他跑进通信舱时,贝思已经吃完蛋糕,正在擦嘴。她放下手中的叉子。
“什么开了?”
“那颗球!”
贝思猛地从椅子中转过身。蒂娜从那排录像机旁跑了过来。他们都盯着贝思身后那台监视器,舱室里静得令人难受。
“我看它是关闭的嘛,诺曼。”
“它刚才是开的。我亲眼看见的。”他把他在厨房的监视器上看到的情景告诉了她们。“这是几秒钟之前的事。那颗球肯定打开过。肯定是在我一路过来的时候又关上了。”
“你肯定?”
“厨房里的那台监视器太小……”
“我亲眼看见的,”诺曼说道,“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把录像带重放一遍嘛。”
“好主意。”蒂娜说着走到录像机旁去重放那段录像。
诺曼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极力想使呼吸乎稳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大气密度甚高的情况下进行激烈运动,他明显感到不适。他认为DH-8不是一个能使人激动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