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胤说道,“如果他们这次进攻和过去的三年一样,那么在季末以后他们就不会再进攻我们了。即如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要等到来年的春天才会见到黑袍者。”
汤玛士立刻陷入沉思,一双灰色的眼睛似乎闪动着灵光。“他们那是在蚕食我们,是步步紧逼之计。但只要他们没有穿过河,那我们就随他们做去。该是改变这种状况的时候了。只要我们时不时地骚扰他们,那我们就有机会去逮一名黑袍者 (Black Robes)。”
道根使劲摇头示意汤玛士的提议太冒风险了。汤玛士又笑着补充道,“此外,要是我们现在不能打乱敌人在河岸边的防线,那我和矮人们得在这里过冬了,因为这群侵略者已经纵深进绿之心。”
葛胤注视着身边这位魁梧的朋友。如今的汤玛士愈发有精灵的气质了,而且葛胤能感觉到他的话语之中开始带有幽默感。他知道女王会很乐意将汤玛士留在身边。其实除去汤玛士身上那股让人担心的魔力,他与一个正常人相比并无异样。“说吧,怎么行动?”
“把弓箭手布置到右营、左营以及前营。我之后会发出讯号,你就让弓箭手向河对岸射箭,前营的弓箭手暂且按兵不动让敌人以为进攻来自东西两边。”汤玛士冷笑道。“敌人的兵力一被分散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大干一场。”
葛胤立刻向每个营地分派了十名弓箭手。剩下的人则准备着进攻,在大家都做好准备后汤玛士将手放进嘴里打了个响哨。不一会儿他就听见从东西两边传来弓箭飞过河岸的呼啸声。对岸的簇朗尼士兵纷纷起身观察着营地两边的情况,不少士兵还跑到岸边向对面黑漆漆的森林望去。汤玛士慢慢抬起头然后猛地一甩。
突然间精灵的箭矢犹如雨点般砸向河对岸逼得簇朗尼士兵只能躲在盾牌下。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汤玛士已经带着一队矮人冲过浅滩。又是一阵箭雨之后,精灵们将长弓挎在背后,抽出长剑跟在矮人之后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队殿后的精灵。
汤玛士第一个冲到对岸迅速地砍倒一名和他照面的簇朗尼士兵。很快他就冲入敌群肆意地砍杀着敌人。他的黄金之剑沾满了敌人的鲜血,敌人的哀号声充斥着这个混乱的夜晚。
道根打倒身边最后一名敌人之后发现没人再敢挡住他的去路。他转过身子看见葛胤正踩在一具敌人的尸体上看着远方。矮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汤玛士将一名受伤的簇朗尼士兵踩在脚下,那名脸上淌满鲜血的士兵举起手臂祈求宽恕。高高在上的汤玛士一脸狂乱的表情。伴随着一声奇异而惊恐的尖叫,他喘着粗气刺下金剑终结了那名簇朗尼士兵的生命。旋即他转过身子,寻找着更多的敌人。直到不再有敌人挡在他面前,刹那间他整个人犹如灵魂出了壳,但很快他的眼中又恢复神采。
道根的呼喊声此时传入葛胤的耳中,“敌人来了。”那些发现被骗的簇朗尼士兵正叫嚷着从其它营地赶来。
汤玛士立刻率领众人涉水过河。就在簇朗尼的弓箭手向他们射箭时众人抵达了对岸,殿后的精灵随即向敌人还以颜色。众人迅速地向森林深处回撤,将敌人远远地抛在身后。
他们刚刚停下脚步,精灵和矮人们纷纷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平息着残留在体内的澎湃战斗热情。葛胤看着汤玛士说道,“突袭很成功。我们全身而退,只有少数人受了点皮外伤,但却消灭了三十名侵略者。”
