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维克多说。“去吧,我两小时足够了。”
我们一起走到门口。在路上,两位大师又为循环运转的问题争论了起来。我不得不打断他们,让他们把我超度到多边地带去。他们对我也感到不耐烦了,急于想打发我,所以超度我的时候用力过猛,我还没来得及准备,便被抛到了围观的人群里。
在多边地带,一切准备就绪。人们都躲在盾牌后面。维贝盖罗从刚刚挖好的壕沟里探出头来,洋洋得意地通过立体潜望镜看着。费奥多·谢苗诺维奇手里拿着放大40倍的望远镜,正在用拉丁语和人交谈着。杰勒斯·波留克托维奇穿着一件厚厚的皮外套,在旁边站着,用手杖在雪里挑来挑去。B·普里诺夫蹲在壕沟旁,手上拿着笔记本和钢笔,准备随时记录。G·彼斯皮卡希沃夫拿着照相机和摄像机走来走去,不时地揉揉冻僵的面颊,跺跺脚上的雪。
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圆圆的月亮正往西沉。北边灯塔的塔尖模糊不清,在星光中时隐时现。大地白雪皑皑,高压锅的圆气阀在100来远处清晰可见。
维贝盖罗终于从潜望镜旁走开,咳嗽着说:“同志们,同……同志们!我们在潜望镜里看到了什么?太令人激动了,果然不出所料,我们看到保护锁正在自动将自己打开……”他对B·普皮诺夫说:“写下,快写下,更确切地说,是正在自动打开。再过几分钟,我们就会看到一个完美的人——一个无所畏惧、坦坦荡荡的骑士。”
我用肉眼也能看到,锁开了,落到雪地里,没有一点响声。一条长长的蒸汽流从高压锅里腾空而起,冲向天空。
“现在我开始向新闻界说明——”维贝盖罗开口了。这时一声可怕的怒吼划破天空。
顿时天旋地转,大雪纷飞。所有的人都前仰后合,撞在一起。我被抛出老远,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吼声越来越大。我扶住卡车的轮胎,挣扎着站起来,惊得目瞪口呆。我看见远处的地平线正在向上卷起,形状像个碗边不断地向我们卷来。装甲盾牌令人担心地摇来晃去。人们开始四处逃跑,跌倒了,又爬起来,满身是雪。我看见彩虹色圆顶的防护盾牌摇摇欲倒,几乎将费奥多·谢苗诺维奇和克里斯托巴·琼塔罩在底下。席卷而起的风雪使得他们连连后退。他们想竖起盾牌来保护其他的人。呼啸的风雪将盾牌撕得粉碎,碎片就像一个个大肥皂泡在满是星辰的天空中被吹得纷纷扬扬。我看见杰勒斯·波留克托维奇竖起衣领,背对狂风,手杖深陷在雪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手表。那边,在放高压锅的地方,罩着厚厚的蒸汽层,还泛着红光。蒸汽像螺旋一样飞旋着。地平线越卷越高,我们好像正站在一个大水罐的罐底。这时罗曼突然出现在那边,他的绿色外套成了一条条碎片,在肩膀上飞扬。他振臂一挥,划出一道弧线,将一个很大的、闪闪发亮的、像瓶子一样的东西投进了咆哮的蒸汽里,随后便卧倒在地,用双手抱着头。
只见一个满脸烟尘、怒容满面的精灵从蒸汽顶端探出头来,眼珠愤怒地转来转去。他大张着嘴,无声地笑着,用手拍着自己毛茸茸的大耳朵。一阵烧焦的臭味迷漫在暴风雪中,然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城墙竖了起来,接着又轰然倒下,而精灵自己变成了橙黄色的火舌,消失在空中。
霎时间一切重又归于宁静,地平线也隆隆地倒退下去。我被高高地抛起,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坐在离卡车不远的地方,双手撑在地上。地上的雪被吹得干干净净。原来放高压锅的地方,成了一个大火山口,一缕缕灰烟缭绕升起,空中飘散着火药味。
围观的人开始站起身来,一张张满是灰尘的脸都扭曲变了形,许多人张口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咳嗽着,吐着唾沫,轻声呻吟着。他们掸掸身上的尘土,结果好几个人发现他们的衣服被剥得只剩下内衣内裤。他们先是嘟哝,继而大叫“我的裤子到哪儿去了?我的裤子怎么会没有了?我是穿着裤子的!”
“同志们,有没有人看见我的手表?”
“我的金牙也丢了!我今年夏天刚装上的。”
“哦,不!我的耳环不见了……还有手镯。”
“维贝盖罗呢?真不害臊,这哪儿还像个同事。”
“先别提手表和金牙,有没有人受伤?刚才一共有多少人?”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像是爆炸……那个精灵……那个精神巨人到哪儿去了?”
“那个吞噬者到哪里去了?”
“还有该死的维贝盖罗。”
“你有没有看到地平线?那是怎么回事?”
“这叫空间上卷。我知道这玩意儿……”
“我穿一件衬衫太冷了,谁能借我件衣服?”
“维……维贝盖罗到哪……哪里去了?那……那头蠢猪到哪……哪儿去了?”
大地起伏着,维贝盖罗光着脚从壕沟里爬了出来。
“我要向新闻界说明……”他沙哑着嗓门说道。但没有人再听他说话了。马格努斯·费奥多诺维奇·雷德金是专门来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的。他走到维贝盖罗跟前,挥着拳头大叫道:“骗子!你要对这一切负责!简直是在玩杂耍!我的帽子呢,我的皮大衣呢?我要上告你的所作所为!我在问你,我的帽子呢?”
