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格一把抓住汤玛士的胳膊,“看!”他指着船头下的水面,汤玛士看到破碎的桅杆在海浪的泡沫中翻滚。
汤玛士走上前去,“这肯定不是王国的船只,”他转向帕格,“可能是来自奎尔止。”
“不,”帕格回答,“我见过很多来自奎根的舰船,从来没有一艘来自奎尔止或是自由之都的舰船像这样。我不认为曾经有过这样的船只到达过这片海域。让我们到周围看看。”
汤玛士突然警惕起来,“小心,帕格,这里有什麽不太对劲,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什麽东西可能仍然在这里。”
两个男孩向四周观望了一会,“我不这麽认为,无论是什麽撕碎了桅杆,折断了船头又将残骸抛上礁石,如果它还在这里的话早就把我们杀了。”帕格不太自信地说。
男孩们小心地上前检查,一些碎片在海浪与礁石之间翻滚碰撞,有破碎的陶瓷、木板,残缺破烂的帆布,纠结在一起的绳索,帕格停了下来,拣起一把外形奇特的匕首,由某种陌生的金属制成,散发着比钢铁更阴暗的灰色光芒,但依然十分锋利。
汤玛士试图爬上栏杆,却无法在光滑的礁石上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帕格独自一人顺着残骸探索直到发现裤子有被海浪打湿的危险。如果他们涉水过去的话就有可能进入残骸断裂的巨大船舱,但帕格还不想牺牲他的新衣服,他回到正站在那里研究残骸的汤玛士身边。
汤玛士指着帕格身后,“如果我们能爬上那块凸起的峭壁,我们就能上到甲板上。”
帕格看了看峭壁,一块岩石在他们左边二十尺处突起出来,向上伸展一直延伸到船体的上方,这看上去并不难于攀爬。帕格点了点头,他们顺着绝壁向上爬行,道路狭窄,男孩们小心地迈着每一步,以防一起滚落下去。他们终于到达了船体的上方,“看!尸体!”汤玛士大喊。
甲板上躺着两个男人,都穿着不知何种金属制成的前蓝色盔甲,其中一个的脑袋被倒下的桅杆残部砸碎,另一个面朝下趴在甲板上,身上看不到任何伤痕。他的身后用饰带背负着一把阔剑和一把奇特的短刀。他的头上被一个同样奇特的蓝色头盔所掩盖,陶瓷似的质地,闪耀着火似的光芒。“我先下去,然后你把剑扔给我,这样你下来的时候我就可以保护你了。”汹涌而至的巨浪吞没了汤玛士的喊声。
汤玛士将剑递给帕格,然后小心地摸索着向下爬去,他的脸和双膝紧贴在几乎垂直的悬崖峭壁,向下滑去。直到整个身体都几乎悬空,才放手一跃,跳落在甲板上,猛然后退几部,总算是恢复了平衡。帕格将剑扔给汤玛士,自己也学着朋友的样子滑下去,几分钟后,两个男孩都已安然地站在了甲板上。前甲板令人担忧地扭曲折断伸入水中。他们可以感到脚下的地板在缓缓移动。
“涨潮了!”汤玛士叫道,“潮水会卷走残骸和礁石间的碎片,什麽都不会留下。”
“到处看看,”帕格大声回应,“看看有什麽值得挽救的东西,我们可以把它扔到岩石上。”
汤玛士点点头,男孩们开始搜索甲板,当经过那两具尸体的时候,帕格尽量离的远远的。贯穿整个甲板,散落堆积的碎块残片形成了一个混乱奇异的景象,试图从中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变得更加困难。船尾堆满破碎的围栏,主甲板上唯一完好的是通往下船舱的阶梯。帕格可以肯定那下面还没有被海水淹没,最多几尺深。要不是礁石将船身高高抬起,着残破的船体早就被浪潮卷走了。
