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虚伪的同盟出现裂痕。丹曼脸上闪过一阵错愕,随即转为愤怒,原因有两个,一是在最紧要的关头遭到背叛,二是被对方抢先一步背叛。丹曼失败了,他应该先收拾掉陆军大臣这帮人才对。
“美国佬,把那两人交给我们,敢轻举妄动就叫你回不了老家。”
丹曼咬牙切齿地将身体半靠向副官。威鲁等的就是这一刻,“佛莉达!”他低声喊道,用力拉扯与她一同握着的鞭子。
“啊——”歹徒们出乎意料之外地喊出声,佛莉达的身体从桥上摔落,他们以为他们看到少女与少年倒着头跌进岩盐谷底,但是威鲁的计算能力远比他们先入为主的观念来得强,他从刚刚就一直思考着如何与佛莉达一起逃离这群歹徒的方法。就是沿着岩盐壁滑下,逃到谷底去。
佛莉达与威鲁从银白色的陡坡滑落。
“放心!”
威鲁背部因摩擦生热冒出稀薄的烟,他抱住佛莉达喊道:
“就当做坐雪橇在下雪的坡道上滑行一样,我每年冬天都这么玩,这是我最拿手的,完全不用担心!”
虽然有些夸张,而且说话的人自己也搞不太懂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过威鲁仍然当场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对的。少女与少年从岩盐桥上滑向谷底,只受了点撞伤与擦伤,便成功摆脱危险。不过与雪地不同的是登山服表面因摩擦生热烧焦了。由于质地厚实,并不至于烧伤。佛莉达与威鲁站起身,抬望上方的桥,接着连忙跳开。因为紧迫他们不舍的歹徒又追了过来,一群歹徒从岩盐陡坡滚落。
命运是不公平的,或者应该说岩盐的陡坡已经用光了所拥有的善意。两名歹徒撞上坡面中途突起的岩盐柱,导致他们不是滑落也不是滚落,而是从三公尺的高度垂直摔下。丹曼在下以扭曲的奇怪姿势成了陆军大臣副官的坐塾,一声钝响同时夹杂着丹曼的哀嚎,副官站起身,一时觉得头晕目眩,无法抓稳重心。威鲁立即飞奔上前,朝他下巴揍了一拳,副官对命运挤出抗议的低吟,然后翻倒在地。
“啊、我的腿、我的腿……”
丹曼的呻吟充满了货真价实的痛苦,看得出他的左腿往不正常的方向弯曲,佛莉达不由得闭上眼,威鲁也觉得恶心,但他还是忍了下来,直盯着丹曼。就算丹曼现在断了一条腿,一不小心仍有可能遭到他无情的反击。
不过,丹曼的野心与执着在剧烈的痛苦与挫败感面前有如受到强风吹袭的毒念一般灰飞烟灭。丹曼血色尽失的脸上冒出汗珠不住呻吟,然后渐渐平静下来,因为他已经翻起白眼,口吐白沫昏迷过去。
佛莉达与威鲁面面相觑,接着佛莉达跑开,回来时带着急救箱与军刀刀鞘,刀鞘是拿来充当断肢的夹板,在佛莉达之后,探险队的医护兵也赶来帮忙两人。
歹徒全部就擒,他们自己当然是不希望被当成歹徒,不过在威鲁与佛莉达眼中,这是惟一的说法。
丹曼与格兹接受治疗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尤其格兹实在不像一般人类,因此双手手腕以皮带绑住,其他人则被绑成一圈,右手跟右边人的左手,左手跟左边人的右手分别系住,所有人串在一起。脚也以同样方式绑住,看起来窝囊极了。其中,陆军大臣副官不驯地凝瞪探险队一行人。
“尽管得意吧,反正也只能趁现在而已,诺贝特侯爵这时已经占领皇宫,控制了夏洛蒂布鲁克了,你们就算走得出这座废矿,也回不去了。”
副官刻意笑出声来,这段为逞口舌之快所说的话听得众人心惊胆颤,探险队一行人震慑地面面相觑,论谁都觉得这是可能发生的,众人不得不回想起陆军大臣五月二日在皇宫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
