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它降低身子,向后重重地坐在自己的后腿上,“我是今天例餐的主菜,我能向你们介绍我身体的各个部位吗?”它清了清嗓子,“哼哼”了几声,扭动着把自己的后四分之一部分身体调整成一种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平静地盯着他们。
它的目光遇上了阿瑟和崔莉恩投来的吃惊而迷惑的目光,以及福特顺其自然的耸肩,还有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表现出来的赤裸裸的饥肠辘辘。
“也许可以来点儿肩膀上的肉,”这头动物建议说,“用白葡萄酒调味汁来炖。”
“嗯,你的肩膀吗,”鲥瑟毛目悚然地小声问道,
‘当然是我的肩膀啦,先生,”这又动物满足地哼哼着,“我才不提供别人的东西呢。”
赞福德起来,开始颇为欣赏地戳戳它的肩膀,感受着它的肉质。
“或者,臀部的肉也非常不错。”这动物咕哝道,“我一直在锻炼这个部位,还吃了很多的粮食,所以,这儿有许多不错的肉。”它发出了舒眼的哼哼声,开始咀嚼反有的食物,然后再把这些食物咽下去。
“或者,也许可以拿我做道砂锅炖菜。”它又补充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这头动物真的心甘情愿让我们吃掉它?”崔莉恩低声问福特。
‘我……”福特说,目光有些呆滞,“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这太可怕了。”阿瑟惊呼,“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令人震惊的事。”
“有什么问题吗,地球人?”赞福德说,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这动物巨大的臀部了,“我吃它,”阿瑟说“这太残忍了。”
“总比吃一头不总被吃掉的动物好吧。”赞福德说。
“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阿瑟抗议道。然后他又考虑了一会儿,“好吧,”他说,“也许这确实是关键。我不在乎,现在我不会再想这个问题了。我只是……嗯……”
字宙以自己临终前的痛苦挣扎表达了他的愤怒。
“我想我还是只点一份蔬菜沙拉好了。”他口中嘟哝到。
“我能请你考虑一下我的肝吗?”这动物说,“在现在这个阶段,它肯定营养丰富,而且非常嫩。我强迫自己超量进食已经好几十年了。”
“一份蔬菜沙拉!”阿瑟强谰说,
“一份蔬菜沙拉?”这动物问,一边转动着它的眼睛,不以为然地盯着阿瑟。
“难道你要告诉我,”阿瑟说,‘我不应该吃蔬菜吗?”
“哦,”这动物说,“我知道许多蔬菜确实不喜欢被人食,这些纠缠不清的问题,除非心甘情愿。先生,我就在这儿。”
它微微欠身,鞠了个躬。
“请给我来杯水。”阿瑟说。
‘你瞧,”赞福德说,“我们想吃东西,不想老在这里讨论点菜的事。请给我们来四份嫩内排,要快。我们已经有五十七万个百万年没有吃东西了。”
这动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出甜蟹的哼哼声。
“非常明智的选择。先生,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非常棒。”它说,“我赶快退下去,把我自己给射杀掉。”
它转过身,友善地冲时瑟眨了眨眼腈,
“别担心,先生,”它说,“会很地道的。”
它摇摇摆摆,不慌不忙地朝厨房走去。
几分钟过后,侍者端上来四份还冒着热气的巨大肉排。赞福谐和福特丝毫役有犹豫,径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崔葡思愣了一下,然后耸耸肩,也开始吃起来。
阿瑟盯着自己那份,感到有点儿恶心。
“嘿!地球人,”赞福德说,“你怎么回事?舌头被人吃了?”
乐队继续演奏。
整个餐馆内,人们都放松了,聊着天;空气里充斥着这样那样的谈论,飘着由奇异的植物、奢侈的食物以及诱人的葡萄酒混合而成的气味。在无限延伸的每一个方向上,宇宙大灾难愈演愈烈,终于达到了高潮。马克斯瞟一眼手表,然后手舞足蹈地回到舞台。
“现在,女士们、先生们,”他微笑着说,“你们所有人部在享受这美妙的最后一刻吗?”
“是的,”那些每当滑稽演员问他们是否在享受美妙时光时都会喊出“是的”的人喊道。
“太好了,”马克斯热情洋溢地说,“真是太好了。光了风暴正在我们四周聚合成涡流,准备将最后的那些红色炽热恒星撕个粉碎:我知道,你们大家都会作好准备,和我一起,分享这次必然会让我们大家感到无比兴奋的终极体验。”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闪烁地看着观众。
“相信我!女士们、先生们,”他说,“没有任何事情能让这一刻排在倒数第二,这就是终极。”
他又停顿了一下。今晚,他的时间把握得堪称完美。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主持这个表演,一晚又一晚,当然,“夜晚”这个词在这里--在时间的末端并没有什么意义。这里有的只是最后时刻的尤尽循环。这家餐馆缓慢地向前摆动,越过时间的最远边界的边缘——然后再摆回来。尽管如此,今天这个“夜晚”还是不错的,观众们完全被操控在他那憔悴的手掌中。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他们必须绷紧神经才能听清楚:
“这--”他说,“真的是绝对的终极,是终点的寒冷和荒芜在这里,天地万物的宏伟的绵延传承灭绝了。这,女士们、先生们,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一刻’!”
他把声音压樽更低了,在这样的寂静中,连苍蝇都不敢清嗓子,
“在这以后,”他说,“就是一无所有空白。虚空,湮没,绝对的一无所有!”
