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沙蜥那容易受伤的内部软组织,这个生物就不会钻入沙里。事实上,它会卷起巨大的躯干,使被钩开的部分尽可能远离沙漠表面。
我是一个沙蜥骑者,保罗对自己说。
他看了一眼左手的钩子,想:我只需沿着制造者巨大身躯的弯曲部位划动着钩子,使它蟋曲起身子,向前翻滚,我就可以指挥它到我想要去的地方。他看见别人这样做过。训练中,在别人帮助下,他曾爬上过沙蜥背,骑了短短的一会儿。等到被捉住的沙蜥被骑得筋疲力尽,躺在沙上一动不动时,又可以召唤新的沙蜥。
保罗知道,他一旦通过了这次考验,就有能力走完二十响的旅程到南方去——休息并使自己得到恢复——到女人和家人为躲避屠杀而隐藏的地方,到最优秀的人住的地方去。
他抬头望着南方,提醒着自己,这次被召唤的来自沙海中心的狂野的制造者不知有多少,同时,召唤的人对这次考验也并不熟悉。
“你必须仔细估量制造者离你的距离,”斯第尔格曾解释说,“你必须站在足以靠近它的地方。在它经过时,才能骑上去。不要靠得太近,那样它会把你卷倒。”
保罗迅速地做出决定,他抽掉鼓槌的插鞘,弹簧带动铃裆旋转,从沙里传出打击的声音:“咚木……咚木……咚木……”
他直起身来,扫视着沙面,想起斯第尔格说过的话:“仔细判断沙蜥奔来的距离。记住,沙蜥很少接近鼓槌而不被发现的。同时也要仔细听着,常常在你看见它之前就听见它了。”
他的脑海中充满了晚上契尼小声对他说的话:“当你在沙蜥经过的路上站好的时候,你必须保持绝对安静,要想到你是一片沙地,隐藏在你的外套下面,变成一个事实上的小沙丘。”
他慢慢地扫视着沙面,观察着,听着,搜寻着那些人们教给他的沙蜥出现的迹象。
从东南方遥远的地方,传来一种嘶嘶的声音,那种沙漠的低语声。不久,他看见了远处黎明曙光映照下沙蜥移动的轮廓。他意识到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大的制造者。它好像有一哩半长,它那突起的头鼓起的沙浪就像往前移动的山。
这是我在梦中和实际中都没有看见过的东西,保罗告诫自己。
他急忙越过那东西要经过的道路,站好位置,并完全被此时冲动的需要控制着。
第四章
“控制造币厂和法庭——让贱民去拥有其余的一切。”帕迪沙皇帝这样劝告他人。他说:“如果你想获得巨额利润,你就得掌握统治权。”这话中包含些许真理,但是,我问自己:“谁是贱民,谁又是统治者?”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给兰兹拉德的密信——“阿拉吉斯的觉醒”》
杰西卡不由自主地想到:现在,保罗每时每刻都将在经历骑沙蜥的考验。他们尽力向她隐瞒这个事实,但是,这是明摆着的事。
契尼已经走了,去干一件神秘的差事。
杰西卡坐在她的休息室里,利用练夜功的时间来静一静。这是一个舒适的房间,但没有逃避屠杀前她在泰布营地住的那个房间大。这个房间的地上铺有厚厚的地毯,有柔软的沙发。附近有一个矮咖啡桌,墙上挂着绚丽多彩的壁毯,屋顶上吊着发出柔和黄色光线的球形灯。房间里充满着弗雷曼营地的那种辛辣的水锈味。在这个营地里,她感到有一种安全感。
后来,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克服掉那种属于外来人的感觉。地毯和壁挂企图掩盖的就是那种不协调。
一阵微弱的丁零丁零的敲击声传进了休息室,杰西卡知道这是为一个婴儿出生的庆贺,可能是苏比娅的孩子出世了,她的产期最近。杰西卡知道她会尽快看到这个孩子——一个蓝眼睛的小天使被带到圣母这里来,让圣母为他赐福。她也知道,她的女儿阿丽娅准会出现在庆典仪式上,并过后就这事向她报告。
还不到夜间祈祷的时候,但接近为在波里特林、比拉·特乔斯、罗萨克和哈蒙塞普被俘被杀的奴隶进行哀悼的时间,他们也许还没有参加过为出生的婴儿所举行的庆典仪式。
杰西卡叹了口气,努力不去想她的儿子和他面对的危险——
