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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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星期天-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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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加大了油门,同时一松离合器。世界渐渐地暗了下来。我从观众席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怎么跟踪他呢”。
    随后,一切都消失了。
    
    
    
第二章
    时间和任何一维空间的惟一区别就是我们的意
识在时间中运动。
                                H·G·威尔斯
    开始时,时间机器上下颠簸,我坐在上面感到很不舒服。我双腿使劲夹住机器,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我从眼角隐约瞥见一些模模糊糊的雄伟建筑物和绿油油的泥泞的平原,还看见天顶附近一颗冰冷的星体笼罩在薄雾之中。后来我发现是我的脚离开了加速器以及能源供应不足,机器才颠簸摇晃不停。机器波浪起伏地前进着,不时地撞到古代和中世纪乌托邦的废墟上。我给它加了一些“汽油”,航行立刻平稳了。这样我便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前后左右地观望了。
    我完全沉浸在一个幽灵般的世界里。色彩斑斓的大理石建成的高横大厦雕梁画栋,俯视着低矮的乡村小屋。周围的麦子在田里静静地摇动着,一点声响都没有。肥胖的牛浑身透明,在草地L悠闲地吃着草。金发碧眼的放牛人坐在山岩上,每个人都在读书或古代经文,没有一个例外的。
    过了一会儿,附近出现了两个半透明的人。他们交谈了起来。两个人都光着脚,身穿长袍,头戴花环。其中一个左手握着一把铁锹,右手拿着一本羊皮纸抄的书。另一个靠在鹤嘴锄上。他们轮流一人说一句,刚开始我以为他们是在彼此交谈。后来,我很快发现他们是在对我说话。我吃力地听着。拿铁锹的那位乏味冗长地解释着他的国家是多么美好以及他们国家的政治基础。这里政治民主得让人难以相信,对公民根本没有任何限制,(他反复强调这一点)。人人生活富裕,无忧无虑,甚至连最低微的农民也有三个奴隶。(aitv:喷了,这个貌似是《理想国》的内容。书不在手头无法查证了。)在他停下来喘口气,舔舔嘴唇的时候,那位拿锄头的接了上来。他洋洋得意地告诉我他刚刚做了3个小时的摆渡工作,一分钱也没有收,因为他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现在是休息和娱乐。
    他们说了很长时间——从里程表上看,有好几年时间——然后便突然消失不见了,一切又变得空空荡荡。静止不动的太阳照耀着透明的建筑。忽然,一些笨重的飞行器,张着飞龙的翅肪在低空处飞来飞去,起先我以为它们是着火了,后来发现烟是从一个很大的锥形漏斗里面喷出来的。它们就在我的头顶上飞着,笨拙地扇着翅膀,一些灰坐飘落下来,其中一个扔下一根多节的木头……我周围的那些建筑开始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柱子没有减少,建筑仍然同以前一样雄伟奇特,但换了新的颜色,大理石好像也换成了比较现代的材料,屋顶上的塑像不见了,出现了一些类似无线电和无线电接收器一样的东西。街上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多,牛群和放牛的人消失了,但麦子仍在田里摇动,和先前一样一点声响也没有。我按了一下制动器,机器停了下来。
    我四下一看,原来机器停在会移动的人行道上,前前后后都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可是大多数人都是虚幻的,比那些几乎没有一点响声的大马力的机器还不真实。机器撞到人的时候,一点碰撞声都没有。
    看看行人倒是蛮有趣的,我看见一些大小伙子穿着同样的衣服,手挽着手,口中哼着走了调的歌曲,在人行道上闲荡。不断有儿乎赤身裸体的古里古怪的人出现。有的戴着绿帽子,穿着红夹克,其它什么也不穿。有的穿着黄鞋子,打着颜色花哨的领带(但没有裤子和衬衫,甚至内衣也没有);其他人对此根本视而不见,但我感到很窘迫。然后我想到有些作者喜欢描写诸如此类的东西:“……门打开了,一个身材魁梧腰杆挺直的男人穿着皮鞋,带着一副墨镜站在门槛上。”
    穿戴整齐的人也有,但衣服裁剪得怪模怪样。脸晒得黝黑,留着胡子的男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他们穿着界白的马颈领衣服,一只手拿着工具,另一手拿着调色板和铅笔盒,一副茫然的神情。他们躲闪着各种各样的机器,不停地左顾右盼,像被围猎的动物一样。除了那些发明家们喋喋不休的声音,城市还算比较清静,大多数人都沉默寡言。
    在角落里,两个年轻人正在努力设计一种机械装置。“开拓者的思想不能永远停滞不前。这是社会进化的规律,我们一定要把它发明出来,尽管有官僚主义和保守派的存在。”另外一个年轻人自管自地说道:“我现在知道这里怎么装上永不磨损型轮胎了,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用再生性潜热中子。米沙·米肖克,电抗器怎么办?”我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个装置,原来是个自行车。
