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无完人,领袖也不例外,他们并非都是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的。难道他们就没有犯过思想观念的错误。他曾对专制君主表现出强烈的反感,难道他们与同类有天壤之别,不是人吗?为何非要对他们求全责备?难道他不应该由此得出符合逻辑的结论:他们是人,和所有的人都一样?因此,他不应该承认必须建立法律,委派有关人员执行法律吗?
他的著名的格言已化为灰烬。“无上帝,无主人。”他曾自豪地宣称,而现在不得不公开承认必须有个主人。虽然他只改变了后半句话,但它同时震动和毁坏了前半句话。显然,不应该否定一切。但至少,从科学角度出发,他面对无法逾越的障碍,举步维艰。当他无法判断时,只好举步不前。当人的思想意识与科学实质相违背,相矛盾时,在没有任何科学证据的情况下,便会宣称,世界上只有物质是第一性的。宇宙万物必须遵循此法则。因此,他明白遇到此类问题,可以谨慎小心,不应贸然行事。但是人们讨论的主题往往是假设的,如人们对宇宙的不解之谜各抒己见,毫无禁忌。但一切讨论的结果也只是一种推测,甚至有时是一种愚弄。
他所搜到的所有食品要数从爱尔兰人帕德逊和龙杰所住的简陋小屋中找到的最引人注目。龙杰是帕德逊两个伙伴的唯一幸存者。人们搜他们的房子只是为了例行公事,以免给别人留下口实。房子太矮、太小,看上去根本不可能藏很多东西。但帕德逊却开动脑筋,想出了个妙计,何不因势利导、用房屋的狭窄要个花招。在房子最里头挖个地窖,然后放上一块厚木板将食品盖住。
里面找出的食物让人目瞪口呆。吃的食物完全可以维持岛上全体居民八天的生活,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食品的宝藏同时预示着悲剧。可怜的布莱克就在这丰富的食品中饿死的。勒柯吉只要一想到人被活活的饿死,那灵魂肮脏的帕德逊却无动于衷,便不寒而慄。
然而,这个爱尔兰人完全没有感到自己在犯罪,因此一点也不感到忏悔。相反,他的气焰十分嚣张,他歇斯底里大喊大叫,声称自己受到伤害,抗议这种抢劫的行径。勒柯吉费了好大的劲想压住他的火气,但一点不起作用。他解释:人人都有义务为集体利益作出贡献,但是在白费口舌。帕德逊软硬不吃,什么都不听。即使向他发出威胁,对他使用武力,也无法奏效。刘易斯·多里克被吓得屁滚尿流,他却无动于衷。领袖的卫兵能把他怎么样?这个惜财如命的人为了保住自己的财产根本不怕这些卫兵。但是,这些东西确实属于他,是他个人的财产,是他靠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地积攒起来的。这可不属于集体的财富,他强迫自己节偷也只是为了自己。如果非要把这些东西收走,那必须付钱,付价值相等的钱。
要在过去,听到这种观点,勒柯吉会忍俊不禁。可是今天,他却陷入深思。不管怎么样,帕德逊言之有理,要想让茫然的霍斯特人振作起来,充满信心,就应该恢复人们习以为常的规章制度,而且,人世间所有法律的最重要一条:产权。
这正是勒柯吉不厌其烦地听帕德逊辩解的原因。而且,他向他保证,征收决不是掠夺,所征收的食品既然用于集体,当然应该由集体付给合理的报酬。吝啬鬼一听这话,便马上停止抗议,而是开始抱怨。洛阳纸贵,既然在霍斯特岛上食品如此罕见,那么就应价值连城!……这些微不足道的食品价格都被抬高到一个天文数字,令人无法相信!
然后,勒柯吉又得花很多时间就价格讨价还价,最后,双方心平气和下来。而且,一旦达成协议,帕德逊二话不说,主动伸手帮着搬东西。
大约在晚上八点钟,所找到的全部食品被堆放在广场上。看上去,数量可观。勒柯吉估算了一下,再加上新镇的存货,只要实行严格的配制,可以维持两个月。
第一次分配食品工作立刻开展起来。人们鱼贯而入,将自己的一份和家人的那一份领走。看到还有这么多食品时,他们张嘴说不出话来。就在昨天,他们还认为自己肯定马上会饿死,这真是个奇迹,勒柯吉创造了奇迹。
分配工作完毕,勒柯吉和阿里·洛德士一起向新镇走去,两人先来到阿尔吉身边。他们现在感到高兴,因为阿尔吉伤势有所好转。杜丽娅和格拉兹爱娜一直在精心护理。
这使他那颗悬着的心放下来。他开始冷静执着地实施自己的计划。他昨天晚上为了这个问题,伤透了脑筋,一夜不眠。他朝阿里·洛德士转过身小声说:
“得告诉您一些事情。洛德士先生,请跟我来。”
他态度严肃,一脸的悲伤。阿里·洛德士看到后感到震惊,便一声不吭地按他说的去做,两人进了勒柯吉的房间,门被紧紧地关上。
过了一个小时门才被打开。这次谈话是个秘密。勒柯吉恢复了常态,表情好像更加冷冰冰的。而阿里·洛德士却一反常态,喜笑颜开。当勒柯吉把他送到门口时,他热情地握住勒柯吉伸过来的手,然后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便悄悄地离开。
在此之前,他说:“事情交给我,请放心。”
“完全靠您了。”勒柯吉回答,目送朋友在黑暗中远去。
阿里·洛德士一消失,他立刻找来卡洛里。
他没有跟他讲事情的真相,只是给他下了一些命令。印第安人和平时一样,恭恭敬敬地听着,然后,精神饱满地再一次走过原野。这时的利贝丽亚和每天晚上一样正处于睡梦中。
第二天一亮,他便跑去叫醒大家。全体居民很快都聚集在广场上。
