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卫·布林
戴维·布林著
陆平 译
戴维·布林(1950—),空间科学博士,物理学家、科幻小说家。长篇小说《星潮汹涌》(19 8 3)和《邮差》(1985)及短篇小说《水晶天》(1984)均获科幻小说“雨果奖”,成为当今美国科幻小说家中引人注目的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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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幸运。我被解冻的那一年,正好远测器992573—aa4号传回报告,找到了水晶天已破裂的一颗好星。当时活着的深层空间人仅12位,我是其中之一,因此就毫无疑问地参加了这次探险事业 。起初,我对这次探险活动一无所知。当小飞机到达时,我报在西西里高原的西侧向上爬。我知道,那里原来是地中海,最近的一次冰河期把地中海变成了一个大峡谷。当时,我和其他五位沉睡者刚被解冻,我们来到这儿安扎了营地,在这奇境中作徒铰眯校允视ξ颐巧畹男率贝?我们这一群人,来自不同的时代,其中要数我年龄最大。
我们刚访问过曾经沉入海底的阿特兰提斯洲的废墟;而现在,我们正在林间小道中徒步旅行。时值黄昏,头顶上的环形城灯火辉煌。自从我最后一次被冷冻沉睡以来的几个世纪中,在地球上空的周围,建造了一条光 圆 烂、可灵活变动而又坚固的居住带。在中纬度地区,黑夜呈灰白色;在赤道附近,光带在天空中照耀如同白昼。
现在的夜空已不可能像我祖父小时候那样了;即使把天空中的人造物全部销毁,夜空也不可能再恢复原来的黑夜了。从前的夜幕下,流淌着乳白色的银河,繁 巧了福欢源?2世纪以来,天空中出现了无数磷光闪闪的碎冰块——夏兹,放出五彩缤纷的颜色。
现在,地球上已没有白昼夜晚之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但那些住在空间城市的人,则不得不认真对待夏兹;而住在地球上的人,对这些彗星战的残留物,没有多少特殊的兴趣。因此,人们还是希望地球上能有白昼和夜晚,这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我被解冻才一年,还没问过现在是几世纪,更没有考虑找个维持生活的工作。解冻的沉睡者一般都给十年的时间让他们适应新的环境和时代,以了解和享受地球上和太阳系中的新变化;待他们完全适应后,再考虑选择职业的问题。
尤其是像我这样的深层空间人,国家对我们这些陌生人有一种怀旧的感情,尽管国家是永久长存的,比任何公民都长寿;我说我们对国家来说已成为陌生人,因为现在几乎没有人把军官选择为职业了。沉睡的深层空间人被唤醒后,政府鼓励他们在已经变化了的领土上旅行而不受干扰,让他们尽可能地发现和熟悉新环境。他们甚至可以设想,他们正在一个好世界上探险,那儿人类从未涉足。当然,他们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了,而不必再呼吸在他们胸腔中储存了好几个世纪的陈腐气息。
我原以为,我重生的生活道路将会按自己的意愿一帆风顺地走下去。因此,那天傍晚,在西西里的大森林边,当我看到一架太阳系政府派来的乳白色小飞机从一一一片带状舌头下降并朝我们营地开来时,不禁惊讶万分。当时,我们这些被时间忘掉了的流浪儿正在营地休息;有的人在打瞌睡,有的人在闲谈当天发生的琐事。
这时,大家都站起来看着小飞机向我们开过来。当小飞机向我们这边降落时,其他人都用疑惑的眼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没有料到,他们之中竟有要人,使世界特混舰队特地派出小飞机来到帕勒穆,停在这个不是机场的地方,打扰了他们适应新环境的旅行生活。
我不想泄露秘密。我知道,这架小飞机是来接我的。不必问我怎么会知道的;一个深层空间人什么都知道,就是这么回事。
我们这些深层空间人,曾飞出太阳系破裂的水晶天,并在其他星系的水晶天之外,观察过那儿有生命的世界……就像儿童把脸贴在糖果店的玻璃橱窗上,贪婪地看着陈列在里面的糖果,但却无法得到这些糖果。正是我们这些深层空间人,真正懂得丧失生命的真谛,并了解宇宙在我们身上开的玩笑。
成千上万亿的同胞,从未离开过太阳系政府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料;他们自己不知道正忍受着不可弥补的心灵创伤。因此还需要精神病医生向他们指出他们的病症。但大部分人一生只有偶尔几次 家钟 症,而且这些病很容易治疗:要不他们就以长眠了此一生。
但我们深层空间人冲破了牢笼。我们明白我们的精神抑郁症来自宇宙对我们的大嘲弄。
我向空地走去,那儿正停着太阳系政府的小飞机。我的同伴这时才发现了他们应该抱怨的人,因为我妨碍了他们享受这美好的黄昏。我可以察觉到他们怒视的目光。
米色小飞机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子,她美丽极了,简直象座塑像。她的这种美,在我最近四次的生命中,从未在地球上看到过。但很显然,她决不会沉醉于生物雕塑这玩意儿的。
我得坦率承认,开始一瞬间我没有认出她,尽管在那漫长的等待年代里,我们曾结过三次婚。
我第一眼认出的,是她所穿的军官制服……几千年之前的预备舰队军官制服!(噢,多么古雅的名称啊!)
深蓝色的制服,雪白的皮肤,漂亮的眼睛……真是从天而降的天使。“艾丽斯,”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叫出声来。“这难道是真的吗?”
她向我走来,拉起了我的手。她一定知道,我既紧张、又虚弱。
“是真的,乔舒亚。有一个探测器又发现了一个破裂的外壳。”
“没弄错吗?是个好星?”
