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机器人干的。”
“机器人?”
“这里常有一大批机器人。有时它们拿着一种象自动刀一样的东西在地面上干活。这种刀是用来割草的。它们还经常修剪花朵和别的植物。瞧,那边就有一个机器人。”
孩子指着一个不可名状的小机器——它在一块平地上走动着,忙忙碌碌地正在做着什么。在它那金属制成的皮肤上闪烁着耀眼的太阳光点。
斯隆博士大为震惊。他甚至不知道还存在着这类机器人。
“这是什么?”他忽然又问道。
理查德转过头来:“这是弗罗乌利克斯家的住宅。坐标为A-3,23,461。而那边那座尖顶小建筑物是公用自动门。”
斯隆博士仔细观察它的外形。难道它就是这个样子?博士首先感觉到的是:这原来是一个立方体的高高的东西。
“我们往前走!”理查德叫了一声,带头在前面跑。
博士跟在他后面,不过,却踏着有节制的稳健的步子。
“这一带的房屋你都辨认得清吗?”
“差不多。”
“坐标A-23,26,475的房屋在哪里?”这自然是斯隆博士的住宅。
理查德想了一下。
“噢,当然知道……您看到那里的水吗?”
“水?”斯隆仔细观望着蜿蜒在芳草丛林间的一条银带。
“当然,真正的水。它不停地流着,永远流着。可以沿着一排石块跨越过去。它叫河。”
“这很象小溪。”博士想了一下。他学过地理,当然,仅限于经济地理和人文地理,而自然地理几乎已经变成死的学科了。除一些专业人员外,谁对它都不感兴趣。而且斯隆知道,这种河流和小溪都是理论上的……
理查德继续往下说:
“在河的那一边,就在生长着一大片小树林的山包后面,有一幢住宅,那就是A-23,26,475。那是一幢白顶的淡绿色建筑物。”
“难道是它?”斯隆博士着实感到诧异。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住宅是用淡绿颜色装饰起来的。
有一个小动物为逃避即将逼近的赫然大脚而拚命地逃进草丛。理查德目送它的背影,耸了耸肩:
“简直无法捉到它。我曾经试过。”
一只蝴蝶舞动黄色翅膀从他们眼前掠过。斯隆博士向它投以惊愕的目光。
到处是一片欢乐的、由各种音调组成的唧唧吱吱的叫声。随着听觉的逐渐适应和锐敏化,他开始觉察出,在这成千上万的声音海洋里,没有一种是人造的声音。
一块大阴影投落地面,而且越来越近,盖着了斯隆博士。他顿感一身凉爽,颤栗了一下,仰望高空。
理查德说:“这是一朵云彩。一分钟后它就会飘向远方。您最好还是欣赏一下这些花朵吧,它们可香啦。”
现在他们已经走到离汉森家住宅几百码的地方。头顶上的那块云彩已经飘然而去,大地上又是一片灿烂的阳光。斯隆回头望了一下。当他发现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距离时,不禁大吃一惊。假如他看不到这幢住宅,而理查德又独自远去,试问,他这个成年人还能不能找到归途?
他不再想这些,又开始观赏这条快到眼前的水带。水带的那一边,朝那个方向望去,就应该是他自己的住宅了。斯隆新奇地想着:“淡—绿—色?”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可算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研究员了。”
理查德带着竭力控制着的骄傲感说:
“当我步行上学和回家的时候,我总要想办法找一条新路走走,这样可以看到更多的新东西。”
“可你并不是每天都在外面走呀?我想你还是常常乘坐自动门上学的。”
“那当然。”
“那为什么要这样呢,理查德?”不知为什么斯隆博士确信,孩子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就在这里。
然而,理查德却使他失望了。孩子诧异地扬起眉头:“唉,说起来真倒霉。有时一连几个早晨下雨,我不得不坐自动门上学去。我真讨厌透了这种情况,可有什么法子呢?!两星期前我正好碰上下雨,我……”他下意识地看看周围,把嗓门压低到几乎是讲悄悄话:“着凉了。妈妈可生气啦。”
斯隆博士叹了一口气:“那么,现在我们该回去了吧?”
理查德脸上掠过一阵扫兴的表情:“那为什么呢?”
“我想,你的妈妈一定在等着我们。”
“也许。”孩子勉强转回身来。
他们在归途上慢慢走着。理查德毫无拘束地谈个不停:
“不久前,我在学校写了一篇作文,谈到我将选择什么古老交通工——工具去旅行时(他差点又把‘工具’说成‘家具’),我这样写:‘我将乘坐同温层巨型飞机,看着闪烁的星斗和飘荡的浮云……’当时我多傻呀!”
“现在你要选择另一种吗?”
“那当然。我要坐汽车,而且要不慌不忙地走。这样我就能看到周围的一切……”
汉森太太忧心忡忡,局促不安。
“您不认为这是不正常的吗,博士?”
“不太常见,是啊,不过我没发现任何不正常的情况。理查德很想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
“那为什么?外面那么脏,那么惹人讨厌。”
“这是志趣问题。一百年前我们的前人大部分时间是在新鲜空气中度过的。甚至到现在,我敢说,还有许许多多的非洲人从来没见过自动门。”
“可是理查德从小所受的教育是要他无愧于做一个A-3区的居民。”汉森太太忿忿地说。“要知道他并不是非洲人,我的天哪,而且……而且他更不是古人……”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汉森太太。孩子感到他需要走向真正的大自然,但他又明明知道这是不允许的。也没有勇气把这种想法告诉您或自己的老师。他思想上形成了沉重的负担。而这是危险的。”
“有什么办法能使他打消这种念头呢?”
