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自己盘在地上。当年轻丈夫和妻子想要进帐篷时,沙蛇对他们又是吐舌又是拍打,其猛烈程度是蛇女从来没有看见他用过的。她甚至懒得去看一看自己的身后。在斯大文看见她前,她低着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她跪在他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听见了帐篷外的声音和跑动声。
“没有什么事,斯大文,”蛇女说,“你知道吗,我们是穿过沙漠来的?”
“不知道,”他惊奇地说。
“天气非常热,我们都没有任何东西吃。草蛇是在猎取食物。他非常非常饿。你能原谅他、让我开始工作吗?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他看来十分疲倦,他也很失望,可是他没有力气争论,“好吧。”他细弱的声音像沙子从手指缝里滑落时的声音。
蛇女把雾蛇从肩膀上举起,然后拉开盖在斯大文瘦小身体上的毯子。肿瘤压迫着他的肋骨部位,改变了他的形体并挤压着他的主要脏器,同时为了自己的生长而从他身上抽取着营养。蛇女抓着雾蛇让她爬过他,触摸他,嗅他。她必须控制住眼镜蛇,不让她咬人,因为兴奋会刺激她。当沙蛇嘎扎嘎扎作响时,她畏缩了。蛇女轻声地和她说话,使她平静下来。训练的素质和与生俱来的反应终于起了作用,她克服了自然的本能。当舌头触及肿瘤上面的皮肤时,雾蛇停了下来。接着蛇女就松开了她。
眼镜蛇竖起身体又冲又咬,把蛇牙收缩到松软的牙床中,然后鼓出来,对着她的猎物张牙舞爪。斯大文哭叫起来,但他没有去挣脱蛇女抱住他的手。
雾蛇张开了她的毒囊,然后将里面的毒液全部注入到孩子的体内。她竖起蛇身,四处张望并收缩起蛇冠,然后笔直地游过垫子,爬进了她的黑暗而封闭的隔室。
“事情结束了,斯大文。”
“我现在会死吗?”
“不会,”蛇女说,“现在不会。我希望很多年都不会。”她从腰袋里取出一小瓶药粉,“张开嘴。”他照做了,她把药粉洒在他的舌头上,“这可以帮助你止痛。”她没有擦除血迹,就在一连串被蛇牙咬出的浅近的伤口上铺上了一块布。 。
她转过身去。
“蛇女,你要走吗?”
“不说再见以前我不会离开。我保证。”
孩子躺回去,闭上眼睛,让药物在他身上发生作用。
沙蛇安静地盘踞在深色的垫子上。蛇女召唤了他。他朝她游去,虽然不情愿还是钻进了蛇笼中。蛇女盖上盖子提起来,蛇笼仍然很轻。她听见帐篷外有嘈杂声。斯大文的父母以及前来帮助他们的人把帐篷盖掀开朝里面东看西看,甚至没有看之前就把棍子戳了进来。
蛇女坐在皮箱上,说:“已经做完了。”
他们进来了。阿勒维也和他们在一起,而且只有他是空着手的,“蛇女——”他的声音里交织着悲哀、同情和迷茫,而蛇女无法说出他相信什么。他回头看看。斯大文的母亲正站在他身后。他捧住她的肩膀,“没有她,他早就死了。不管发生什么,他也已经死了。”
那女人挣脱开他的手,“他也许能活下来。肿瘤也许会消退。我们——”她强忍着眼泪,说不出话来。
蛇女感觉到人群在蠢蠢欲动地朝她围拢过来。阿勒维朝她上前迈了一步后停了下来,她可以看出他希望她能保卫自己,“你们中的任何人会哭泣吗?”她说,“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会为我和我的绝望、或者为他们和他们的罪恶、或者为一些琐事和它们的痛苦而哭泣吗?”她感觉到泪水从他的面颊上流下来。