她点点头,用眼睛示意“没错”。黑色的长发披在她脸的两侧,闪闪发光。
“探测器发出一级警报,”她笑着说。“恒星四周都是夏兹,破裂的外壳闪闪发光,像太阳系中的奥尔特天空。探测器发出的报告说,破裂的外壳里有一个有生命的世界,一个我们可以到达的世界!”
我放声大笑,把她一把拉过来,我们就拥抱起来。我知道,我身后的那些人以前生活的时代是不时兴拥抱的,因为,我听到他们吃惊地互相低声交谈着。
“什么时候?消息是什么时候传来的?”
“几个月之前,刚好你解冻之后不久。但世界特混舰队坚持要给你一年的适应期。所以,一年刚结束我就来找你了。我们已等得太久了,乔舒亚。莫伊舍·博克正在召集每一个现在还活着的深层空间人。
“乔舒亚,我们要你参加。我们需要你。我们的探险队三天之后就出发。你愿意去吗?”
其实,她根本不必问我愿不愿意。我们又一次紧紧拥抱。
这次,我竭力忍住了眼泪。
最近几个星期来,我一边旅行,一边一直在考虑我这一生应从事什么职业。我从未料到,我又会成为一个深层空间人,真是令人高兴之至!我又会穿上制服,飞向遥远的星星!
2
对这次探险活动进行了严格的新闻封锁。太阳系政府的心理学家们认为,人类已不能再经受失望了。他们害怕 钟 症会像瘟疫一样蔓延;有些人甚至竭力阻止我们出发探险。
幸运的是世界特混舰队还记得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作出过的诺言。很久之前,我们深层空间人就一致同意停止探险活动,同时竭力激发人们的希望。为此,送出了数以十亿计的机器人远测器。如果他们送回有关破裂外壳的报告的话,我们就出发去作实地勘察。
当我和艾丽斯到达查论时,其他人都己委任了在飞船上的职务。
我原希望能乘坐“罗伯特·罗杰斯号”飞船,或“莉昂公主号”飞船。我曾经担任过这两艘飞船的指令长。但他们这次却选用了“比林娜号”。这是一艘老式飞船,但对我们这次探险活动而言,这艘飞船大小适中,因为飞船太大,操纵就不灵活了。
我和艾丽斯乘坐的航天飞机在经过冥王星时,太阳系政府的运货飞船还在源源不断地给我们运来冷冻箱;当时,我们快要和“比林娜号”会合了。在外太空,离太阳系边缘十分之一的距离,碎冰块闪光耀眼,五彩缤纷,蔚为壮观。我让艾丽斯驾驶,自己凝视着太阳系破裂的水晶天中光彩夺目的夏兹。
当我祖父小时候,查伦已成为探索外太空的基地了。成千上万的男男女女,集中在小行星似的飞船周围——飞船有月亮的一半大。他们带着各种动物和货物,带着希望,激动万分地登上这艘可真正称之为诺亚方舟的飞船,去远征殖民。
这些早期的探险者们明白,他们永远也到达不了目的地。
但他们并不忧伤。他们中没有人 家钟 症。他们登上?第一艘星际飞船;尽管那艘飞船现在看来是多么原始,但这些殖民者却满怀希望。因为他们从事的事业,是为了他们的后代,为了全人类。当时,灵敏的射电望远镜已绕着鲸鱼座t旋转。
等待了10;000年之后,我们从查伦星球飞过,看到了巨大的飞船场;一排排的星际飞船停在下面的飞船场上。数千年来,建造了上千艘各式各样的飞船——从可以让人类繁衍生殖的巨大的世代飞船,到冷冻飞船,小飞船,以及张开巨大双翼的多孔俯冲飞船。
数千年来建造的飞船全都停在下面的飞船场上;只有少数飞船除外——这是因为有些飞船在事故中毁坏了;有些飞船的乘员因绝望而自杀了。其他的绝大部分飞船都回到了查伦,尽管他们的探险活动均告失败。
我凝视着那些古老的飞船——那些巨大的世代飞船,不禁想到了我祖父的青年时代;当时“探索者号”飞船在太阳系边缘欢快地巡航,结果与太阳系水晶天的内层相撞,相撞时的船速为光速的百分之一。
“探索者号”上的首批深层空间宇航员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撞上了他们的飞船;那时,他们已开始穿越太阳系最外层的危险区……奥尔特云区。在那儿,由于太阳引力已十分微弱,数以亿万计的彗星像纷飞的雪花在到处飘舞。
“探索者号”上的仪器试图在稀疏的奥尔特云层中,抓到孤立飘飞的冰球。那些未来的殖民者本来就计划在漫长的旅途中进行科学研究;而他们在旅途中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该彗星云的奥秘。
几个世纪以来,天文学家们一直弄不懂,为什么这些冰球的大小基本一致——直径均约1英里。
“探索者号”的仪器试图寻求解答;船上的宇航员们怎会料想到,他们得到的竟是宇宙对他们的嘲弄!
当“探索者号”与水晶天相撞时,水晶天向外弯曲了几个光分。“探索者号”急忙向地球发回激光通讯。他们只知道发生了奇怪的情况,好像什么力量要把他们撕裂似的,甚至感到宇宙本身也被撕得粉碎!
水晶天波这样破裂了。
在那儿,以前有 100亿颗彗星,现在有了 1 000^6亿颗彗星。
没有人发现“探索者号”的残骸。也许整个飞船因撞击而爆炸化为烟云了。在接着的与彗星的战斗中,人类几乎死了一半。
几世纪之后,太阳系中的行星重新获得了安全,但“探索者号”
早就消失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