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下午,小船正在这个半岛的顶端停泊下来,其实在这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航行,也是很冒风险的,勒柯吉立刻下船,他自己的意图竟缄口不言,而且将跟着他的狗也赶了回来,卡洛里和阿尔吉则留在海滩上,他独自朝海角走去。
那被杂乱无章的硕大岩石堆集起来的奥尔勒岛,岛上的小草飘零摇曳!海岸上布满了由海水冲上来的大量的海带,更远处,雪白的浪花,撞击着礁石,使之显出层层玄色的斑纹。
从北面背后的大斜坡,可以不费劲地上到顶峰,在上面还可看到几块可耕种的土地。
勒柯吉开始向上慢慢地攀援。
他上去干什么?难道是想放眼展望一下那无边的天际……!倘若那只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洋,他还会看到什么呢?!……
风暴开始显得愈烈愈猛,勒柯吉继续向上攀登,令人恼火的狂风,无情地扑打着他,有几次他不得不用身子紧贴着岩石,使出浑身的解数,撑着身体以免被风卷走,同时还常有那高高溅起的浪花,不时的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阿尔吉和卡洛里在下面隐隐约约地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他们目睹了他是怎样艰辛而困难地,与飓风搏斗,艰难攀援的过程啊!
他大约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攀登时间,最后终于到达了顶峰,勒柯吉缓缓地走到悬崖边,伫立在狂风的漩涡中,巍然不动,用沉郁的目光,专注着南方!
夜幕已经开始降临,西边的天际依然泛着晚霞的余晕,呼啸而过的暴风雨和那零零落落的雾汽水珠,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不管怎样看待它,此时此地,除了大海还是大海。
但是,这位心情沉重的人,上这里来,究竟是想干什么呢?他是否仍然怀着一线希望!或是已感到不知所措!……甚至想永离人世!
时光不断地流逝,大地完全昏暗下来,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一切似将随之消亡!
已经是夜晚了!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闪长光,海滩上响起了爆炸声,顿时就静下来了!
这是遇难船发出的枪炮声!……
第四节 搁浅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东南风已刮了好一阵子,异乎寻常地、凶猛地冲击着岸头,一艘船航行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如果想穿越美洲到达终点,那一定要冒着船翻人淹的危险。
这只船正面临着这种危险,刚才听到的炮声,无疑的证明了这一切,在狂风骤雨的这种天气,欲扯个满帆,顶风而行,船自然会偏离航线,撞上暗礁。
半个小时以后,印第安人和他的儿子,正紧靠着岩石,抓着长在隙缝中的一绺绺深草,往上攀援,此时小岛的山顶上就不只勒柯吉一人,一听到炮响,最后他们跟勒柯吉会合。
“船在西边。”卡洛里证实炮声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船右舷舵行驶。”勒柯吉赞成这种说法,“因为船在响第一炮时就靠近了海岬。”
“他过不去,”卡洛里断言。
“是的,”勒柯吉答道,“为什么不打左舵,走另一边呢?”