他们不理解她;她的哭冒犯了他们。他们退后一点站着,仍然害怕她,但又不肯散去。她不再需要像刚才哄骗孩子那样来强作镇定了,“噢,你们这些愚蠢的人。”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尖利。“斯大文——”
帐篷口射出的光线照在他们身上,“让我过去。”站在蛇女前面的人群分开为他们的领袖让开路。她在蛇女面前停住了,没有去理睬紧挨着她脚跟的蛇笼,“斯大文能活下来吗?”她的声音是平缓、冷静和温和的。
“我不能肯定,”蛇女说,“不过我觉得他能够活下来。”
“离开我们,”人群似乎没有很理解他们领袖的话,却听清了蛇女说的话。他们互相看看,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最后,他们一个挨一个地走出了帐篷。阿勒维留了下来。蛇女觉得身处险境所带来的勇气已经不复存在。她的双腿软了下来。她伏在蛇笼上,双手捂住脸。年长妇人在她前面跪了下来,蛇女都没有来得及注意或阻止她,“谢谢你,”她说,“谢谢你。我真对不起……”她拥抱着蛇女,把她拉向她。阿勒维也跪在他们旁边,拥抱着蛇女。蛇女开始发抖,她哭的时候他们一直抱着她。
后来她在精疲力尽中独自睡着了,就在斯大文的帐篷里,拉着他的手。人们捉来一些小动物给沙蛇和雾蛇吃。他们给她食物和其它物品,还有足够的水让她洗个澡,虽然这最后一点一定消耗了他们大半的储备。
当她醒来时,阿勒维躺在她旁边睡着。他热得掀开了外袍,胸膛和腹部淌着亮晶晶的汗水。他硅觉时没有了那种严峻刚毅的表情;他看上去很疲劳,很脆弱。蛇女几乎要弄醒他,但停住了;她摇摇头,转向斯大文。
她摸了摸肿瘤,发现在雾蛇的变性毒液的作用下,肿瘤开始消退、干瘪和死亡。这使得悲哀中的蛇女有了一丝快乐。她把斯大文淡淡的头发轻轻地从他脸上拂开,“我再也不会对你撒谎了,小东西,”她喃喃地说,“不过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我不能留在这里。”她真希望再睡上三天三夜来彻底抵消蝰蛇毒液的作用,不过她将在别的地方睡了,“斯大文?”
他慢慢地半醒过来,“那里已经不再痛了,”他说。
“我很高兴。”
“谢谢你……”
“再见,斯大文。你以后会记得,你醒了过来,而我的确说了再见吗?”
“再见,”他说着又有点迷糊过去,“再见,蛇女。再见,草蛇。”他闭上眼睛。
蛇女拿起蛇笼,站着看了一会斯大文。他没有动。在感激和悔恨的交织中,她离开了帐篷。
黄昏给大地投来了长长的、模糊的阴影。营地是炎热和安静的。她看见她的虎纹小马驹拴满了食品和水袋。在地上,鼓鼓囊囊地紧靠着马鞍的是运水用的新皮袋,沙漠中用的外袍挂在鞍头上——尽管蛇女拒绝了任何报酬。虎纹小马驹朝她眨着眼。她抓抓它的长有条纹的耳朵,放上马鞍子,把她的行囊放在马背上。她牵着它向东出发,那是她来时的路线。
“蛇女——”
她吃了一惊,转身对着阿勒维。他正迎着太阳。阳光把他的皮肤变得红润,把他的外袍映成猩红色。他的条纹状的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使他的脸显得很温和,“你必须走吗?”
“是的。” ‘
“我还以为你不会离开……我希望你会留下来,留一段时间
“如果情况不同的话,我也许会留下来。”
“那是因为他们太惊慌了——”
“我告诉过他们草蛇不会伤害他们,但是他们看见了他的蛇牙。他们不知道他只会带来梦想和安乐的死亡。”
“那么你不能原谅他们了?”