带毒刺的陷阱,哈可宁的入侵(由于弗雷曼人劫夺了他们的大部分飞机,并使用保罗给予他们的新式武器进行反击,这样的入侵越来越少),以及沙漠本身潜在的危险——沙蜥、干渴和沙暴。
她想要咖啡,这种想法伴随着因弗雷曼生活方式而出现的似是而非的意识:与地沟中的人比起来,他们在营地山洞里的生活好多了。但是,他们在露天沙漠中旅行所遭受的苦难,却比哈可宁的奴隶遭受的苦难多得多。
一只黑手从她旁边的挂毯后面伸了出来,把一个杯子放在咖啡桌上,然后缩了回去。杯子里冒出衰微香料熬制的咖啡芬芳的香气。
杰西卡想:这就是诞生庆典的礼物。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笑了笑。她问自己,宇宙中哪个社会,像我这种身份的人能接受这种无名饮料,而毫无恐惧地大口喝下它?我现在能在任何毒药伤害我之前就改变它,或让它随血液流动而不伤害我自己。但是那个煮咖啡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一点。
她喝干杯中的咖啡,感到它的能量散发到全身,浑身火热。好鲜美的咖啡!
她问自己,其他哪个社会会对她的私事和个人生活有这样的尊重,以至送礼人仅把礼物放下,而不进来打搅她。尊敬和爱送来礼物——只不过其中稍微使人感到一点畏惧。
另一方面,她也意识到:她想到咖啡,咖啡就出现。这决不是心灵感应术,而是道,即营地社区的统一,他们共同享用的衰微香料食物——奇妙的毒药所产生的一种补偿。广大的民众永远不可能希望得到衰微香料给她带来的那种启迪。他们没有受过训练,也没有为此所做的准备,他们的思想抵制那些他们不能理解或拥有的东西。他们仍然使人感到像单一的有机体,并常常那样行动。
他们从没想到过同时发生和存在的事物。
保罗是否通过了在沙漠中受到的考验?杰西卡问自己。他有这个能力,但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最强壮的人也能被意外事故击倒。
杰西卡等待着。
等待是累人的事,她想,在如此长的时间里,你只能等待,然而等待会使你精疲力竭。
在人生中,有许许多多的等待。
我们来到这里已经两年多,我们希望尽早将哈可宁统治者——姆德。纳亚,野兽拉宾从阿拉吉斯赶走。那至少还需要两倍那样长的时间。
“圣母?”
从她房间的门帘外,传来哈拉——保罗家的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哈拉,进来吧。”
门帘分开,哈拉好像滑了进来,她穿着在营地里穿的拖鞋,一件红黄色的罩衫,肩头以下的手臂几乎赤裸;黑色头发从中间分开,向后梳着,像昆虫的翅膀,平滑油亮。她噘着她那喜食肉的嘴,显出一副愁容。
跟在哈拉后面进来的是两岁的阿丽娅。
看见女儿,杰西卡的注意力被吸引住,就像常常被阿丽娅与她那个年龄时的保罗的相似之处吸引住一样——一本正经到处扫视的大眼睛,黑色头发,坚毅的嘴。但也有区别,大部分成年人认为阿丽娅不安分。那孩子比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大不了多少,但却有超过她年龄的那种沉着坚毅和知识。成年人惊奇地发现,她会讲有关两性间隐晦的笑话。他们听她用发音不全、模模糊糊的声音讲话,就像一个发育不全的柔软声带发出的声音。她的话中带有狡诈的评论,而这些评论是以一个两岁的孩子还不曾经历过的经历为基础的。
哈拉长长地叹了口气,重重地坐在沙发上,皱着眉看着阿丽娅。
“阿丽娅。”杰西卡示意她女儿。
阿丽娅走到她母亲旁边,坐在沙发上,拍着她母亲的手。肉体间的接触恢复了阿丽娅出生以来她们共有的意识。但这并不是共同的思想(虽然杰西卡是在一次转换衰微香料毒药时与阿丽娅接触,二人也会产生共同思想),而是某个更伟大的东西,一种会立即感觉到另一个生命火花存在的内在意识,一个精明活泼的、在感情上使她们的神经统一,达到共鸣的东西。
按照她儿子家庭中的方式,杰西卡用弗雷曼语问候道:“你今晚好吗,哈拉?”