Ⅲ
西元一九0五年五月六日,夏洛蒂布鲁克正伫立在“五月事件”的漩涡当中。不到拂晓时分,凌晨四点三0分,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下令军队出动。
“据报宫内发生叛变,女王陛下生命遭受危害,陆军立即前往皇宫,镇压叛变,恢复秩序。”
这是一般士兵所接获的命令内容,事实上则是拘禁女王与夺取国权的政变。知道这个真相的有陆军大臣的亲信和直属部队,加起来不到二00人。动员的兵力有四000人,因此大多数士兵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依令行动。如果他们得知真相,会有什么反应?!是继续服从命令呢?还是心生动摇放下武器?不!不仅如此,或许会倒戈反抗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坚持自己是对的,但他不认为自己的信用与人望会高过女王。
究竟要如何促使政变成功呢?当然是偷袭皇宫挟持女王为人质,争取时间等待德军进驻。只要一个师团或规模更大的德军来到,诺贝特侯爵等于胜券在握。
陆军大臣的政变部队入侵皇宫,二0名左右士兵跨过不算高的围墙,由内侧打开不算厚的门扉,等候多时的主力部队的军靴踏响石板闯了进来。
皇宫里有亲卫队、骑马宪兵队相加起来总共一00名以上的武装士兵,却在面对擅自闯入的陆军部队时完全不做任何抵抗。因为卡萝莉娜女王严令禁止亚普菲兰特人之间发生流血冲突。国内出现流血事件,将留下永难抹灭的伤痕,女王有自信以不流血方式解决国内任何状况,问题在德军。
就在同一时刻,首相官邸也和皇宫一样遭到偷袭。身上还穿着长袍的伯伊斯特成了阶下囚,就在他被带往陆军部大楼之际,正好与负责指挥政变部队的陆军大臣在屋外照了面,只见他态度昂然。
“诺贝特侯爵,你被德意志的军国主义者给利用了,你连这点道理也想不明白,怨我失礼,这只能说你思虑浅薄。”
首相伯伊斯特的谴责从陆军大臣的左耳进右耳出,他打一开始就着伯伊斯特不顺眼,认为录用平民出身的首相将导致国政大乱,身为侯爵一家之主的自己才是最适合首相位置的。
“我身怀救国救民的理想,现在只不过将之实现罢了,我没空去顾虑这种一时的污名。”
“希望只是一时。”
首相伯伊斯特原为法律专家,拥有多年在法院与议会辩论的经验,他看着陆军大臣,温和的表情中透着尖锐的嘲讽。伯伊斯特面对包围着自己的枪口,完全不见惧色,反而抛出更严苛的句子。
“诺贝特侯爵,我祈祷你能够继续为恶,否则你太可怜了,不、是你的祖先太可怜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军大臣忍不住质问,伯伊斯特从容不迫答道:
“政变这玩意儿,成功便可以横行霸道,失败的话就只不过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失败。”
“住口,耍什么嘴皮子!”
陆军大臣戴着手套的手刮了首相左颊一记,挨了一巴掌的首相却依旧昂然回视对方,陆军大臣只好狼狈地下令将首相囚禁在官邸。对付女王则另当别论,他可以毫不犹豫枪杀首相以收杀鸡儆猴之效,但是卡萝莉娜女王传来一道严令,下旨保护她一向信赖的首相性命安全。
“首相与其他人均平安无恙吧,亚普菲兰特人只要流下一滴血,我绝对绕不了你,诺贝特侯爵,就算我饶得,历史也饶不得!”
