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弄得满地都是散落的物品,还警告爱丽丝不准收拾。
这种举动愚笨至极,毫无理由。我想我生气的真正原因是知道爱丽丝明知整理维持不了多久,却都不向我反应她的想法。她只是在迎合我,假装我一切都正常。何况那只箱子也让我想起前些日子到华伦寄养之家参观的情景。那男孩制作的灯座虽然歪歪斜斜地站不稳,但我们还是为了迎合他而称赞他。
爱丽丝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如此。我无法忍受。
她跑到房间里哭,我也很难过。我告诉她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值得她为我牺牲。为什么我无法控制住自己,只要继续爱她就够了?只要控制到这种程度就好。
「十月十九日」
我的活动机能也开始衰退了。我常常拌倒东西或弄掉东西却还不知道,一度以为是爱丽丝摆放的。走路时,也偶尔会踢到垃圾桶或椅子,我以为是爱丽丝移动过。
现在,我终于了解,原来是我自己的协调机能出了问题,往后我必须小心走路才是。现在,我也发现打字愈来愈吃力。还有,为什么我老是责怪爱丽丝?她为什么都不回嘴辩解?这无疑更令我生气,因为我从她的脸上看见可怜的神情。
看电视已成了我唯一的娱乐,我整日都把时间投在这方面,机智节目的影片重播、肥皂剧,甚至儿童节目和卡通片都逃不了我的眼睛。我懒得动手关掉电视,只是让夜间节目一直播放,旧电影演完了还有恐怖影片、晚间表演,之后还有深夜节目紧跟着播放,最后是全部播毕的讯息和频道测试,它们仿佛在框框里朝我眨眼睛……
我怎么会将生命都虚掷在那只四方型的框框里呢?
节目播毕后,我觉得倒尽胃口,因为清楚自己可以读书、写作和思考的时间所剩有限,而且也明了自己不该将时间都浪费在针对儿童设计的节目上,仿佛我已退化回小孩了,尤其是现在,似乎我内在的小孩在呐喊。
尽管我了解自己的状况,爱丽丝也好心劝我不要再浪费光阴,但我还是无法自已地对她生气,叫她少管闲事。
我隐隐觉得自己是想借看电视麻醉自己,阻止自己去思考及回想关于面包店、父母亲和诺玛之类的事。我不愿想起任何往事。
另外,今天还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我拿起以前在撰写报告时引用克鲁格写的一篇《ber Psychische Ganzheit》来读,希望能从中了解写过的报告,以及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些研究。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认不得德文了。刚开始,我以为是眼睛有毛病,于是赶紧拿出其他的外国语文来读,但结果依然相同。
「十月二十一日」
爱丽丝离我而去。让我回想看看事情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她说我住的地方一团糟,到处都是破录音带、旧书和碎纸屑,她已经无法与脏乱为伍了。
“不准整理那些东西!”我警告她。
“为什么你能忍受这些呢?”
“我要东西就保持原来的样子,不要动它们!你无法了解人体内渐渐发生变化、却又无法触及,无法控制的那种感觉,仿佛一切都从指间缓缓流逝,却无法阻止它发生。”
“没错,我是无法理解那种变化过程,也无法理解过度聪明时和现在的你。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手术前的你并非如此,你不会无视脏乱和自怜自艾,或是任凭电视节目混淆心智,对人胡乱咆哮指责。当时,你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是我从未在其他智障者身上看到的。”
“我不后悔动了手术。”
“我也不后悔鼓励你动手术,但是!你现在已经丧失了那种特质。我记得以前你常面带微笑……”
“空洞、茫然、愚蠢的微笑!”
“不,那是温暖真诚的微笑,因为你希望别人喜欢你。”
“但他们却以恶作剧回报我、嘲笑我!”
“没错,但是你以为他们笑你是因为喜欢你的缘故,即使你根本不了解笑容之后隐藏的原因。你希望被喜欢,举止像个小孩,还跟他们一起发笑。”
“我现在可不认为当时曾跟他们一起发笑。”
我看得出爱丽丝强忍住泪水,但我潜意识里似乎故意要弄哭她,于是继续说:“或许这就是我强烈想学习的原因。我以为人们就会因此喜欢我,我就会交到很多朋友。我就是因为不够聪明,所以被嘲笑,是不是?”
“光是有高智商,是无足可取的。”
听她如此迂回说话,我不禁生气了,因为我不了解她话里的真正含意。这些日子以来,她老是不直接指出她自己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仅止于暗示,希望我能主动猜出她的想法。然而,尽管我在听,却已无法了解她的意思了,我害怕她看穿我的退化。
“我想,现在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
她的脸庞泛起一片红。“不,查理,还不是时候,不要叫我走。”
“我觉得现在跟你在一起已经愈来愈辛苦了。你老是叫我做一些、想一些我已无法理解的事。好像我老妈逼我一样……”
“不是这样!”
“但是,你做的每件事都显示如此。你随手替我收拾东西,故意放书在我身旁,希望重新引起我的阅读兴趣,是不是?你刻意念新闻给我听,希望我思考,我不懂时,你表面上说没关系,但其实你很在意,是不是?你老是像学校老师那样管我。我不想再去听音乐会,逛博物馆,看外国电影或做任何需要努力思考生活或我自己的事了!”
“查理!”
“离开我。我已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正在慢慢瓦解,我不需要你了!”