“也许没法打舵。”
“极有可能,不过也许没看见陆地……我们应该给他们指点指点……,点火,点堆火!”勒柯吉叫道。
他们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匆匆忙忙地跑到小灌木丛密的海岬侧面,捡了些树杆、树枝抱回来,又在凸凹起伏的海岸上,将枯草和堆积如山的海藻拢在一起,将这些一点就燃的干柴放在这硕大的圆形山顶上。
勒柯吉将火机打着了,选点燃引子,然后用它把枯叶干枝烧着,一会儿功夫,在大风的吹刮下,整个草堆烧得很旺,一眨眼,柱子般的熊熊火焰,弯弯曲曲的升腾到了天空,放出了强烈的光亮。同时,滚滚浓烟,向北飘浮逸去,狂风暴雨的怒号,汹涌海浪的咆哮声,与树木结节烧得劈劈拍拍的响声,交汇在一起。
奥尔勒海岬,看来完全适于在此建造一座灯塔,这样就可以把两大洋同处的极点照亮。也给安全航行提供了必要的条件,可以断言:此处的海湾事故发生的如此频繁,如果安了灯塔,灾难就会骤减。
此时这里尽管没有灯塔,勒柯吉他们点燃的堆火,却将山顶照得通亮,船是可以看到的,船长至少不会不知道自己处于海岬的顶端,尽管仍然阵阵狂风,按照这堆火的指引,船是不会偏航的。应该完全能进入奥尔勒的航道,但是此时天昏地暗,指挥操作,还是酝酿着可怕的危机,如果船上的人,对这些海域的地形,一无所知的话,那就更糟了!想在这满是暗礁的地区安全行驶几乎是不可能的。
火光在黑暗中仍然闪亮,阿尔吉和卡洛里还在不停地添加燃料,这上面可烧的东西,俯首即是,若有必要,尽可以一直烧到天亮。
勒柯吉站在山顶上,身子向着倾斜,试图测定船所处的位置,但由于天黑,白费气力,一无所获。
蓦然间,雨停雾散,即刻就皓月当空,他立即利用这稍纵即逝的片刻,极力看清了这是一艘四桅帆船,在浪花翻滚的海面上像是一艘玄色的船,确定船还在向东行驶,正在与狂风、与大海波涛进行艰难而危险地搏斗。
阵风间歇,一个短暂的寂静,就在这一瞬间,又传来了灾难性的炸裂声,原来是靠近桅座的两个后桅杆刚刚被撞断。
“完了,”卡洛里叫起来。
“上船!”勒柯吉命令。
三人冒着生命危险,顺着海岬陡坡,奔跑而下,没几分钟就来到了海滩,狗也跟随其后,他们一起上了小艇,阿尔吉把舵,勒柯吉和卡洛里划桨,因为来不及解帆上帆了,小艇驶出了小海湾。
尽管他们尽力地振臂向前划去。维尔…捷小艇只是划出了暗礁,小艇像散了架似的,摇晃着上下颠簸,从这一头翻到那一头,有时竟如水手常说的那样:整个船头都挺出了水面,然后又重新落下,巨浪打到船上,像倾盆大雨落到甲板上,引起水花四溅。水一直流到船的尾端,将船装得满满的,重压之下船几乎要下沉,因此阿尔吉不得不丢开舵,去用长柄木构往外舀水。
不管怎样,维尔…捷还是靠近了那艘船,现在可以看清其船位灯,看到的却是一条大船,就像一个全身漆黑的大浮筒在海面上,上下翻滚,两个桅杆被撞垮,悬挂在桅杆的静索上,飘浮摆动,同时前桅和主桅也撞弯了,呈半圆弧形,划破薄雾。
“船长到底是干什么的?”勒柯吉喊叫:“他怎么不甩掉这些桅杆,拖着这条尾巴,想过这里的航道,不可能!”
