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祖拉!”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那奇特的飞船中传出(这是德·玛里尼经过放大后的声音),“如果可以,请让我登陆。”
她眯起吊梢眼,想看清楚:“什么人?敢这么无礼地接近祖拉地区的祖拉,敢在我控制的领空中自由飞行!”
“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德·玛里尼反驳说,同时时钟飞船升到了轨道上空,向前滑行,慢慢停在了甲板上,打开门,孤身一人走了出来。“至于我的名字,”现在他的嗓音正常而平静,“我是德·玛里尼,探索者亨利·劳伦特·德·玛里尼。”
“你说你是探索者?”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从未听说过!”
她后退了,与时钟飞船拉开距离;时钟飞船散发着紫红色的微光,而里面的构造站在甲板上是看不见的。祖拉并不是因为害怕而后退,而只是希望把德·玛里尼往前引,把他和飞行器隔开,而在船的两旁,她的僵尸船员正稳步逼近他。
德·玛里尼看见了爬满蛆的那帮僵尸,当然也闻到了它们的臭味,但是他还是跟着她向前走。他耸了耸肩,说:“我并不期望你曾听说过我,但你肯定知道我的姓;我父亲叫艾蒂恩,在他开始探索不曾梦见的世界之前,是伊莱克·瓦得的卡特国王的朋友。”
他已经快跟着祖拉走到内舱门口了;死亡女王停住了脚步,她的一只手搭在优美的臀部上,胸脯厚颜无耻地高耸着,通常板着的脸有了懒洋洋的微笑;她注意到来访者是那么英俊,高大而强壮。“你父亲,呃?”她几乎心不在焉地说,“没错,我听说过他,一个伟大的梦幻者,是吧!现在……”
在德,玛里尼身后,祖拉的僵尸船员们已经把时钟飞船包围了,它们露出白骨和黑色皮肤的手中抓着锈迹斑斑的弯刀,德·玛里尼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很无礼,”她接着说,低沉的嗓音中透着邪恶,“显然也像你的父亲一样很勇敢——或者说极端愚蠢,看起来清醒世界中已经培养出不少勇士和傻瓜。”
“祖拉,”德·玛里尼说,走得离她更近了,“我不爱开玩笑,至少现在不想。至于说我是傻瓜:你也许说得对。而且我现在正在找另外两个傻瓜——非常有价值的傻瓜,他们的生命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但是她开始心旌摇摇,几乎听不进他在说什么。她舔了舔嘴唇,眼睛像猫眼一样发亮,伸出手去,手指抚摸他脸颊的曲线,颈部的肌肉以及宽阔的肩膀。在他身后,僵尸们逼近了,举起它们的剑对准他的后背,他都能感觉到背部的刺痛了。
“探索者,”祖拉诱惑性地叹息着,“看起来你在这个地方已经探索得太多了。你在这儿还希望找着什么呢?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祖拉地区是欢乐永远享受不到,欲望永远满足不了之地?只有祖拉地区的祖拉的欢乐和欲望除外。”她有些嘶哑地笑了,笑得弯下了腰,碰着了他的身体,她离他是如此之近,他甚至能闻到在香料和油脂掩盖之下她的体味。
德·玛里尼只是笑着——甚至带点嘲讽意味——并且依旧敏锐地盯着她看;这被祖拉误认为是欣赏她而且欣然接受了她。
尽管她脑子里的念头已经转到更为亲密的别的事情上去,但她还是竭力迫使自己继续这场谈话,像情人之间玩游戏一样:“为什么咱们不到隐蔽的内舱去进一步谈谈?”她愉快地说,“你在寻找的那两个有价值的傻瓜,究竟是谁?”