哈拉以同样传统的正式方式回答道:“很好。你好吗?”这些话几乎失去了平常的亲切感,哈拉又叹了口气。
“哥哥的加尼马(战利品)生我的气。”阿丽娅用她那发音不全的声音说。
杰西卡注意到阿丽娅高兴,也注意到用来指哈拉的专用术语——加尼马。弗雷曼语言中这个词的意思是“战场上的战利品”,附带指某个不再用做最初目的的东西,一件装饰品,如一个用做窗饰坠物的长矛头。
哈拉朝阿丽娅吼道:“不要侮辱我,孩子。我知道我的地位。”
杰西卡问:“你这次干了些什么呢,阿丽娅?”
哈拉回答说:“她今天不仅拒绝和其他孩子玩,而且还硬挤进那个地方……”
“我藏在挂帘后面,观看苏比娅生孩子。”阿丽娅说,“是一个男孩。他哭啊哭啊,嗓门真大!当他哭够了的时候……”
“她从挂帘后面走出来,抚摸他,”哈拉接着说,“他就停止哭了。大家都知道,一个弗雷曼孩子出生时必须哭个够。如果那时是在营地里,情形就不同了,因为他决不能再哭,以免他在沙漠旅途中出卖我们。”
“他已经哭够了,”阿丽娅说,“我只是要摸他的火花,他的生命。他感觉到我时,他就不想再哭了。”
“那在人们中引起了不少的闲话。”哈拉说。
“苏比娅的孩子健康吗?”杰西卡问。她看到某个东西使哈拉极为烦恼,因此而感到惊讶。
“他像任何母亲希望的那样健康,”哈拉说,“她们知道阿丽娅并没有伤害他,也不介意她抚摸他。他立即安定下来,很高兴的样子。只是……”哈拉耸了耸肩。
“我女儿有些奇怪,是吗?”杰西卡问,“她谈到了未来的事,以及她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可能知道的事——过去的事。”
“她怎么会知道比拉·特乔斯的孩子像什么样子?”哈拉问。
“但他们确实是那个样子!”阿丽娅说,“苏比娅的那个男孩看起来真像出发前朱莎生的儿子。”
“阿丽娅,”杰西卡斥责道,“我警告你。”
“但是,母亲,我看见过他,并且真的……”
杰西卡摇摇头,看见哈拉脸上不安的神色。我生下个什么东西,杰西卡问自己,她一生下来就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甚至还要多些。因为我体内的圣母通过过去的通道把一切事情都给她显示出来。
“不仅她说的话,”哈拉说,“还有她的习惯,她的坐姿和凝视岩石的方式。她只移动鼻子旁边的肌肉,或背上的肌肉,或……”
“那是比·吉斯特的训练方式,”杰西卡说,“你知道,哈拉。你不会否认我女儿有我的遗传基因吧?”
“圣母,你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哈拉回答道,“但对其他人来说可不一样,她们对此谈论不休。我觉得存在着危险。她们说你女儿是魔鬼,其他孩子也拒绝与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