女王这番话并不足以令陆军大臣生畏,他打算把杀害首相的罪过推卸给德军。只要政变成功,便能趁着天亮前这几个小时内控制局势,等待德军进驻。
说到女王,她的寝宫,门外有政变部队的士兵把守,但她仍然一觉到天明,在六点五0分醒来。
“原来那个武器就叫做机关枪啊,形状真可怕。”
年老的女王戴起老花眼镜,好奇地观察着新世纪的新式杀人兵器,然后叹气摇头。
“这形状实在不讨人喜欢,不应该让陆军装备那种武器,等事情稳定下来,我得跟新上任的陆军大臣好好谈谈。”
女王要求守卫的士兵准备早餐,一定要摄取充足的睡眠与营养,接着要运作脑细胞。倘若睡眠不足又饿着肚子,原本能得救的人也变得毫无指望,胜负等德军进驻就能见其章。真同情诺贝特侯爵,看来女王从头到尾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早餐请帮我加蛋跟水果。”
女王如此嘱咐士兵。
女王忠诚的友人们决定离开废矿,但是要走哪条路回去呢?
“不用担心,已经找到出口了。”
向导克拉夫特好整以暇宣称,因为他发现了留在岩盐层上方的野鹿脚印。只要花点时间,一定可以走出废矿。他这番稳定人心的发言让废矿一行人暂且抹去了脸上的担忧。
“那么我们赶快行动,早点回到地面、回到夏洛蒂布鲁克。”
佐伦道夫上校说道,法莱沙警长则以下巴指着俘虏。
“这些人怎么办!总不能带他们一起走吧……”
“当然是搁着了,这里有水又有粮食,两、三天死不了,就算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老上校蛮不在乎地放声说着冷酷无情的话,歹徒当中发出怨恨的低吟。法莱沙警长向他们保证等出了洞窟一定会通知医生与救难队,他们才停止哀叫,他们现在只能祈祷陆军大臣的政变成功。一群歹徒冷眼旁观探险队一行人急忙准备离开的情景,双眼明显透露出期待这群人失败的神色。佐伦道夫上校看出他们的心思,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搞清楚,我们要是失败,地面就没有人知道你们的下落,你们会在这个地底深处等着饿死,所以你们最好全力祈祷我们成功。”
仿佛被击中要害一般,一群歹徒全垂下了头。
这时兰赫姆博士以提灯照亮佛莉达的祖父在壁上写下的俄文密码。
“不错,的确是很有创意的密码,不过在下只要看过一遍……”
“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反正你老是这样。”
佐伦道夫上校嗤之以鼻,兰赫姆博士则难得没有吼回去。他只是露出‘没空理会杂务’的表情,把提灯放在脚边,掏出笔记本与钢笔,迅速抄写密码,不过不是全部的内容,只有数百行文章的每一行最前面几个字而已,这样的举动也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终于,钢笔的动作停了下来。
“好,这样就够了,全部都记下了。”
兰赫姆博士满意地颔首,将笔记本收进上次内袋,宛如一名指挥官回望众人。
“各位,现在回到我们怀念的地面去吧。”
Ⅳ
德意志帝国陆军中将麦格纳·冯恩·戴尔·温杰素有行事谨慎之称,从未遗漏任何小事。至少在此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评价,足见他过得顺遂又满足。
六点十八分,紧临德意志国境的亚普菲兰特小镇凯贝尼希,人们尚未抵达梦境的终点,却遭到来势汹汹的火车头汽笛声划破。站员们惊讶地冲出火车站,发现一辆不祥的火车黑影划破拂晓的空气,从德意志方向直逼而来,更是令他们大为震惊。因为两国国境设有阻断器,火车头却完全没有停车的动作。
“停下来!前面的火车快停下来!”
火车傲慢地忽略站长的吼叫,在轨道上冲刺,随着蒸气机的咆哮,阻断器被撞飞,德意志军用火车侵入亚普菲兰特国境,当着杵立不动的站长眼前野蛮地呼啸而过。
一名勇敢果决的站员出声制止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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