确实,现在当务之急是砍断掉在海里的桅杆和挂在船上的绳索,看来,船上显然乱成了一锅粥,甚至也许船上的船长都没有了,看到这紧要关头,又无人采取何种补救措施,那就只有这么认为了呀。
这里所有的船员,对船已在陆地上搁浅,将会被撞得支离破碎,不会一无所知吧!奥尔勒海峡,山顶上的火堆,依然在熊熊燃烧,它像条长长的彩带在空中乱舞,这时一阵狂风吹过,炽热的堆火烧得更旺。
“那么,船上肯定没有人了!”印第安人对勒柯吉说,对所观察到的迹象,勒柯吉表示赞同。
不管怎样,极有可能,船上的船员都弃船逃命去了!而且此时正坐着救生艇,在竭尽全力的往岸上划。
既然,当汹涌的海浪短暂间歇期间,却听不到喊叫和求救的声音,那么这艘船就不可能是载着死亡人的巨大棺材,而其尸体将会碰在暗礁上,被撞得粉身碎骨。
忽然,那船又偏离航向,右舷行驶,几乎将维尔…捷小艇撞沉,好在它又改变了方向,维尔一捷才与那艘拖着桅杆绳索的船,擦肩而过,印第安人敏捷地抓住了缆绳的一头,用手绕了一圈,就把它系在小艇的船首。
然后,他和他的孩子,以及紧跟而上的,双手抱着狗的勒柯吉,跨过舷墙,一起跳到了甲板上。
然而他们的判断有误,这船并没有被人抛弃,恰恰相反,一群混乱不堪地、近似疯狂的男男女女和小孩子,密密麻麻地挤了一船,大多数人都在直通到甲板室的地上趴着,可以看到这成千的悲痛欲绝的可怜人,他们因颠簸、摇晃而站不起来,即使站起来了,又因为一次次地冲撞晃动又无法站稳。
在黑暗中,没有人发现已有两个人和一个孩子,跳上了他们的船。
勒柯吉朝船底跑去,希望能找到坚守岗位的舵手。已经没有人掌舵,也没有人扯帆,随风把它吹到哪里,它就被推到哪里。
船长和其他的官员,难道置责任于不顾,卑鄙无耻地弃船逃命去了!?
勒柯吉抓住一个水手,问道:
“船长哩?”他用英语问道。
此人好像根本没发现是一个陌生人在问他,只耸了下肩头。
“您的船长呢?”勒柯吉又问。
“和另一个人被捆起来了。”那个水手用冷漠得出奇的声调说。
看来这条船就这样没有了船长,部分船员造了船长的反。
“大副呢?”勒柯吉问。
那水手显得有点惊慌失措,又耸耸肩。
“那大副……”他答道:“他的腿被打断了,脑袋开了花,挺在中间舱里。”
“那二副呢?水手长呢?他们都在哪里?”
那水手做了个手势,表示他一无所知。
“那谁在指挥这条船?”勒柯吉喊起来了。
“您!”卡洛里回答。
“那好,去掌舵。”勒柯吉命令,“打满舵!”
卡洛里和他大步流星地来到船尾,紧紧地摁住舵盘,好让船头掉转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船才顺着舵缓缓地转到左舷。
“完全转桁与龙骨成直角,”勒柯吉命令。
由于顺风,船已关机,靠余速滑行,也许能到达奥尔勒的西部。
这艘船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以后才能知道。
至于船的名字和船籍,借着风灯的微光,隐约可看到,为“约纳丹号”,旧金山的字样,在轮机上看到的这些字。
船猛烈地摇晃和颠簸,使把舵十分困难,而且所有的努力,都收效甚微。船只只好按先前的速度,缓缓行驶,勒柯吉和卡洛里只好借着奥尔勒山顶上那仍在燃烧,估计持续不久的最后的一点光亮,想千方百计的把船留在航道里。
是的,只需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到达运河口了,在船右舷时,赫尔米特岛和奥尔勒岛遥相呼应,这期间就是茫茫的运河。但愿船在进入运河中段,能避开暗礁,这样或许能够找到一个避风浪的地方抛锚,再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等待着旭日东升。
首先,卡洛里在这几个慌乱不堪,甚至没发现一个印第安人在发号施令的水手协助下,砍断了后面还拖着桅杆的侧支索和左舷后支索,它们的猛烈的碰撞,最终会导致将船身撞碎,现在已经将绳索砍断,桅杆顺水漂走了,可减少一部分担心了。
至于维尔一捷,用掣索将它牵到船尾,以预防可能出现的碰撞。
天气变得愈来愈恶劣,巨大的海浪从船舷墙上扑过来,落到船里,造成船上的一些乘客更加惶惶不安。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到甲板室和中间舱去躲避,但要这些惊魂未定的可怜人,一时听清楚。弄明白,很难办到。
尽管海浪在西边不断地向船体两侧冲击,而使船过度地摇晃,但它还是穿过了海岬,与密密麻麻的暗礁擦肩而过,在朝前扯起用来代替三角帆的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