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自由的,却经历了可怕的悲剧。现在为了肯定能得到一小块面包而失去自由。自由是一种巨大的精神财富,只有当人们生活丰衣足食,无忧无虑时,才能品尝自由的乐趣。而目前,这里的人们生活在困境和磨难之中。
人们对他的命令立刻服从,毫无怨言。广场已变得空空荡荡。所有的人,包括刘易斯·多里克,接到命令,无一例外地服从。大家全都走进屋里,老实地等着。
勒柯吉目送人流散去。他抿了抿嘴,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无可奈何的酸楚。他所抱有的幻想是彻底破灭了。显然,人类和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他们充满了仇恨,拥有那么多的缺点——几乎是卑鄙!——这是无限制的自由产生的后果。
有一百来个移民却没有效仿同类,仍然留在原地。勒柯吉朝这群桀骜不驯的人转过身,皱紧眉头。马上有个人作为代表,走出人群,开口说话。他们之所以不离去,是因为他们无家可归。他们被那群打家劫舍的强盗赶出家园之后,便来到营地……有人来了两天,有人昨天才到。他们只好在露天过夜。
勒柯吉首先向他们保证今后的前途光明灿烂。然后让大家去仓库取帐篷。他们开始干活时,他立刻会治疗暴动中受伤的人。
伤员到处都是。广场上有,周围的田野中有。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找到他们,将他们抬回了营地。经过核实,此次暴乱死十二人,其中包括去李威利家打劫被打死的三个。总之,人们对死者没有表示出太多的遗憾。只有一个人应被算在霍斯特岛上好人的行列,他是因为天寒地冻,才从腹地处返回。至于其他的人,要么属于博瓦勒的死党,要么属于多里克的亲信。他们的死,不足以为惜,反而会使这里的工作显得更加有生机、有秩序。
实际上,暴乱分子本人最感到遗憾。无论是攻击一方还是防守一方都显得如此的顽强。焚烧了政府大厦之后,他们开始攻击手无寸铁的中间派。很幸运的是,除了死了那位移民之外,大多数人只是受了点伤:挫伤、骨折,还有几处刀伤。
勒柯吉现在要做的就是干活。他不会被吓住的,既然要负责这一千来人的生活,就不应该再袖手旁观。不管其任务如何艰巨,但他满怀信心,勇敢无畏,因此任何事情都不在话下。
他先给伤员做检查,然后必要的处置,最后让人将他们扶回去。小广场真的空无一人,只有五人仍在那里监视着。勒柯吉领着另外的十个人返回新镇。他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阿尔吉还是奄奄一息?或者已离开人世?……
阿尔吉情况还是没有变化。他受到精心地护理和照顾。格拉兹爱娜和她的母亲也来帮忙,她们和卡洛里一起守在阿尔吉床头,完全不用担心,她们会尽心尽责地护理,忘我地工作。女孩子从小就生活在艰难的环境里,早已学会如何控制悲伤和痛苦。勒柯吉看到她时,她表情镇定,说话的声调冷静。她告诉他,阿尔吉还在发烧,仍处于昏迷状态,时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呻吟。发白的嘴角仍流着血沫子,但比先前要少一些,而且不那么鲜红。这是个好症状。
在此期间,与勒柯吉一道的十个男人负责从新镇仓库中提取食品。他们没有休息一下,紧接着就返回了利贝丽亚。他们挨家挨户地分发食品。分配工作做完了后,勒柯吉安排人们站岗守夜。然后回到屋里,睡下。
可是,尽管他感到困极了,但难以入睡,他思绪万千。
离这不远,两个守夜的卫兵像雕像纹丝不动。万籁俱静,勒柯吉在黑夜中睁开双眼,不停地思考。
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会意识薄弱,守不住贞操,变得实际起来?这实在让他感到痛苦……如果他以前生活在错误中,但至少这种错误的生活让他感到幸福……幸福!而现在他却与它告别,只能偶尔回忆昔日的幸福。怎样才能获得幸福?什么都不需要,起床,溜掉,忘掉这里岌岌可危的形势,重新捡起漂泊游荡的生活,而且,长期以来,他对此津津乐道,感到幸福无比……
唉!现在,他的梦幻破灭。那芸芸众生将一个虚无缥缈的上帝奉为神灵,但仍然遭到生灵涂炭的打击,面对这种景象,他只有感到内疚和自责……他今后的生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既然掌管这芸芸众生,他将言必信,行必果。他要将他们一步步,从苦海中带出来,直到幸福的彼岸,他说话算数。
当然会这么做!不过走哪条路?……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乎?他有这种本领?其实,随便什么人会使他们重新找回幸福,只不过这些人有太多的缺点和恶习,他们智商低下,精神颓废,因此不可避免地遭到毁灭。
勒柯吉冷静地思考,衡量所肩负的责任,他正反评估,试图找出最佳的方案。不要让这些人饿死和冻死!是的,这是首当其冲的问题,但与整个事件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生活不只是单单满足于某一器官的需要,而且还包括让大家感到做人的尊严,恐怕后者今后比前者更为迫切。那么这只能依赖于每个人,靠他们自重、自爱、互重、互爱。现在需要的是富强,善良,将这些生生的人从悲惨和死亡中解救出来,然后将他们改造成真正的人类。
这些堕落、蜕化的人能够达到这一理想的高度境界吗?显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达到的。但是总有些人可以成功,如果人们教他们识别了北斗星,如果人们领着他们奔向目的地。
勒柯吉在深夜里,如此这般思考着;一个一个的反对意见如此这般被否定;终于,他完全抛弃了陈见,将自己的抑制情绪忘掉。渐渐地,他制定了管理计划,今后的一切行动将以此为准则。
天刚一亮,他就起床,先回到新镇。看到阿尔吉的病情有了好转,他感到很高兴。再回到利贝丽亚,他立刻进入领导的角色。
他周围的那些人对他采取的第一步行动感到惊讶。他选了二十到二十五名泥工和木匠,然后在农民中选了二十个人,给他们每人都分了活,标出了具体的位置,让人挖地基,以便在此重新建造拼装房屋。房子搭好,再用泥土做个外墙,以便加固。并且按他即兴画的草图在外又做一堵隔墙。勒柯吉做完指示,便带领十个卫兵离去。霍巴德已被提升为工头,指挥着大家干起来。
在离这不远的地方,是一间最大的屋子,里面住着五个人,摩尔兄弟,希瑞戴,肯尼迪和刘易斯·多里克。勒柯吉正径直朝这里走来。
他进去的时候,五个男人正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一见到他,不约而同地猛地站起来。
“您来干什么?”刘易斯·多里克粗暴无礼地问。
勒柯吉进到屋里后,用冷冰冰的声音说:
“霍斯特殖民政府要用这所房子。”
“要用这所房子!……”刘易斯重复了一遍。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干什么用?”
