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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鱼跳出水面,把鱼尾放在桶边上,上面确实有个铁夹子,写着:这条鱼于1854年放到索洛维河中。H。I。M。科研所。
“不要告诉老婆子,”娃娃鱼提醒说。“她会把它连同我的鱼尾巴一同拔下来的,她是个贪婪鬼。”
我向她要些什么呢?我好奇地想。
“你是怎么施展你的法术的?”
“什么法术?”
“你知道——就是你实现别人心愿的法术。”
“噢,原来是这个。我怎么施展的?从小学的呗。我想其实我也不知道……金鱼的本领比我好,可惜它死了。没有人能够逃过这个命运。”
它好像叹了口气。
“是生老病死的吗?”我问。
“什么老死的!它很年轻而且很活泼。他们在它身上扔了颗深水炸弹,我可怜的朋友便一命呜呼了。附近刚好有条船沉没了,它本来是可以换回自己的性命的,但他们连问也不问就……经过就是这样的。”它停了一会儿又说‘好了,你是不是打算放我走?天有点闷,暴风雨快来了。”
“当然放你,当然放你。”我说,好像刚从梦幻中惊醒似的。“我怎么放你呢?是直接把你扔到井里呢,还是用桶放到井里?”
“直接扔到井里。我的好心人,直接扔到井里。”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桶里,把娃娃鱼捞出来——它一定有8公斤那么重。它还不住地问“要不要自动餐桌布或者飞行地毯什么的——我就呆在井里,我保证你……”
“再见吧。”我说,把她放到了井里,井水四溅,响声很大。
我在那儿呆站了好一会儿,看着沾满绿色黏液的双手。这时,我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如同一阵凉风吹过,我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来到井边。刚才那种异样的感觉消失了。我用冰凉的清水洗了洗脸,装满了水箱,然后又回到房间刮了刮胡子。老婆子还没有回来。我的肚子叽叽咕咕地叫开了。我现在该到邮局去一趟,我的朋友们很可能已经在等我了。我锁好车子,走出了大门口。
我把手插在灰色GDR牌甲克的兜里,在卢霍莫里耶大街上悠闲地逛着,眼睛不时地看着脚下我很爱穿的牛仔裤。后面的口袋是用拉链拉着的,老婆子找给我的硬币在里面叮叮当当直响。我一边走一边想,“znanie”协会发的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向我们灌输的是动物没有讲话能力,而童年时代听的神话故事告诉我们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当然我相信那本小册子,因为我生平从未看到过会说话的动物,甚至没看到过会讲话的鹦鹉。我曾听说有个鹦鹉会像老虎一样吼叫,至于人类语言,它一点也说不来。但现在——娃娃鱼、雄猫巴西尔甚至那面镜子都说话了。猫会说话,还能够说得过去。但娃娃鱼呢?鱼没有肺,这是事实。但它们确实有气囊,据我所知,它的功能还不为鱼类学家所了解。我有个朋友是鱼类学家,名叫吉恩·斯科罗马霍夫。他认为人们对气囊的作用还完全不清楚。当我用那本小册子上的观点和他争辩时,老吉恩暴跳如雷,不屑一顾地连吐唾沫,好像完全丧失了天生的说话能力。
我觉得我们对动物的潜能还了解不多。只是近年来,人们才清楚鱼和海生动物在水下可以交流信息。有些关于海豚的报道写得十分有趣。让我们看看猿猴拉裴尔。这是我亲眼所见。它的确不能说话。但它养成了某种条件反射功能:绿灯——香蕉;红灯——电击。拉裴尔通常一切正常,但如果你同时打开红灯和绿灯,它的行为就像老吉恩,显得特别暴躁。它纵身冲向窗户,因为窗户后面坐着做试验的人。它大喊大叫,朝玻璃上吐唾沫,样子十分可怕。接着猿猴中间便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你知道什么是条件反射吗:条件反射就是铃响以后,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准猿猴们拿着香蕉和糖果向我们跑过来。”
当然,事情不会就那么简单。有些专门的术语到现在还没有研究出来。在目前条件下,想要解决有关动物潜能和心理活动的问题,会让你感到灰心丧气。但是,另一方而,当你求解量统计中未知函数的积分方程时,你同样也会感到一筹莫展。这就是为什么最重要的事情是——思考。正如帕斯卡所说,“让我们学会善于思考—这是基本的道德原则”。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到了和平希望街。我停下脚步,眼前奇特的情景吸引了我。人行道中间有一个人两只手拿着好多面旗子。在他后面十步左右,一辆白色的大卡车拖着一辆巨大的银色拖车,样子像只水箱,拖车上冒着浓烟。水箱上而写满了火灾危险的字样。装备着灭火器的救火车在其左右紧紧跟随。发动机不断地轰鸣着,不时地还传出一种特别的声音,使得人们感到不寒而栗。水箱的水门喷着黄火舌。消防人员帽子压得低低的,表情十分严峻,一群孩子围着车队,尖声喊叫着:“天皇皇,地皇皇,火龙运光光。”过路的成年人则惊慌地抱着栏杆,脸上的表情好像唯恐别人弄坏了自己的衣服。
“他们终于走了。”一个熟悉的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
我转过身,原来身后站着娜依娜·基耶芙娜,样子很可怜。手里拿着一只买东西的包,里面装满了盛白沙塘的袋子。
“把他运走了。”她又重复说。“他们每星期五都要把他运走的。”
“运到哪儿去?”我问。
“运到发射实验场去,老朋友,他们一直在做实验,其它什么也不干!”