“永远醒着的人,”他立即回说,依然微笑着,“我知道你很熟悉他们:大卫·何罗和漫游者埃尔丁。”
祖拉的态度立即改变了,她站直了身子,喘着气,“何罗?埃尔丁?你在找他们?为什么?不管怎样,太迟了,因为盖吉已抓住他们,何罗再也不能当英雄了,而埃尔丁漫步逍遥的日子也结束了,”她略微放松了一些,声调也不再那么尖锐刻薄了,“那个自称是海盗首领的盖吉,从我这儿把他们抢走了,如果他知道你在这儿的话,毫无疑问也会把你抓走。”
“他在哪儿抓住他们的?”德·玛里尼表情也变了,从紧咬的牙缝迸出话来,每个词都铿锵有力,他的神经突然像弦一样绷紧了,脸上露出明显的急迫之情——但并不是为了祖拉。
她感到自己被藐视了,于是更加挺直了腰板,像女王一样站着。她是最美丽的——一种最邪恶的美丽——德·玛里尼以前从未见识过。“你帮不了他们!”她简短地说,嘴唇蠕动着,“你只是个人,怎么能救他们?即使我愿意去救他们,也做不到,因为我只有一艘船。没人能救他们——所以忘了他们吧!”她抓住他的手,以一种不像是诱惑而像是威胁的姿态说:“现在去和我做爱——拿出你从未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的激情爱我——否则我立刻把你交给我的僵尸们!选择权在你:你可以活着爱我,也可以变成尸体后再爱我,你要明白,再没有别的选择。”
“不要那么自信。”传来一个甜美而愤怒的女声。
“什么?”祖拉一时间惊怒交集,“你带了——你竟胆敢带——另一个女人来这儿?一个活女人?在那——?”她颤抖的手指了指时钟飞船。“该死的探索者,你的生命到尽头了!我终将得到你。”德·玛里尼感到背后的僵尸们已经举起剑劈下来了。“至于你那个藏在紫色光线后的女人——毫无疑问是来自清醒世界的荡妇——永远不能从这场梦中醒过来了,而我的僵尸们——”
但是她的僵尸们要干什么无从得知。
两束光柱从时钟飞船的转盘上射出,只有铅笔般粗细,但却非常纯粹而明亮,肉眼几乎难以分辨出它们的颜色。光柱击中了站在德·玛里尼身后正举剑欲劈的僵尸们。接着……在僵尸们曾经站立过的地方,尸体碎屑在月光下飞舞,骨骼四处飞散,衣服的碎片在空中飘荡;当弯刀掉落到甲板上时,它们的主人们已经获得了解脱。
从时钟飞船悸动的紫色内舱中,涌出一队装备精良的太空船员,数目足够武装一整艘飞船。当他们像钢剑一样迅速冲过来时,祖拉的僵尸船员们就像是狂风中的稻草,战栗着,摇摇欲坠。因为这些是库兰斯最骁勇的太空战士,绝非一小群由即将腐烂的肉体和易碎的骨头组成的僵尸们所能阻挡。
所有这些都在一瞬间内完成,快得几乎使这位屈辱(或者说是正在受辱的)死亡女王来不及喘息,但是她还是立即拨出了刀子。
“我不知道那该死的东西是什么飞船或武器,——”她咬牙切齿地说,同时把刀架在德·玛里尼的脖子上,“——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怪物的里面会比外面大,但是如果它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个时候,“放下你的刀,祖拉。”那个甜美但带着怒意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了,紧接着又一束铅笔般粗细的光柱击出。光柱在她的脖子和肩膀之间穿过,将她系在黑发上的发带击得粉碎;而在她的身后,内舱的木门被光束所击中的地方,已经变黑并开始冒烟了。
祖拉并不害怕死亡,死神是她最亲密的同伴,但她却害怕燃烧,害怕这种彻底的分解和消失,于是她慢慢地放下了刀。
库兰斯的人已经站在德·玛里尼身旁,其中一个拿下祖拉的刀,把它扔到甲板上,然后望着德·玛里尼,征询他的指令。
“准备起航。”德·玛里尼说,然后转向祖拉,“我再问你一遍——盖吉在哪儿抓走了何罗和埃尔丁?”