汤玛士却没笑出来反而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聆听些什么。好一会儿他才转身看着葛胤,似乎精灵的话才传进他的耳中。“嗯,大家做得不错,但是我们还得接着做,明天、后天,一轮接一轮的去偷袭敌人,直到逼得敌人有所行动。”
*
每到夜幕降临就是他们渡河偷袭的时候。他们会飘忽不定地偷袭敌人的营地。也许某个夜晚会相安无事,但之后同一座营地会在三天之内连遭偷袭。有时一只冷箭会射杀在岸边执勤的簇朗尼守卫,而替补的守卫却再也没遭到暗算。他们曾选择在黎明前夕进行偷袭,因为那时敌人都放松了警惕。更有甚者他们横穿敌人的营地纵深进南部森林,去掠夺敌人的补给,砍杀那些奇异的六脚兽摧毁敌人的车队。只是在回撤途中遭遇的五场战斗使得他们损失了两名矮人和三名精灵。
现在汤玛士和他手下一支由精灵和矮人组成的三百人部队正原地休息着等待其他营地的消息。他们也趁机享受起炖鹿肉的美味。
与此同时一名信使走到汤玛士和葛胤的面前。“前线王军有最新的消息了。”在他身后有个一席灰衣的人站在营火边。
汤玛士和葛胤立刻站起身子。“好啊,原来是纳塔尔(Natal)的朗…里昂(Long Leon)来了,”精灵打招呼道。
“葛胤,”那位身披黑色兽皮的高个子游侠回应道。
一名精灵为两位来访者递上了面包和肉汤,在那两人坐下后,汤玛士开口道,“公爵那儿有什么新情况?”
游侠嚼着满口的食物说道,“博瑞克公爵让我问候你们。他们现在的境况很窘迫,那些簇朗尼人犹如附树之苔般缓慢地在东部推进着。他们时进时歇,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公爵估计他们会在明年抵达海滨,届时他们就会将一些自由都市从北方孤立出去。之后他们就会向苏恩(Zun)或是拉姆特(LaMut)进攻。谁又能说的准呢?”
汤玛士追问道,“卡瑞德那里的情况如何?”
“就在我离开前有信鸽来报信了。阿鲁沙殿下已经迅速组织起力量抵抗簇朗尼军队。他们的状况比起这里也好不了多少。但是他们穿越了绿之心正向南挺进。”说完他将目光移到那些矮人和汤玛士身上。
“你能安全地抵达埃尔旺达真让我感到惊讶。”道根抽着烟斗说道。“这段旅程可不轻松。换做我们也得悄无声息地潜行。现在的敌人犹如惊弓之鸟恐怕我们回到山区不见得容易。一旦有机会敌人可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成果。”
汤玛士缓步走到火堆边。“你是怎么混过敌人那些岗哨的?”
“你们的偷袭让敌人阵脚大乱。西线的敌人不得不撤出战线赶到河边。我就轻松地跟在一队敌人后面。他们绝对想不到身后还有条尾巴。我趁他们回撤的时候溜过防线再次渡过了河。”
葛胤问道,“他们带了多少兵力来对付我们?”
里昂无奈地耸了下肩。“光我看见的就有六个连队,应该还不止这个数目。”众人估算下来每支簇朗尼连队应该由二十支各三十人的小分队构成。
汤玛士猛地一拍戴着手套的双掌。“他们能带回三千多人只能说明敌人又要强行渡河了。他们一定会设法把我们牢牢地困在森林之中,使我们没法再进行骚扰行动。”他慢慢走到游侠的身后。“有没有看到黑袍者一起跟来?”
“我跟踪的那队敌人之中应该有一名。”
汤玛士若有所悟地一拍手。“敌人这次可是来势汹汹。赶快捎信给各个营地。在两天之内让所有埃尔旺达的首领都到皇廷集合,巡逻兵和信使则继续监视敌人的动态。”
围坐在营火边的信使们纷纷起身匆忙离去,为那些坚守在卡瑞德附近的河岸边的精灵们送去消息。
*
埃森…舒迦倚坐在铁王座上;全然没有在意眼前的舞姬。那些靓丽优雅的雌性暗精灵此刻却没法打动他的心。他的思绪早已飘向远方;探寻着值得一博的战斗。与此同时;在他的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空虚感觉。
它通常被称作凄伤;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埃森…舒迦沉思道;“你是谁,为何打扰我?”