“运走的是谁啊?娜依娜·基耶芙娜。”
“你这是什么意思——谁?你自己没长眼睛吗?”
她转身便走,我连忙赶了上去。
“娜依娜·基耶芙娜,有你的传真电话。”
“什么事?”
“请你去参加飞行年会,”我看着她说。“在秃山上,要穿礼服去。”
老太婆显然很高兴。
“真的吗?”她说。“太妙了!传真电话在哪儿?”
“放在过道的电话机旁边了。”
“关于参加人员有没有什么条件?”她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指哪方面呢?”
“比如,‘要求你还清从17世纪起所欠的款项……”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没有,”我说。“没有提到这类事情。”
“太好了。交通怎么样?有没有车来接我?”
“让我帮你提包吧。”我说。
她把手往后一缩。
“你想干什么?”她用怀疑的口气问道“你打断我的话。我不喜欢这样。你是不是从小就这副德行?”
我没法喜欢这个老太婆,我心想。
“说说,交通怎么样?”她又问了一遍。
“交通费用自理。”我幸灾乐祸地说。
“噢,小气鬼!”她气愤地说道。“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花钱,还要我们交5卢布的捐款,可是到秃山去却要我们自己掏腰包。这次花费一定不少。朋友,那么就让他等着吧……”
她一边咳嗽一边叽咕,转过身去走开了,我搓了搓手也走开了。我的推测现在果然得到了证明,这一连串古怪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但在我看来,这似乎更加令人兴奋,甚至比发明条件反射程序更加令人兴奋。
现在和平希望街上空无一人。一群孩子在另一条交叉的街道上闲荡着,显然他们在玩棒击木片的游戏。他们一看到我,便停下了手中的游戏,向我走来。我感到事情不妙,便很快从他们身边走过,朝市中心走去。在我身后,一个沙哑而又兴奋的声音高声叫道:“假洋鬼子!”我加快了步伐。“假洋鬼子!”几个小孩齐声喊道。我几乎是在小跑了,后面的喊声还是紧追不放:“假洋鬼子!细长腿!……”过路的人们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遇到这种事情,最好是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我看到旁边有扇门,便钻了进去,原来是个食品店。我从一个柜台走到另一个柜台,看到有许多沙糖,但香肠和糖果的品种却不多。不过,各种各样的鱼产品多得让人不敢相信。我喝了一杯苏打水,掠了一眼街上,小鬼们已经走了。于是我从商店出来,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街道两边的粮仓和木屋到头儿了,接着是很时髦的两层楼的房子,几幢楼中间还有一些小花园。小孩子们在花园里互相追逐着;年老的妇女在织过冬的衣服;年老的男人在玩骨牌赌钱。市中心有一个很开阔的广场,四周有一些两三层的楼房。广场是用沥青铺的,中间有个郁郁葱葱的大花园。花园上面竖着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第一流压路机。旁边还有几个小广告牌,上面画着各种线条和图案。我发现邮局就在广场附近。我和我的同伴们约好第一个到达的人在这儿留条子的。我没有看到便条,便留了一封信写了我的地址并告诉他们去鸡腿小木屋的路线。然后,我决定先去吃早饭。
我绕广场转了一圈,看到有一家电影院在放电影;有一家关门盘点的书店;市政大厅前面停着几辆满是灰尘的汽车;寒海宾馆同往常一样已经客满;有两个卖苏打水和冰淇淋的摊子、第二食品商店和一个农产品商店;第十一饮食店到中午才开门;还有一个自助餐厅关着门,没有说明原因。接着我看到了警察局,并且在门口和一个年轻的警察聊了一会儿。我问他加油站在什么地方,到塞斯涅夫去的路好不好走。
“可你的车在哪儿呢?”那个警察间道一边朝广场四周看了看。
“停在一个熟人家里了。”我答道。
“啊哈!原来是和朋友在一起……”他意味深长地说。我感到他注意上了我,便低着头怯生生地走开了。
在一家三层楼的渔业公司旁边,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茶室,虽然小点,倒也很清洁,这个地方确实惬意,顾客不多。坐在那里的人一边喝茶,一边谈天,比如克罗贝茨附近有座小桥倒塌了,人们不得不蹚水过河啦;在限速15公里的路标附近设立的机动车辆监察站已经撤销一个星期啦等等。茶室里有股汽油和烤鱼的味道。那些没有加入谈话的人都用眼睛盯着我的牛仔裤看,所幸的是我的裤子后面有一块油迹,这足以说明我的职业,——是前天我坐在压油机上时沾上的。
我要了满满一盘子烤鱼、三杯茶、三块三明治,用老婆婆找我的一把硬币付了帐。我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坐下来,一边吃一边看着那些高喉咙大嗓门、一支接一支抽烟的人们。看着他们被烈日晒得黑黝黝的刚毅不屈的面孔以及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真是种享受。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抽得津津有味,谈得津津有味。他们充分利用空闲时间,一点一滴也不浪费。享受完了再坐到他们闷热的驾驶室里,在骄阳下,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颠簸劳顿,长途跋涉。如果我不做计算机程序编制员,我一定当个驾驶员,当然不是开轻型卡车,更不是小汽车,面是驾驶室旁边搭个梯子才能上去的大型货车,还配有换轮子用的小型起重机。
我旁边的桌子坐着两个年轻人,他们看上去不像司机,因此刚开始我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