帕格趴在甲板上伸长脖子从舱口向阶梯下方望去,看到在梯子的右边有一扇门,他叫来汤玛士,小心翼翼地爬下楼梯。甲板突然向下陷落,剧烈地摇晃起来,支撑的梁木向内弯曲,吱呀作响。帕格急忙抓住阶梯的扶手保持平衡,直到一切平静下来。汤玛士站在他身边,小心地迈了几步,然后走过去,门半掩着,他小心地探进身,帕格紧跟其后,房间里面阴暗漆黑,唯一的光源来自门旁的一个小舷窗。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们可以看到杂乱的碎片和一张残破的桌子,一张低矮窄小的床躺在角落里。破碎的箱子、橱柜翻倒散落在地上,就象是有一只巨手在房间中乱搅一气。
汤玛士试图在这一片混乱中搜索一番,但辨认不出任何重要或有价值的东西。他找到一个装饰有奇怪花纹的杯子,一侧有用鲜艳色彩绘制的图案。他将它塞进上衣内。
帕格静静地站着,屋子里有什麽东西牵动着它的神经,当他刚一迈入这房间,某种陌生的压迫感就猛然袭来。
船体再次猛烈地晃动了一下,汤玛士一个不稳失去了平衡,长剑脱手,摔倒在地。“船在移动!我们最好马上离开!”
帕格没有回答,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奇异的感觉上,汤玛士抓住他的胳膊,“快走,船就要支撑不住了。”
帕格甩开他,“等一下,这里有什麽东西……”他的声音逐渐低沉,突然,他飞快地穿过混乱的房间,猛地拉出一个翻倒柜子的抽屉,是空的。他又拉开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他所找的东西就在其中。他拿出一个包有黑色缎带和黑色封印的羊皮卷轴,塞进内衣袋中。
“快走吧!”他大喊着越过汤玛士,他们跑上阶梯爬上甲板,海浪已经将船体推向更高的礁石顶部,他们轻易地爬上一旁的峭壁,然后瘫坐在地上。
浪涛拍打着船身,在礁石上摇摇欲坠,一个巨浪袭来,猛烈的浪花溅湿了男孩门的面颊,他们看到船头滑下礁石,爆发出一阵木头断裂的低响,如同垂死者的呻吟。船头再次被抬起,男孩们感到脚下的岩石在巨浪的猛烈冲击下瑟瑟发抖。
船体无助地漂泊在浪涛之中,缓缓地翻倒过去,直到接踵而来的浪潮再次将其托起。
沉重的船体撞向岩石,汤玛士一把抓住帕格的手臂,拉着他按原路返回沙滩。爆裂的巨响使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沉船历经磨难的残骸撞击在岩石上,随着一声尖啸如积木一般散落,脆弱的支架再无法支持,翻倒破碎,甲板上的残骸倾倒入海中。
突然,汤玛士猛地拉住帕格的手臂,“看!”他指向翻滚在浪中的残骸。
帕格顺着方向望去,却什麽也没有看见,汹涌的大海几乎瞬间就吞噬了一切。“什麽?”
“我觉得刚才我看到甲板上只有一具尸体!”
帕格看着他,汤玛士的表情严肃且带着一丝担忧,突然又变成了怒不可抑,“该死!”
“什麽?”
“我在船舱内摔倒的时候把剑掉了,天哪!我丢了我的剑!凡诺恩一定会拧掉我的耳朵的!”