“完全和设计的一模一样。”维贝盖罗咕哝着,朝四周扫了一眼,“我们亲爱的巨人……”
费奥多·谢苗诺维奇冲过来说:“我亲爱的朋友,你把自己的才能给埋没了。你应该去加强国际巫术研究所的力量。你的完美的人应该被投放……放到敌人的阵地上去,把侵侵略者们吓个屁滚尿流。”
维贝盖罗后退几步,用大衣袖子遮住自己。
克里斯托巴·约塞维奇一言不发地向他走来,用眼睛审视着他,把一双脏手套往他脚下一扔,转身便走。
詹·贾科姆想给自己塑造个良好形象,便在远处大声嚷道:“这真是糟糕透了,先生们。我一直就对他抱有反感,但我绝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
现在G·波斯皮卡希沃夫和B·普皮诺夫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在这以前,他们满以为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G·波斯皮卡希沃夫迈着大步,走到维贝盖罗跟前,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冷冷地说:“教授同志,我到哪里去找回我的相机?三架照相机、一架摄像机。”
“还有我的结婚戒指。”B。普皮诺夫插进来说。
“请原谅。”维贝盖罗说起话来仍然威风凛凛。“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请你们,等着我向你们解释吧。”
记者们又给蒙住了,维贝盖罗转过身,朝火山口走去。罗曼早已站在那儿了。
火山口没有吞噬巨人,但所有其他的东西都在,而且还多了许多,有摄像机、照相机、皮夹子、大衣、耳环、手镯、裤子和一只金牙。还有维贝盖罗的毛毡靴和费多诺维奇的帽子,我的用来召唤急救小组用的金哨子也出来了;另外,我还看见两辆莫斯科维奇牌轿车和三辆伏尔加牌轿车、一只铁的保险箱(上面盖着地方储蓄所的印章)、一箱朱古力啤酒、一张上面有许多镀镍旋钮的铁床。
维贝盖罗穿好靴子,洋洋得意地笑着说:“现在讨论可以开始了。你们有什么问题?”但讨论并没有开始。年轻的警察科瓦列夫坐着警车急驰而来。我们都作为证人被记录了下来。科瓦列夫绕着火山口走来走去,想发现一些犯罪线索。他找到了一只很大的下颌,仔细地检查着。两名记者拿回他们丢失的东西之后,又来了精神。维贝盖罗又开始大吹特吹起无穷无尽的各种需要,他们听得津津有味。事情变得越来越乏味了,我感到冷飕飕的。
“我们回去吧。”罗曼说。
“好吧。”我赞同道。“那个精灵是哪儿弄来的?”
“昨天从仓库里拿出来的,原来打算用在别的地方。”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又撑炸了肚皮?”
“不,只是维贝盖罗是个白痴。”罗曼说。
“那是显而易见的,”我说。“但那场惊天动地的灾难又是怎么回事?”
“我反复对他讲:‘你设计的是一个标准的超级自私自利者。他将收集所有能够得到的珍贵的东西,把空间折叠成蚕茧状,把自已裹在里面,让时间停止流动……’但维贝盖罗永远都不会理解,真正的精神巨人是不会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
“完全是一堆垃圾!”在我们飞回科学院的途中,他继续说。“这是再清楚不过了。但杰勒斯—U怎么知道事情会是这样而不是那样呢?他肯定把这一切都预见到了,预见到了那场巨大的灾难以及我会想办法把那个胚胎中的巨人置于死地。”
“那是显然的事实,”我说。“因为他事先就对你表示了感谢。”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罗曼说。“所有这些都值得重新认真考虑。”
我们真的认真地研究了这件事,并且花了很长时间,直到春天的时候我们才偶然发现其中的奥秘。
但那是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第三个故事
纷繁复杂的事端
第一章
爱尔兰人说,上帝创造时间的时候,把时间创造
得十分充足。
H·博尔
一年中83%的日子都是以同一种方式开始的:闹钟叮叮叮的响声。其它打破梦境的吵闹声,有时是剪纸铗疯狂的咔哒咔哒声;有时是费奥多·谢苗诺维奇男低音的怒吼声;或者是蛇怪在恒温器里戏嬉时爪子抓来抓去的声音。
在那个特别的日子里,我梦见了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当上了计算机中心的主任,正在教怎么样操作“奥登”。“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我说。“你在胡说八道。”他吓了一跳,“你给我把它记下来!你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破烂货,便宜货!”最后,我惊醒过来,原来我听到的不是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的说话声,而是我的友谊牌闹钟的声音,闹钟上面镶着十一颗宝石,有一个鼻子上翘的大象图案。我嚷嚷道:“听见了,听见了!”我用手在放钟的桌上敲了敲。
窗户大开四敞,外面一派春天的气息,蔚蓝的天空阳光灿烂。天气还是有点寒冷。鸽子在雪檐上大摇大摆地走着,啄着。三只飞累的苍蝇绕着吊灯的玻璃罩嗡嗡地叫个不停,显然它们是今年头批出现的苍蝇。它们突然狂怒不已,拚命往灯罩上撞。我在蒙胧中产生了这样一个奇妙的想法:它们肯定是在设法逃脱在这个星球上的存在,我十分同情它们徒劳的努力。有两只苍蝇仍然息在灯罩上,另外一只飞走了,这时我才完全清醒过来。
我掀开毯子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床上练习做飞翔动作。同往常一样,我又是一头栽到床垫上,使得下面的弹簧嘣嘣地抱怨个不停。接着,我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感到很懊恼,因为今天一整天我都将无事可做。昨天夜里11点钟的时候,克里斯托巴·约塞维奇来到电子部,和平时一样,他把自己接在“奥登”上面,准备解决生命意义中的第二个问题。5分钟后,“奥登”着火了,我不知道里面什么东西会烧起来,但“奥登”是彻底被毁坏了。因此我只能像个耳朵上长毛的游手好闲的人,漫无目的地在各个办公室串来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