这一番话,让她哭得像个泪人儿。当天下午,她就打包行李离开。自此,公寓变得寂静空旷。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作者:'美' 凯斯【长篇】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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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退化
「10月25日」
退化正在加速中。我已放弃使用打字机,因为协调机能已愈来愈差,我必须改用手写进展报告了。
今天,我仔细思考爱丽丝说的话,突然发现她所言不假。如果我的智力正在走下坡,那么只要我继续保持阅读和学习新事物,即使忘掉部分所学,还是能够保住一些智力。现在,我的情况正如同搭电梯往下降,如果站在原地不动,只会一路往下滑。但是,如果奋力往上跑,或许还能继续待在原地。目前,最重要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只需尽力往上跑。
因此,今天我前往图书馆借了一大堆书回家念,现在已读了一些,但大部分对我而言,已感到有点儿艰涩,但我不在乎,因为只要不断阅读和学习新事物,我就不会忘掉学习和读书的方法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阅读,或许如此就能让我稳住退化的速度。
爱丽丝离开后的隔天,史特劳斯博士过来看我。爱丽丝应该已将我的情形告诉他,但他佯装不知,借口说是来取进展报告。我说我会寄给他,请他不要再过来,也不必担心我。等到我发现自己不行,无法支撑下去时,我会自行想办法搭火车前往华伦寄养之家。
我告诉他,时机到时,我宁愿单独一个人。
本想找菲谈谈话,但她好像很怕我。她大概以为我发疯了。昨晚,她带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回家。
早上,房东太太——慕妮女士带了一碗热鸡汤和一些鸡肉来看我。她说她想知道我是否安然无恙,但我能判断是爱丽丝或史特劳斯请她特地来的,我还没笨到那种地步呢!我告诉她说,我还有足够的东西吃。她假装是自顾前来,离开时还将鸡汤和鸡肉留下。房东太太是个善良的老女人,喜欢跟这栋屋子的房客聊东聊西的,说话带有浓厚的爱尔兰口音。她看到我的房间地板一团糟,并没多说什么抱怨。我想,她大概还不在意。
「11月1日」
我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不敢写进展报告了,都不知道时间已流逝到何处。我之所以知道今天是星期天,是因为我从窗户看到人们正在过街前往教堂。我想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但是,我还记得在这段日子里,慕妮女士曾来过几次,拿食物给我吃。她问我是不是病了。
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我可以整日躺在这里无所事事,只是往窗外看。然而,这样是无济于事的,我必须想办法稳住情况。我不断告诉自己必须稳住情况,但还是会忘掉,或许我根本不是忘掉,只是不想起而力行,因为这样比较省事,不费脑筋。
我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还有部分没还,其中一些我已经觉得非常艰涩。现在,我正在阅读悬疑故事和记载古代国王与皇后事迹的书籍。其中一本提到一个自认为是武士的怪人骑着老马和朋友外出。无论他做什么事,到后来都会被打得遍体鳞伤,就像他把风车误认为是龙的时候。刚开始阅读时,我以为他很愚蠢,因为根本就不可能把风车当成龙,而且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巫师和梦幻城堡之类的事,但是,后来我想起这些故事的背后应该还另有意义和暗示,然而我为什么会看不出来呢?我以前应该知道的。一想到这里,不禁自生闷气。我还是继续保持每天阅读和学习新事物的习惯,我知道会有帮助的。
我也知道前几天应该写进展报告,以便他们能知道我的状况,但写字对我而言已经愈来愈吃力了,现在连个简单的字,我都必须查字典。为此,我自己都生气了好几次。
「11月2日」
在昨天的报告里,我忘了记下有关住在对面大楼下一楼的女人的事。我不知道她的姓名。上星期,我无意间从厨房窗户看到她,但看不到她的上半身。每晚十一点左右,她会进入浴室洗澡,而且从来不拉下帘子。所以,只要我把灯关掉,就可以在她洗完澡出来之后,从我的窗户看到她颈部以下的身体。
每次看到这样,我都会很兴奋,而且她一关灯,我就会若有所失,感觉寂寞。有时候,我会想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很漂亮?还是平平而已?我知道偷看女人出浴不是一件光明的事,但无法自制,反正她也不知道我在看她,所以应该无所谓吧!
又快要十一点了,我还是去看一下……
「11月5日」
慕妮女士很担心我。她说我整天无所事事,只是躺在床上,让她想到被她赶出门的儿子。她说她不喜欢游手好闲的人,如果我生病,那就另当别论。但是,如果我也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她就不允许我住下去。我告诉她说,我想我生病了。
我尽量每天都读点书,虽然大部分都是故事,但还是必须重复念好几次,因为我不懂里面的意思。写字变得好困难,我知道碰到不会写的字应该查字典,但我实在很讨厌必须一直查字典。
我想到一个省时的方法,那就是不要用长又难的字,只要用容易的字就好了。现在,外面的天气已经转凉,但我还是出去放些花在阿尔吉侬的坟墓上。慕妮女士说,放花在老鼠的坟墓上实在很笨。我告诉她,阿尔吉侬是一只很特别的老鼠。
今天,我到对面去找菲,她叫我走开,不要再去找她。后来,还在门上装了新锁。
「11月9日」
又是星期天。我整天都没什么事好忙的,因为电视机坏了,而我又忘了拿去修。这个月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