“霍斯特人,”一切静悄悄的,他开始说话,“你们将最后一次领食品。从今往后,吃的东西要卖了。我将从公众利益出发,制定价格。大家既然都有钱,那么就不会饿死。此外,我们需要劳动力,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劳动,不穷不获。从现在起,劳动就是第一条法律。”
众口难调。毫无疑问,这三言两语使有的人咬牙切齿。而另一方面却激发了绝大多数人的热情。他们昂首挺胸,扬眉吐气,好像他们身上产生了新的力量,终于找到了自我!他们终于成为了有用的人,也能尽一份力量;他们不再是无所事事,不再是一无所能。他们已有了明确的工作目标,有了明确的生活航向。
欢呼声震耳欲聋。他们伸出胳膊,鼓鼓肌肉,已迫不及待。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微弱的喊声似乎遥相呼应。
勒柯吉转过身,看见卡洛里驾驶着维尔…捷在海上航行。阿里·洛德士站在船头,正挥手告别。这时,小船已张起帆,在阳光下渐渐消失。
第二节 新城的诞生
勒柯吉立刻开展工作,参加劳动的绝大多数人是自觉自愿的。经过大家的同意,他们被分成几组,由工头领导。有一部分人去修路,将利贝丽亚和新镇连接起来,另一部分人被派去拆迁乱搭乱盖的房屋,要重新合理的布局。勒柯吉指定了新的地址。
但问题马上来了,干活没有工具。移民们由于种种原因,不得不放弃田里的农活,走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将它们带回来。大部分人为了能有干活的工具,不得不回去找。
他们只得再一次长途跋涉。当时返回利贝丽亚完全是为了躲避灾难。而这时的心情完全不同,他们一点都不觉得累。冬去春来,已不再缺吃少穿,现在总有办法可以吃饱,一想到这,他们便感到兴奋。十天以内,最后一批人也回来了。工地上热火朝天,短短的时间内,道路加长了许多,一座座房舍和谐地竖起来。每间房子周围都留出了大块的空地。以后可以用作花园。马路宽敞,两边是房屋,利贝丽亚确实有了点城市的味道,再也不像临时过渡的营房。同时,人们开始清理垃圾,打扫街道,将长期随意乱丢,堆积如山的污秽除掉。
第一个竣工,也是第一个完工的是刘易斯·多里克原来住的房子。尽管它是个庞然大物,但拆掉这个轻便的房屋并在另一个地方重新搭建没有花多少功夫。当然,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做,但是地基已挖好,房屋已吊上了顶,墙已糊好,隔墙也修好,没什么好等的了,只要搬进去住就行了。
十一月七日搬家。房子的布局简单。中间作仓库,临时存放货物。仓库周围有几间相通的房子。它们分别朝东、西、北三个方向开着门。只有朝南的那面是一堵死墙,没有出口,因此要出来,非得穿过其他的房间。
在木板上用油漆写上几个大字,说明房间的用途:政府,法院,警察依次挂在北边,西边和东边的门上。至于最后那间房子,没有说明用途。但人群中很快就传开:这是监狱。
从今往后,勒柯吉不仅仅只依靠聪明、才智来领导人们;而且他有了更牢靠的武器:政权、立法和执法,其权威将建立在这三足鼎立之上。长期的思想斗争使他最后妥协,并且走向另一个极端,必须依法办事。有史以来,人类就一直有着太多的缺点,如果没有它,社会的文明和进步就会停顿。
这个地点及其标牌准确地告诉人们它们是做什么用的。总之,它构成了政府的框架。再只需要公务员来履行职责。勒柯吉毫不迟疑地任命了公务员。在已婚的男人中,经过严格地挑选,选出四十个人,由阿尔特勒布尔指挥。至于法院,勒柯吉毛遂自荐,充当院长。但是日常事务交给费尔丁南·博瓦勒处理。
第二道任命引起一片哗然。但它还不是首创。就在几天以前,勒柯吉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措。
给工人开工资以及销售食品是一项细致的工作。尽管劳动与食品交换方式简化到只需通过货币进行,但必须建立一套完整的会计制度,因此需要一名会计。勒柯吉将这一职务交给了约翰·拉姆。此君曾经花天酒地,纵声纵欲而变得一文不名,堕落、破产后便加入移民的行列。至于是什么目的,他本人肯定也不清楚。他只是信马由缰,异想天开,以为在一片凭空杜撰,海市蜃楼,混沌不清的大地上可以容易地生存下来。但事与愿违,这里情况更加糟糕,这个体虚质弱的家伙在霍斯特岛过了几个冬季,居然熬过来真是个奇迹。由于生活所迫,从新政府建立伊始,他便参加到修路工程中,他已竭尽全力,但收效甚微。就在当天晚上,他不得不放弃。他不仅感到疲惫不堪,而且那双白嫩的双手被石头磨起血泡。因此,当勒柯吉让他干会计工作时,他兴奋的神态难以言状,欣然领命。从那天起,其卑微的人品再也看不到了,他已经成为移民中的一员,坏名声已变得越来越小,几乎再没有人议论他。
政府能够最大限度地使用所拥有的人力资源,也许正好说明有了英明的领袖。领袖本人不可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他的身边必须有一群出谋划策的得力干将。领袖的天赋与本能就正好表现在伯乐识马,调兵遣将上。
勒柯吉是天生我才。而且命运将他推到领袖的位置上,他只有鞠躬尽瘁,尽最大的力量发挥出来。他的目的是有一个:做到人尽其用。尽管博瓦勒在其他方面无所作为,但作为律师,他却价值连城。他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和胜任律师事务工作,必要时还可以监督那个经常想入非非,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