此时莫利恩已经从时钟飞船中走了出来;祖拉看着她,傲慢地挺直了腰,说:“这就是你对我怠慢的原因了。她倒有几分姿色,我曾说过——她不过是个活女人而已。”接着她转身,准备离开,因为祖拉元法忍受一个活生生的美女的目光,而她自己则是死的。
德·玛里尼抓住她的胳膊,迫使她转过来面对他,“我问你最后一遍。要不然我就带你去见库兰斯。我听说哈里之外的梦谷都像地狱般恶心。”
祖拉一听,脸色变得比死尸还要惨白。她似乎给击垮了,垂下了头,但很快又抬了起来,“库兰斯?我为什么要害怕库兰斯的审判?他是曾经给我警告,也给我设过一条禁令:我永远不能再踏出祖拉地区一步,现在我并没有违反。你却在一个劲地非法唆使我离开查尼尔花园。库兰斯怎么会处罚我?“
德·玛里尼越来越绝望了。此时,地平线上已经渐渐泛出了白色,淡紫色的光线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向西面延伸,“祖拉,天已经快亮了,他们将在黎明死亡,我知道你一定很清楚,请告诉我他们在哪儿,为什么被抓,是谁抓的。如果你不说,……很明显你和那帮海盗就是一伙的;因为这一点,因为失去他最好的代理人和探索者,库兰斯必定会惩罚你,以前所未有的严厉方式惩罚你。”
祖拉皱着眉头,舔了舔嘴唇,眯起了眼睛。慢慢地把头微微歪到一边,似乎是对自己点点头,开始微笑了,盖吉和他那帮人欠了她,不是吗?——不只是欠她一点儿:他们不是也曾在疯狂月球之战中欺骗过她吗?而且如果发生战争,无论哪一方获胜,都会死许多人,祖拉地区就能借此富裕起来。她做出了决定,开口说:“如果我站在你这一边,告诉你想要的答案,如果双方发生战争——我已经告诉过你,盖吉有三艘飞船,而我们只有尸布号——你同意我统领自己的飞船,让这些塞兰尼亚和塞兰尼恩的战士们听从我的指挥吗?这样做肯定可以证明我和海盗们不是一伙,而库兰斯还有可能对我表示歉意。”
德·玛里尼看着站在她两侧的那些严肃战士,脸上显出征询的表情:“你们觉得怎么样?”
“她是名能干的船长。”他们的领队说,“事实上,我曾在疯月之战中为她喝彩。如果发生紧急事件,我们会接受祖拉的指挥——合法的指挥——只在今天晚上;而且尸布号是艘奇特的船,谁能比它正常,或不正常的女主人更了解它呢?”
“祖拉女王,”高处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至少有一名她的僵尸船员被忽略而“活”了下来,“东面来了一艘飞船——是拉斯的克利萨利斯。那个肥胖的格林女王来拜访你了。”
“莫利恩,”德·玛里尼立刻说,“快进入时钟飞船。”
“别走!”祖拉说,“我知道拉斯早晚会来。你知道,我早已决定该对盖吉采取行动了,所以邀请了萨拉里恩女王一同商议。但没料到就在今天晚上!多么好的机会——多么好的预兆!”
拉斯的纸飞船离得更近了;她舒舒服服地呆在漆过的纸帆篷下面,斑斑点点的甲板在星光下依稀可见,太阳微弱的光还没有升起来。紧接着:“哈,噢,祖拉!”当克利萨利斯驶到岸边,在祖拉地区落锚时,一个陌生而甜蜜的声音传了出来。
祖拉。莫利恩、德·玛里尼和库兰斯人的领队都走到航道旁,看着纸船和它的女主人,萨拉里恩的美丽女王拉斯。
祖拉皮肤黝黑,油光发亮,而拉斯则是金发,白晰的皮肤和绿眼睛。她看起来是如此年轻可爱,宛若盛开的玫瑰,只是——她坐在(或看起来坐在)粉红色纸天篷下的条形椅上;她身后悬挂着纸做的帘子,伸向她的两旁,由女侍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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