如同上百声爆雷同时炸响,历尽磨难的沉船发出最后的吼声,在岩石与巨浪之间被嚼得粉碎。现在只剩下残破的碎片,几天后,它们可能会漂泊回来散布在向南蔓延几里的海岸上。
一声低沉短暂的呻吟让男孩们转过身去。在他们身后,站着的正是船上那失踪的尸体。
那把奇特的阔剑已经从背上握到了左手中,剑尖指向地面。他的右臂紧紧地夹在身侧;血从他的蓝色胸甲和头盔下涌出。他蹒跚地向前迈了一步。他的脸色灰白,他的眼中充满痛苦与迷乱。他向男孩们喊着令人费解的话语。男孩们慢慢向后退去,举起他们的双手,表明自己没有武器。
他又向他们迈进了一步,然而他的膝盖猛然弯了下去。他艰难地再次站了起来,闭上双眼休息了一下。他个子不高,有点发胖。有着粗壮的手臂和双腿。在胸甲下,穿着蓝色短裙。前臂也勒有护甲,腿上得护胫甲似乎是某种皮革制成,连接着靴子。他将手放到脸上,然后摇了摇头。睁开眼睛,再一次盯着两个男孩。这次他说了更多怪异的语言。
看到两个男孩没有作任何回答,他似乎有些生气了,大声地换用另一种陌生的语言,从语气上来看,似乎是在询问。
帕格估计了一下距离,琢磨着怎样才能从那陌生人身边穿过狭窄的海滩而不被拦住。他觉得并不用太担心那人手中几乎已经折断的剑。好像看透了男孩的想法,战士蹒跚地向右移动了几步,截断了男孩所有的退路。他再一次闭上眼睛,脸上最后的一点血色似乎也消失了。他的凝视的目光开始变得涣散,长剑从手指间滑落。帕格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很明显,现在他已经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了。
正当他要靠近那人,海崖上的一声呼喊让他停了下来。帕格和汤玛士看到了一整编骑士和紧随其后的阿鲁沙王子出现在海崖上。受伤的战士痛苦地将头转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然后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浮现出无以名状的恐惧。他试图逃跑,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两三步,然后一头栽倒在沙滩上。
帕格站在公爵的会议室大门旁边。几步之外是公爵的议员们围坐在会议桌之旁。除了公爵和他的儿子们,还有塔里神父,库甘——一个小时前才匆匆赶回来,剑术大师凡诺恩,和坐在一旁的马术大师奥根。气氛凝重而紧张,突然出现的奇异船只使王国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
帕格偷瞟了汤玛士一眼,他站在门的另一边。汤玛士从来没有和如此多的贵族一起出席过会议,除了在晚宴上打杂的时候,公爵会议厅里的气氛让他紧张。凡诺恩大师开口了,帕格从新将注意力回到会议桌上。
“来看看我们所了解的,”年长的剑术大师说道,“显而易见,那些人对我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他拿起汤玛士从船上找到的碗。“我们的陶器大师对这个碗的制作工艺一无所知。一开始他以为它只是简单的彩釉与泥土的烧制,但是经过仔细的检查才发现并非如此。它是由某种未知的技艺制成,表面上一圈一圈的细微纹路表明它——可能是木头——用树脂多层涂抹。对我们来说这是从未见过的。”
为了证明,他将碗用力地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钝响,一些碎薄片脱落下来。“现在,更让人困惑的是那些武器和盔甲。”他指着那堆蓝色的护胸甲,头盔,剑和匕首。“它们使用类似的工艺制成。”他松手让匕首掉落在桌上,发出和碗同样沉闷的撞击声。“它们的表面反射的光芒,几乎和我们最好的钢材一样。”
博利克点点头。“塔里,你比我们都要见多识广。你可曾经听说或见过任何类似的船只?”
“没有。”塔里心不在焉地抚摸着自己光秃的下巴。“无论是在比特海(BitterSea),王国的海域或甚至是伟大的克尔士(Kesh)我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船。我可以给在克诺多的埃莎普(Ishap)神殿送个口信。他们比其他人所知的更多。或许他们会有关于那些人的信息。”
公爵点点头。“那麽请做吧。我们还可以给精灵和矮人们送个信。他们早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居住在这里了,我们可以请教他们的智慧。”
塔里表示同意。“阿格拉安娜女王可能会了解那些人,如果他们是穿越无尽之海(EndlessSea)来到这里。或许他们以前就到达过那片海岸。”
“荒谬,”马术大师奥根嗤之以鼻。“从没有人能穿越无尽之海。否则它就不会叫‘无尽’之海!”
库甘露出一付容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