博士坚定地说:“这是徒劳的。最好的办法是对他的这种欲望因势利导。自动门出毛病那天,他被迫走进露天。打那以后他就爱上了露天。他徒步上学、回家是想重温那第一次激动人心的印象。现在我建议您每逢星期六和星期天同意他出去两个小时。这样理查德会明白,即使没有一定的目的地同样也可以到露天去玩玩。那时您将感到,通过这些措施他会心甘情愿地乘自动门上学和回家了,您说是吗?我想,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事情竟然弄到这个地步?!这想法多可怕呀!我的儿子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斯隆博士站起来:“汉森太太,即使现在,他也是绝对正常的。只不过他渴望品尝的是被禁了的果子而已。如果您真想治好他的病,那您就声明不反对他。这么一来,这件事对他的吸引力很快就有某种程度的减弱。往后,年龄稍大一点,他就会逐渐理解到社会期待他的和要求他的是什么。他将学会服从。我们中间的这位反抗者归根结底是造不起反的。不过,他的造反思想,一般来说,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直到我们年老体衰的时候才能逐渐平息。当然,如果对他的这种思想进行不冷静的压制,那就有可能出现心理爆炸。千万不要犯这样的错误。理查德一切都会好的。”
斯隆博士向自动门走去。
汉森太太问:“博士,您不觉得做一次心理病探测是理想的吗?”
他回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不能,绝对不能!在孩子身上没有任何迹象说明做这种探测是必要的。懂吗?没有任何迹象。”
斯隆的指头在离拨盘一英寸的地方停住了。他面部表情急剧地变化着。
“怎么回事儿,斯隆博士?”汉森太太问。
但他没有听到她的话。在他思考着自动门,思考着心理病探测,思考着窒息性的技术工艺垄断。
然后,他收回了手,低声说道:“您知道吗?今天,如此美好的天气,我认为,最好还是迈开双腿走路吧……”
说着,他已经离开了自动门……
《如鱼得水》作者:艾·阿西莫夫
尽管摩达因今年刚满四十岁,也从不为健康问题操心,但他没去过宇宙外层太空。他只在电视中观看过宇宙居民村,或从刊物中读到过这类移民点的情况,仅此而已。
坦率地说,宇宙对他并没多大吸引力。他出生在地球上,自得其乐。如果想换换环境或口味,他宁可选择去大海,因为他是一名帆船运动爱好者。
所以当“空间有限公司”邀请他飞往宇宙去完成某项委托时,他显得并不特别乐意。
“听着,”摩达因对那位公司的女代表说:“我可不是什么宇航员,我只是搞搞服装设计而已。对于那些火箭、加速度、超重、飞行轨道以及其它等等我是一窍不通的。”
“这我们清楚,”巴拉诺娃接过话头说,她笨拙而谨慎的步伐显示她过去长期生活在宇宙空间中,对地球上恒定的重力场已不太能适应,“我们不指望您具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
摩达因以挑剔的眼光注视她的衣饰,那充其量只能起遮体的作用。哪怕随便用块防水油布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呢,他心里想。
“那么宇宙居民村要我去干什么?”
“是请您作为一位高明的设计师去的,我们需要某种新颖的设计。”“是关于服装方面的吗”
“是翅膀,或者称为飞翼衣也行。”
摩达因还在掂量去或不去,他突兀的前额在这种时刻总会发红,但这次变红的部分原因倒是由于心中不悦。
“难道我不能在这儿完成你们的任务吗?”
巴拉诺娃固执地摇头否定。
“我们希望您能实地了解当地的环境,摩达因先生。我们求过工程师,他们制作了据他们说来是最好的翅膀,而且考虑到应力、表面积、柔韧性、灵活性等等一切因素,但结果并没能帮上我们的忙。我们想,也许……”
“也许什么,巴拉诺娃小姐?”
“也许我们不应该按常规来解决问题。我们需要某种别出心裁的设计,负责居民村将面临困境。我希望您能飞到那里,考察一下实际情况。至于您的待遇嘛,我们保证从优酬谢。”
事情很快敲定,由于报酬方面所作的许诺起了关键的作用,还包括相当优厚的预付金额在内。摩达因并不见钱眼开,但也并非是毫不动心的圣贤。此外,女代表对他手艺的种种恭维也使他怦然心动。
旅途不如他所想象的那么枯燥。乘客在早先的宇宙航行中都得承担难以忍受的超重,还得始终挤在狭窄不堪的座舱里。于是有些地球人总以为事情依然如旧,但那是若干年以前的情况。现在的飞船极为宽敞,液压圈椅完全缓解了起飞时的过载负担。
摩达因在舱内安闲地研究起有关飞翼衣的图片,他望着图片中的人们在空中翩然起舞的姿态出神。
“依我看,这些翅膀不是挺好的吗?”他问。
巴拉诺娃苦笑说:“您所看到的全是些首屈一指的飞行家或运动员。就拿我来说吧,如果您看到我穿上飞翼衣在转弯或作某些动作,肯定会捧腹大笑的。可是我对飞翼的掌握还比一般人高明得多呢。”
他们离第五宇宙居民村已经很近了,这里的正式名称应该叫“橄榄石”,不过一般人通常都只称它为“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