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是耸了耸肩膀。然后它安定下来睡着了。爪子、尖牙、指甲、肩胛骨。它睡下
了。
AM以燃烧的灌木丛的形式向我们显现,说我们可以杀掉风鸟。假我们想吃的话。
我们好久没吃过东西了。但是即便如此,戈里斯特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膀。本尼颤抖
起来, 淌下了口水。埃伦楼着他。 特德,我饿了,”她说。我朝她眯眯笑了笑;
我想。消除她的疑虑,但是这跟尼姆道克虚张声势一样虚假。他放声说 给我武器。
燃烧的灌木丛消失了,冰冷的铁甲板上放着两副粗糙的弓箭,一把水枪。我拿
起一副弓箭。根本不能用。尼姆谊克费力地吞咽一下。我们转过身,开始了漫长的
归途旅程。飓风鸟把我们刮得四处飞,我们想象不出有多长的时间.我们大部分时
间失去了知觉。但是我们还没有吃过东四。我们费了一个月时间跋涉,遭到了这只
巨鸟。没有食物。现在要找到回洞穴的路,还有盼塑中的罐头食品,还需要多少时
间呢?
我们谁也不喜欢想这个问题。我们不会饿死。我们会得到这样或那样的污秽和
残渣来果腹。或许什么也没得吃。不知怎么的,AM会让我们的肉体活下去,在疼痛
和苦楚之中活下去.
巨岛在原地睡着.睡多久都没关系:当AM讨厌他存在的时候,它就会消失掉。
可惜那一身。可惜那些嫩肉。
我们走着的时候,在望不到头的计算机内腔里,从我们头顶上和四周传来一个
胖女人疯狂的笑声。这不是埃伦的笑声。她并不胖,一百零九年以来我没听见她笑
过。事实上,我从未听见过…我们走着……我感到饥肠辘辘。
(机器语言)
我们缓馒地走着。经常有人昏倒,我们只好等着。有一天他决定掀起一场地震,
同时用钉子穿过我们的鞋底把我们钉牢在原地当金属地板裂开闪电般的一条缝的时
候,埃伦和尼姆道克
陷进去了。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震过去以后我们继续赶路。本尼,戈里斯
特和我。那天深夜,埃伦和尼姆道克回到我们这儿,黑夜突然变成了白昼。天军把
他俩背着送回给我们, 齐唱着神圣的诗句:“下去吧,摩西。 大天使们盘旋了几
圈,然后扔下他俩血肉摸糊的躯体。我们继续走着,过了一会儿埃伦和尼姆道克在
我们身后倒下。他们精疲力尽了。
现在埃伦一瘸一拐地走着。AM让她成了这副模样。为了找到罐头食品,到冰洞
穴要经历漫长的跋涉。埃伦滔滔不绝地谈论着比英的樱桃和夏威夷的水果鸡尾酒。
我尽量不去想它。
饥饿似乎活转过来,正像AM一度活转过来一样。饥饿活在我的腹中,正像我们
活在地球腹中一样。AM要让我们体会这一感受。因此他加重了我们的饥饿感。我们
跟本无法描述几个月未吃东西是如何痛苦。然而我们照样活着。我们的胃仅仅是冒
酸泡泡的大锅,饥饿如同一把把利剑刺人我们的胸腔。这是晚期溃疡的痛楚,晚期
癌症的痛楚,晚期麻痹症的痛楚。这是无休无止的痛楚……
我们走过了耗子洞。
我们走过了滚热蒸汽的小路。
我们走过了盲人国。
我们走过了绝望的沼泽。
我们走过了泪水的溪谷。
终于,我们来到了冰洞穴。冰结成了蓝银色的闪光体,连绵千里,望不到尽头,
新星闪闪烁烁。往下流淌的钟乳犹如一颗颗又大又亮的钻石,像果汁一般流淌着,
凝固成光滑的美不胜收的佳境。
我们看见了那堆罐头食品,我们死劲朝它们跑去。我们摔倒在雪地上,爬起来
再跑,本尼推开我们朝罐头奔去,用脚爪抓起罐头,用牙床咀嚼,用牙齿啃咬,他
无法把罐头打开。AM没有给我们开罐头的起子。
本尼抓起一罐三夸恃的番石馏皮罐头。开始对着冰坝连续猛击。冰块四处飞溅,
可那罐头只有凹痕,这时我们听见一个女人的笑声从我们的头顶传来,在千里冻原
上不断回荡着,回荡着。本尼气得全疯了。他开始扔罐头,我们在冰雪里到处摸索
着,想找个办法来结束受挫而带来的无助的痛苫。毫无办法。
本尼的嘴开始淌口水·他朝戈里斯特扑去……
此时此刻我出奇地平静。
被疯狂困住,被饥饿困住,被除了死亡以外的一切困住,我知通死是我们唯一
的路。AM让我们活着。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击败他。不是完全击败他,但是至少能
获得安宁。我要做这件事。
我必须干得迅速利落。
本尼啃起了戈里斯特的脸。戈里斯特侧卧着,拍打着雪。本尼压住了他,强健
的猴腿压着戈里斯特的腰。双手像砸坚果的钳子死死夹住戈里斯特的头,他的嘴撕