“做办公室。请你们马上离开。”
“怎么个马上法?……”多里克挖苦道,“我们去哪里?”
“想去哪,就去哪。没有人不准你们再盖一所房子。”
“是吗?……可是这段时间我们怎么办?”
“你们可以住帐篷。”
“那么,我就去住在您的家里。”多里克气得满脸通红,叫喊起来。
勒柯吉转身喊站在门外的卫兵。
“这样的话,”他冷静地说,“我要使用武力强迫执行。”
刘易斯·多里克一眼就明白,反抗是没有用的,他只好妥协。
“那好,”他咕哝道,“我们走……给我们点时间好收拾东西带走。我想,我们把东西搬走还是允许的……”
“不行,”勒柯吉打断他,“经过我的检查,属于个人物品将还给你们,其他的财产归移民政府所有。”
实在欺人太甚。多里克按捺不住,他恼羞成怒,一蹦三尺高。
“走着瞧!”他一边喊一边将手伸向腰间。
刀未出鞘,摩尔兄弟却扑上去帮忙。勒柯吉一把咔住老大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上。正在此时,领袖的卫队开进屋里。他们还没有动手,那五个人立刻变得服服贴贴,老老实实,举手投降。他们只稍稍进行了反抗,就被扫地出门。
争吵声引来了一些看热闹的人。人们站在门口,看到这些战败者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缝,灰溜溜地离去。他们过去是那么的不可一世,现在东风压倒西风,人们对他们发出嘘声,尽情地嘲笑和奚弄。
勒柯吉在同伴的帮助下,立刻着手清点刚刚征用的房屋。正如他刚才许诺的,所有属于个人的财产全被放到一边,以后可以物归原主。但是,除了这些东西,他还真的收获不小。他在屋子最里头发现了一个真正食品仓库。那里堆着数不清的食物,罐头、干菜、咸牛肉,蔬菜,咖啡,品种全面而且藏量丰富。刘易斯和同党是用什么办法将这些东西搞到手的?不管是用了什么方法,当别人食不果腹时,他们却从没有忍饥受饿。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比别人喊得更响,更多的事非,制造更多的乱子,这一切无疑使博瓦勒政权雪上加霜。
勒柯吉让人将食品运到广场上,推在那里,让持枪的卫兵守护着。然后任命锁匠劳逊为工头,他带领征来的工人开始拆房子。
这边动手拆房子,那边,勒柯吉与卫兵一道挨家挨户的搜查,从第一排房子搜到最后一排房子,没有停一下子。所有的房子和帐篷都被进行了严格的搜查,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食品的数量之多,完全出乎意料。只要与刘易斯多里克或费尔丁南·博瓦勒多少有点关系的人家中都可以找出余粮。另外还有些人是靠节衣缩食攒下来的。总之,又找出与刘易斯家里翻出的一样多的食品。
那些家中藏着很多食物的人为了掩人耳目,也总是冲在最前头,叫得最凶。勒柯吉发现,他们中有许多人曾多次接受他的慷慨解囊,他们却感到心安理得,新镇仓库里的食品分配到他们手中,他们从不感到羞愧。现在真相大白,他们十分尴尬。尽管勒柯吉对他们贪婪和狡诈看得一清二楚,但他仍然不动声色。
但是这件事使他只然想到必须建立一套严格的法律来管理这些人。面对贫困交加,饥肠辘辘的同类发出悲痛欲绝的叫喊声充耳不闻。更可恶的是他们混在其中,虚伪地喊穷叫饿,其目的显然是独吞那份食品,怕与人共享。这再一次暴露出人类极其自私的本性。他们自顾自己。他们丧失理智,没有感情,一味追求物质利益,盲目地服从,只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要。
勒柯吉不再需要此类的证据来战胜自我。然而不幸的是,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其幻想的大厦正土崩瓦解,给他心灵留下一块可怕的空白,但是他并不打算重圆旧梦。铁证如山的事实摆在眼前,说明他犯了错误。他已经明白,他只是从哲学的角度出发,去建立一套制度,而忽略了科学的研究方法,因而与科学的精神实质背道而驰。科学历来反对侥幸的机会主义,完全主张一切从客观实际出发。然而人之善,之恶,之伟大,之渺小,尽管其形式多种多样,但应该认清事实、分清是非。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无完人,领袖也不例外,他们并非都是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的。难道他们就没有犯过思想观念的错误。他曾对专制君主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