我,就是你的将来。眼前一切不过是梦境,是回忆。
埃森…舒迦迅速抽出佩剑从王座上站起身子,咆哮着宣泄自己的怒火。刹那间音乐停止了,舞姬、侍从、乐师们纷纷跪伏在主人面前。“我就是我!哪有什么梦境!”
你只不过是我心中一个遥远的记忆,声音再次响起。我们最终会成为一体。
埃森…舒迦举起手中的长剑愤然挥下。转瞬间一名哆哆嗦嗦的仆从就已人头落地。埃森…舒迦单膝跪下将手覆在血泊之中。他将沾满鲜血的手指拭过嘴唇,那略带咸味的鲜血让他嘶叫道,“难道这不是生命的滋味!”
这不过是幻象而已。一切都早已成为历史。
“我总觉得有种怪异却又难以言表的感觉在折磨着我。”
它就是恐惧。
埃森…舒迦再次挥出利剑,一名舞姬应声而倒。“也只有这些东西才会感到恐惧。恐惧与我何干?”
因为你在担心。所有的生灵都害怕改变,即使神明也是如此。
“你到底是谁?”凡尔黑茹人悄声问道。
你我本是一体。我就是你的未来。也是你的过去。我,是汤玛士。
*
楼下嘈杂的声音将汤玛士拉回现实。他起身离开自己那间小屋,穿过树桥来到皇廷外。透过围栏依稀可见数百名矮人驻扎在埃尔旺达四周。他就这么站着出神地看着那些营火。每时每刻都有数以百计的精灵和矮人战士向这支由他领导的军队汇流。明天他就会在议会上向卡凌、塔挞(Tathar)、道根以及众人宣布他的作战计划。
在六年的战斗生涯中汤玛士与那些困扰他的梦境若即若离。每当战斗让他丧失理智之时,他便会闯入那个人的梦境之中。每当他远离精灵之森后,那些梦境让他更加难以抵御。一如既往的,他并不害怕这些东西。反而一些尘封已久的梦境让他变得更加坚强。他现在充满力量,并能运用自如,因为这些力量早已和他成为一体,就如它们属于铠甲的旧日主人一般。汤玛士清楚自己不再是那个生活在卡瑞德的小孩了,但他又将何去何从呢……?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他身也不回就说道,“晚上好,女王。”
精灵女王上前站到他身边,脸色凝重。“你现在敏感得像个精灵,”她用本族的语言说道。
“的确有点,皓月(Shining Moon),”他同样用精灵语回答道,并用古语称呼着她。
他转过头一眼就看见她那双满是惊讶的双眼。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如今说着一口流利精灵语的你真是当初那个站在公爵的议会厅中对着我不知所措的羞涩男孩吗?
他慢慢移开她的手。“诚如你所见,我依旧是原来的我。”他的口气坚定威严。
她端详着他,他脸庞上隐现的可怖神情让她不禁颤栗。“可我眼中的你又是什么样子,汤玛士?”
他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夫人,你为何总是避开我?”
她缓缓答道。“就因为你我之间那份禁忌的感觉。汤玛士,自你到来那一刻它就跃然而生于你我之间。”
汤玛士脸上闪过一丝顽皮的笑容,说道,“远不止如此,事实上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那份感觉就油然而生。”他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这份感觉有何禁忌的?又有谁比我更有资格陪伴在你身边?”
她慌乱地移开身子,一瞬间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那一刻他看见了几乎从未出现过的情景:高贵的精灵女王竟然也会如此的迷茫困惑,竟然也会对自己的智慧产生疑惑。“无论有什么借口,你始终是个人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