“我不能面对他们的罪行。他们所做的事是我的过错,阿勒维。等我了解他们时已经太晚了。”
“你亲口说过,你不可能知道所有的风俗和所有的畏惧。”
“没有草蛇我就少了一只胳膊。”她说:“如果我无法治愈一个病人,我就无以为生了。我必须回家,面对我的老师,希望他们能原谅我的愚蠢。他们很少把我现在叫的名字授人,然而他们授予了我——他们一定会对我感到失望的。”
“让我和你一起走。”
她希望如此。她犹豫着,接着咒骂自己的软弱,“他们会杀了雾蛇和沙蛇,把我赶出去”你也会被赶出去。留在这里吗,阿勒维。”
“这没有关系。”
“有关系。过一阵子后,我们会互相憎恨。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我们需要冷静,还有安静,还有时间,来更好地互相了解。”
他走近她,用手臂抱住她,他们就这样拥抱着站了好一阵。当他抬起头来时,他的脸上流出了眼泪,“你一定要回来,”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回来。”
“我会试试看,”蛇女说,“明年春天,当风沙停息时,等着我。后年春天,如果我不回来,忘了我吧。只要我活着,不管我在哪里,我不会忘了你。”
“我会等着你,”阿勒维说,他没有答应更多。
蛇女拉起小马驹的缰绳,开始穿越沙漠的旅程。
(白锡嘉 译)
新星和其他明星
在各种文学的发展中,偶尔会冒出一种与众不同的作家,他们要么改革文学,要么领悟文学的深邃哲理。这些与众不同的作家要么是革新家,要么是贤哲之听。塞万提斯和理查森是革新家;莎听比亚是贤哲之听。有时候这些作家的成就要到几十年乃至几个世纪以后才得到世人的注目,但是通常他们如同爆炸之星——新星一样出现在九天之上。
在科幻小说方面,凡尔纳和威尔斯是革新家,然而革新家和贤哲之听这两个名称从来没有像字面意思那样泾渭分明,因此凡尔纳从未使入忘却他得益于坡、笛福、威斯这类作家,威尔斯也赞颂斯威夫特和斯特恩(但他不承认自己从罗斯尼、古尔蒙和弗兰马里旺这些法国作家所接受的思想)。埃德加·赖斯·伯勒斯既是革新家又是贤哲之听,但F·E·“医生”史密斯是革新家。罗伯特·A·海因莱思是革新家;A·E·范沃格特是贤哲之听。他俩发表了处女作之后立即被公认为超级明星。
如此显眼的明星为数并不多:雷·布拉德伯里日渐发出光彩;阿尔弗雷德·贝斯特爆发出耀眼光辉;弗雷德里克·波尔在长期用笔名发表》J作之后与西里尔·考恩布鲁思结合成了一颗光彩夺目的双星,继而在70年代后期进射出新的创造性火光。厄休拉·K·勒吉恩自然属于新星之列,也许还有拉里·尼文其人。其他作家,例如杰克·威廉森、克利福德·西马克、弗里兹·莱伯、L·斯普拉格·德·坎普、弗兰克·赫伯特、布赖恩·奥尔迪斯、菲利普·K·迪克、罗伯特·西尔弗伯格和哈伦·埃利森,他们发出较为柔和的光华。
在70年代后期的新星之中,有一颗就是约翰。瓦利(1947- )。他是个贤哲之士;他的作品采用科幻小说这一文学样式的常规笔法,经过一番炮制使之貌似独创的新套路。瓦利出生于得克萨斯州奥斯丁,1966年就读于密歇根州立大学,1973年以来任自由作家。他现住在俄勒冈州尤金镇。他发表的第一篇故事是《近边的野餐》,刊载于1974年8月号的《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杂志》。此后他写了一系列具有惊人独创性的小说,发表在各种杂志上或编入原著科幻小说集。
瓦利的大部分小说有着共同的背景:神秘而强大的侵略者从外层空间蜂拥而至,把人类从地球上驱逐出去,对鲸鱼和海豚却情有独钟(参阅戈顿·迪克森的《海豚之路》,编入《科幻之路》(第三集),然而人类照样生存下去,而且生存在高科技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