    人行道把我带到了一个大广场,广场上人头攒动,到处停放着各种类型的宇宙飞船。我拖着时间机器走下人行道。刚开始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奏乐,有人演讲,到处有满脸红光的卷发青年深情地朗诵着诗歌。那些诗歌要么老掉牙,要么蹩脚透顶,但听众一个个都潸然泪下:男人的泪是刚强的泪;女人的泪是痛苦的泪;小孩的泪是天真无邪的泪。神情严肃的男人互相拥抱着拍着对方的后背,脸上的肌肉颤动不停。因为好多人没有穿衣服,拍后背的声音如同拍手的声音。两名精瘦的军官拖着一个花花公子从我身边走过。那人手臂反剪在背后,挣扎着用不标准的英语大声嚷嚷。我想他是在交代他是为了谁的钱和怎么样把炸弹放到宇宙飞船的发电舱里的。有几个手里拿着莎士比亚剧本的年轻人偷偷地东张西望着,溜到靠得最近的一艘宇宙飞船的排气舷窗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过了一会儿我明白了,是人群中的一半人在向另一半人道别,刚才是在进行总动员。听到人们的交谈,才知道男人们正在准备出发去宇宙空间——有些到金星,有些到火星,有些人满脸无可奈何的神情,正整装待发到其它星球上去,甚至到银河的中心去。妇女们留下来等下次再走,好多人排成队走进一座很难看的大楼里,有人称它是万神殿,有人称它是冷藏室。我来得恰是时候,如果晚来一小时,城中就只剩下妇女了,并且她们要冷冻1000年才出来。接着一堵灰色的高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灰墙在广场西边,墙后浓烟滚滚。
    “那边是怎么回事?”我向一位正无精打采地朝万神殿——冷藏室走的漂亮妇女打听。
    “这是铁幕。”她一边走一边回答说。
    我对这一切越来越不耐烦,所有的人都哭哭啼啼,演讲的人们已经声嘶力竭。在我旁边,一个披着一片淡蓝色布片的男青年正和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道别。女孩干巴巴地说:“我希望我能变成一片星云,那么我就能拥抱你的飞船……”男青年倾听着,这时人群中突然奏起了管弦乐曲,我的神经一分钟也受不了,我跳上机器,加了些“油”,我在没有被描写的时间里飞行着。在这种地方,天空是漆黑的,只是灰墙后面偶尔的爆炸,使得天空出现一片火光。现在那座城市又出现了,每次建筑变得比以往高,建筑上的圆顶比以往更透明,停泊的宇宙飞
船也越来越少,但墙后的浓烟仍一刻不停地冒着。
    当最后一个准备去太空的人从广场上消失的时候,我又停下了机器,人行道仍然移动着,吵吵闹闹的、穿着连衫裤、身材高大的人不见了。一些萎靡不振的人胆怯地在街上荡来荡去。他们三三两两,穿得要么古怪,要么寒酸。据我所知,他们在谈论科学,研究如何将死人救活。一名医学教授——一名喜欢运动的知识分子,看上去特别显眼,因为就他一个人穿着背心。他正向一位巨人生理物理学家解释整个过程。据他介绍,这位生理物理学家是这个项目的设计者和主要的实施者。他们打算在地球的某个地方钻个洞。这个项目就这样在大街上被讨论来讨论去。周围围满了人,人行道和墙上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我想偷听一会儿,但讨论的东西实在无聊,他们还对一位说不上名字的稳健派人士大肆攻击。我扛起机器便走开了。果然不出所料,讨论不一会儿就结束了,人们各自去干活儿。但我刚一停下来,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职业的人就开始演讲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便滔滔不绝地讲起音乐来了。听众从四面八方拥来,他们听得专心致志,还提出一些愚昧无知的问题。突然有个男的大叫着从街那边跑过来,一个像蜘蛛一样的机器正追赶着他。从被追赶者的喊叫可以判断,这是从这样一篇小说中来的:这是自动编排程序、自动控制的机器人,还有自动反馈功能,不过这个功能现在失灵了。“……哎哟,他要把我四分五裂……”可是那些人丝毫不为所动,显然他们不相信机器会造反。
    又有两个小得像蜘蛛一样的机器突然从巷子里跳了出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已经迅速地给我擦亮了皮鞋,另一个已经帮我洗好熨好手帕。一个白色的大罐子踩着鼓点走了过来,给我喷了一身的香水。我正准备离开,这时广场突然传来剧烈的轰隆声,原来是一枚生了锈的巨大火箭从空中落了下来。人群立刻议论纷纷:
    “这是希望之星。”
    “是的,没错。”
    “当然没错,这是218年发射的,已经早给忘了。但根据爱因斯坦的次光速造成时间浓缩的理论,火箭上的机组人员才过了两年!”
    “什么理论?噢,爱田斯坦……,是的,我想起来了,这是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学的。”
    一个独眼男人,没了右腿和左臂,从火箭里挣扎着爬出来。
    “这是地球吗?”他愤怒地问。
    “是的,是地球!”人群回答道。
    他的脸上开始绽出笑容。
    “感谢上帝。”那人说。这时所有的人都茫然地互相看了看,他们要么没听懂他的话,要么假装没听懂他的话。
    四肢不全的宇航员摆好架势后,便开始演讲。他号召每个人都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到风神星系的强行留人行星去救出他的弟兄们。他们在凶狠的自动控制的独裁者的奴役下,正在痛苦地呻吟着(他还特别强调“呻吟”这两个字眼)。一阵排气时发出的轰鸣声将他的声音淹没了,又有两枚生了锈的火箭,降落到广场,冻在万神殿——冷藏室的妇女们都跑了出来。接着又是一阵轰隆声。我知道我正赶上那些宇航员返航的年代,连忙踩了踩油门。
    城市消失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再出现,墙后面耀眼的火花还是不断地在升腾,把天空照得雪亮。最后,整个世界变得如同白昼一般,我便立刻停了下来。
    我眼前出现了一个鲜花盛开、无人居住的仙境。麦子在田里摇摆着,牛群吃着草,但看不到放牛人。那些早已熟悉的透明的圆屋顶、高架桥、螺旋形坡道在地平线上闪着光亮。
    在西边不远的地方,那堵墙仍然高高地耸立着。
    有人碰了碰我的膝盖,我吓了一跳。一个眼窝深陷的小男孩站在我面前。
    “怎么回事,小孩?”我问。
    “机器完蛋了?”他问道,声音很悦耳。
    “你对长辈说话要礼貌点。”我教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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