他的眼睛又闪了闪——或者,是眨了眨?
“一无所有!当然,除了餐后甜点和精选的毕宿五(金牛座q星)利口酒!”
乐队用音乐声附和他,他却并不希望他们这么做一他不需要这些,没有哪个艺术家有他这样的爿能他能把观众玩弄于股掌之问,就像演奏自己的乐器一般:他们如释重负地大笑着,他则继续说下去。
“惟一的一次,”他愉快地叫道,“你们不必担心明天}i醉醒来后的不适,因为——不会再有什么明天了!”
他冲台下开怀大笑的观众们微笑着。他抬头看了看天宅,进行着每晚该死的惯例:这一仅仅持续了一秒钟,他信任自己的这一眼眼,就像一个专业人士信任另外一个。
“现在,”他在舞台上昂首阔步,“本着破坏今晚这种末日临近、百无聊赖的美妙感觉的危险,我想向几个团体致以欢迎之意。”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片。
“我们有——”他举起一只手制止了台下的欢呼,“我们有来夸胥弗托玛瑞恩桥牌俱乐部的Ⅲ队吗,他们在这里吗?”
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从后面传来,但他装作没听到,他四处打量着,想找到他们,
“他们在这里吗?”他又问了一句,为的是引起更大的欢呼声。
他看见他们了,就像他一向所做的那样,
“嗅,他们在那儿。好的,这是最后一次叫牌,伙计们——没有作弊。记住这个庄严的时刻。”
他欣然接受了笑声。
“我们还有,我们有来自仙宫大厅的次级神灵团队吗?”
从他的右侧传来一阵隆隆雷鸣,一道闪电穿过舞台。一队戴着头盔的毛茸茸的人坐在那儿,看上去自得其乐,还端起酒杯向他致意。
总玩这一套,他暗自思忖。
“小心你那把铁槌,先生。”他说,
他们又玩了一次闪电的把戏,马克斯给了他们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第三个,”他说,“第三个是来自天狼星系B星的青年保守主义者团队。他们在这里吗?”
一伙穿着时髦的小狗停止互相扔面包卷,一起朝舞台上扔起来,同时莫名其妙地狂吠着。
“是的,”马克斯说,“嗯,宇宙快毁灭了,这是你们的错,你们明白吗,”
“虽然,”马克斯说,他示意观众们安静下来,同时恢复了庄严的表情,“我相信今晚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信仰者的团队,非常虔诚的信仰者,来自‘伟大先知扎昆的第二次降临,教派……”
他们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坐在外嗣,一副苦行僧的打扮,正在不安地吸着矿泉水,和眼前的欢宴保持着距离。当聚光灯打到他们身上时,他们只是愤慨地眨眼睛。
“他们在那儿,”马克斯说,“耐心地坐在那里。先知扎昆说过他会二次降临,可他让你们等丁这么久,我们希望这家伙动作快电,因为他只剩下八分钟了!”
扎昆的追随者们坚定不移地坐着,拒绝受到席卷他们的无情的大笑声浪的冲击。
马克斯制止了他的观众,
“不,严肃点,朋友们,严肃点我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不,我只知道,我们大家不应该取笑坚定的信仰。所以,我建议对伟大的先知扎昆报以一次热烈的掌声”
观众们听话地鼓起掌来。
“无论他上哪儿去了!”
他朝这个面无表情的团队送上一个飞吻,然后回到舞台中央。
他拉过一张高凳,坐了上去。
“真是太好了,”他叽里呱啦地说,“今晚在这里见到了你们这么多人——难道不是吗?是的,太好了。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来了一次义一次,我觉得这真是太妙了,来这儿参观所有一切的最后终结,然后回到你们各自时代的家中去养家糊口,为新的,更好的社会而奋斗,打那些可怕的但被你们认为是正确的仗。这些仗确实为所有生命形式的来来带来了希望。只不过,当然——”他朝头顶和周围骚动的字宙一挥手“我们知道,并不存在这种美好未来。”
阿瑟转向福特—他的脑子还没把这个地方弄明白。
“你瞧,是这样的,”他说,“如果宇宙就要终结我们难道不会和它一块儿完蛋吗?”
福特递给他一杯一份的泛银河系含漱爆破药,换句话说,一杯相当猛烈的东西。
“不会,”他说,“你瞧,”他接着说,“一旦你进人这家下等酒吧,你也就处在一种了不起的时间弯曲防护盾一类东西的保护下。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哦……”阿瑟说=他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回来,试罔从侍者那里得到一碗汤,以代替他的肉排
“你瞧,”福特说,“我演示给你看。”
他从桌上扯下一张餐巾,无望地摆弄着。
“你瞧,”他接着说,“假设这张餐巾,对了,是时间维度的宇宙,对吗,而这把勺子是一个转换系统,通过这样的弯曲…”
他花了很大功夫才说这句话,阿瑟直不愿意打断他,
“可我正要用这把勺子喝汤,”他说,
“那好吧,”福特说,“假设这把勺子——”他从装开胃小菜的盘子里找到一把小木勺,“这把勺子--”却发现它很难拿起来,“算了,还是这把叉子好点儿……”
”嘿,你能放下我的勺子吗?”赞橱德猛地说了一句:
“那好吧,”福特说,“好的,好的;我们为什么不说……我们为什么不说这个酒杯是时间维度的宇宙?”
“什么,是你刚刚掉在地上的那个吗?”
”是我干的吗7”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