咬着戈里斯特脸颊上的嫩皮。
戈里斯特杀猪似的尖叫着,叫声震得钟乳石纷纷跌落;他们俩轻轻地陷了下去,
直挺挺立在纷纷落下的雪堆里。几百把冰刀从雪堆里冒了出来,到处竖立着。当本
尼咬住的东西突然掉下的时侯,他的头猛往后甩,一块血淋淋白森森的肉挂在他的
嘴上。埃伦的脸蒙着粉笔灰,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漆黑。尼姆道克毫无表情,只是
留神注视着一切。戈里斯特已处于半昏迷状态。本尼现在成了一头野兽。我知道是
AM让他这么做的。戈里斯特不会死去,木尼却可以填填他的肚子。我向右半转过身
子,从雪里抽出一把很大的冰刀。一切都在一瞬间完成:
我用右腿支撑着大冰刀,像掷出攻城锤那样往前抛出去。冰刀击中本尼的右侧
身,恰巧穿入他的肋骨架下面,向上穿透他的腹部并断在他的腹中。他向前一栽,
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戈里斯特仰卧着,我又抓起一把冰刀,跨骑在他扭动着的身上,
将冰刀捅入他的喉咙。当冰刀穿透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埃伦一定意识到我决定
干什么,尽管她已经吓得灵魂出了窍。她拿着一根短冰柱朝尼姆道克冲去。当他尖
叫的时候,她把冰柱捅入他的嘴里.她奔跑的冲力让她达到了目的。他的头剧烈地
扭动着,好像被钉在身后的雪块上。
一切都在一瞬间完成。
这是一次无声期待中的永久的打击。我听得见AM在叹气。他的玩物被夺走了。
他们二人已经死去了,无法复活了。他靠自己的力挝和才能可以让我们活下去。可
他不是上帝。他无法使他们复活。
埃伦望着我,她那乌黑的五官在我们周围的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瞧她做好
了迎战的准备,她的举止含有恐惧和求和的意思.我知道我们只有心跳一次的时间
.AM就要动手阻止我们了。
冰刀击中了她,她朝着我扑倒下去,血从她的嘴里冒出来。我无法弄懂她的表
情,极度的痛苦已经扭曲了她的面孔;但她那神情可能是说谢谢你,可能如此。请
吧。
可能有数百年过去了。我不知道。一段时间以来,AM一直在耍弄我,搞得我的
时间观念时而飞快时而推迟。我会说的一个词。就是现在。现在。我花了十个月才
学会说现在这个词。我不知道.我想时光已经过去数百年了。
他大发雷霆。他不让我把他们埋葬掉。没关系。实际上没办法挖开铁甲地板。
他把那些雪都晒干了。他带来了夜晚。他吼叫着.派出一些蝗虫。这无济于事;他
们仍然是死人。我已经打
败了他。他大发雷霆。我以前认为AM恨我,我想错了。如今从每个印刷电路上
所流露出来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憎恨。他确信我将永世忍受煎熬而无法结束自己的生
命。
他让我人脑完好无损。我能做梦·我会好奇,我会伤心,我会记得他们四个人。
但愿……
得啦,这没有什么意思。我知道我拯救了他们。我知道我使他们免遭我现今的
苦难,但是我仍然不能忘却自己杀死了他们。埃伦的那张脸。这并不容易。有时候
我要自杀,这没关系。
我猜想,AM是为了他自己心灵的平静而改换了我的躯体。他不让我全速奔跑,
以免撞上计算机存储库,将我的脑壳片割开喉咙。这里有反光的地面。我来描述一
下我从映像中见到的自我:
我是一大团软软的胶状体,圆滚滚很光滑.没有嘴巴,两个漫着白色雾气的洞
就是我过去双眼所在的地方。两个橡皮假肢曾经是我的胳膊,大块圆形肉向下延伸
变成无腿的突出物,柔软又腻滑。我爬行时身后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我身体表
面布满病态的灰色恶斑,时而消失,时而再来,就像光从体内射出。从外表看,我
不会说话,只能拖着走,是个永远无法被称作人的东西,形状如此陌生滑稽以致于
人性因其迥异而更加模糊不清
从心灵上看:孤独。在这里。生存在地底下。在海底下,在AM的腹中,人创造
了他因为人的时间无法更好地消磨掉而且人一定下意识地知道他会更好地消磨时光。
至少他们四人终于超脱了。
AM将为此变得更加疯狂。这令我感到高兴一点。然而……AM已经获胜,仅仅因
为他已经报了仇……
我没有嘴,我要呐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