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想,他们赢了。
他躺在那儿,处于半昏迷状态,等到利波把他干掉。什么也没发生。慢慢地,罗伯特忍着剧痛抬起头。利波躺在他旁边,眼睛瞪着天花板。一大块碎玻璃片插在他的胸口,仿佛一把透明的匕首。
罗伯特挣扎着坐起来,失血过多使他虚弱不堪,肩膀疼痛难忍。我得找个医生,他想。有个名字——情报局在巴黎使用的一个人——在美国医院工作。希尔辛格。就是他,利昂·希尔辛格。
希尔辛格医生正准备下班,电话铃响了。护士已经回家,于是他拿起话筒。对方的声音模糊不清。
“希尔辛格医生吗?”
“对。”
“我是罗伯特·贝拉米……需要你帮助,我受了重伤。你愿意帮忙吗?”
“当然愿意。你在哪儿?”
“这没关系,过半小时我在美国医院见你。”
“我会去那儿的,直接到急诊室。”
“医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打过电话。”
“放心吧。”线断了。
希尔辛格医生拨了一个号码。“我刚刚接到贝拉米中校的电话,过半小时我和他在美国医院见面……”
“谢谢你,医生。”
希尔辛格医生放下话筒,他听见候诊室的门开了,抬起头。罗伯特·贝拉米站在那儿,手里拿着枪。
“又想了想,”罗伯特说,“在这儿给我治疗更合适。”
医生试图掩饰自己的惊讶。“你——你应该去医院。”
“那儿离停尸房太近。给我处理一下,要快。”说话很困难。
他打算反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说为好。“是,随你的便吧。最好给你打一针麻药,那会——”
“连想也别想,”罗伯特说,“别耍花招。”他用左手端着枪。“如果我不能活着从这儿出去,你也一样。有问题吗?”他感到头晕。
希尔辛格医生低声下气地说:“没有。”
“那就干吧。”
希尔辛格医生把罗伯特领进隔壁房间,一间摆满医疗仪器的诊断室。罗伯特小心翼翼地脱下外衣,端着枪坐在桌上。希尔辛格医生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罗伯特的手指紧紧贴在扳机上。
“放松,”希尔辛格医生紧张地说,“我要撕开你的衬衫。”
伤口绽开着,呈红色,往外渗血。“子弹还在里面。”希尔辛格医生说,“你受不了那种疼痛,还是让我给你——”
“不!”他不能让人给自己用药,“就这样把它取出来。”
“听你的。”
罗伯特注视着医生走到消毒台,把两只镊子放进去。罗伯特坐在桌边,驱除着要把自己吞没的眩晕。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希尔辛格医生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镊子。
“咱们开始吧。”他把镊子伸进绽开的伤口,罗伯特疼得大叫一声,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他快要失去知觉了。
“出来了。”希尔辛格医生说。
罗伯特坐在那儿,一时浑身颤抖,他做着深呼吸,竭力控制自己。
希尔辛格医生注视着他,“你觉得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罗伯特才说出话:“还好……包扎起来。”
医生给伤口浇过氧化氢,罗伯特又要昏过去。他咬紧牙关。挺住,咱们马上就要熬过去了。终于,谢天谢地,最痛苦的关头过去了。医生把长长的绷带缠在罗伯特的肩上。
“把外衣递给我。”罗伯特说。
希尔辛格医生瞪着他。“你不能现在离开,你还不能走动。”
“把外衣递给我。”他的声音极其微弱。他望着医生走过去拿衬衫,他仿佛有两个身影。
“你失血太多,”希尔辛格医生告诫道,“出去很危险。”
留下更危险,罗伯特想。他小心翼翼地穿上外衣,试着站起来。双腿支撑不住了,他扶住桌子。
“你不行。”希尔辛格警告说。
罗伯特抬头看看面前模糊的身影。“我行。”
但他知道,只要一离开,希尔辛格医生就会拿起电话。罗伯特的目光落在希尔辛格医生刚才用过的那卷胶布上。
“坐在椅子上。”他的声音急促不清。
“干什么?你要——”
罗伯特抬起枪。“坐下。”
希尔辛格医生坐下了。罗伯特拿起胶布卷,他的动作很笨拙,因为他只有一只手能用。他把胶布头拉开,走到希尔辛格医生跟前。“静静地坐着,你不会受到伤害。”
他把胶布头粘在椅子扶手上,然后缠住医生的手。
“这确实不必要,”希尔辛格医生说,“我不会——”
“闭嘴。”罗伯特把医生捆上。吃力的动作使疼痛再一次发作,他看看医生,平静地说:“我不会昏过去的。”
他昏过去了。
他漂浮在空中,穿过白云,一片宁静。醒醒。他不愿醒。他希望这个神奇的感觉永远持续。醒醒。一个东西在碰他的肋骨。外衣口袋里的一个东西。闭着眼睛,他把手伸进衣袋,握住它。那是晶体。他漂回梦境。
罗伯特。是个女人的声音,温柔,亲切。他在一片可爱的绿草地上,空中响起音乐,头顶上出现明晃晃的光。一个女人向他走来。她身材很高,美极了,文雅的椭圆形脸蛋,柔软的五官几乎是半透明的。她穿着雪白的长衫。她的声音非常轻柔。
“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你了,罗伯特。来找我。我在这儿等你。”
慢慢地,罗伯特睁开眼睛。他久久躺在那儿,然后坐起来,突然感到一阵激动。现在他知道谁是第十一个目击者了,也知道去哪儿见她。
第九章 第二十三天法国,巴黎
罗伯特在医生的诊室给惠特克上将打电话。
“上将吗?我是罗伯特。”
“罗伯特!怎么回事?他们告诉我——”
“现在全都无所谓了。我需要你的帮助,上将。你听说过亚努斯这个名字吗?”
惠特克上将慢慢说道:“亚努斯?没有,从来没听说过。”
罗伯特说:“我发现他领导着一个秘密组织,杀害无辜的人,现在又企图杀害我。咱们得制止他。”
“我怎么帮助你?”
“我需要和总统取得联系,你能安排一下见面吗?”
沉默了一会儿。“肯定可以。”
“还有,希利亚德将军参与此事。”
“什么?怎么回事?”
“还有别人,欧洲大多数情报机构也参与了。我不能再解释了,我想请你给希利亚德打电话,告诉他我发现了第十一名目击者。”
“我不明白,什么事的第十一名目击者?”
“对不起,上将,我无法告诉你。希利亚德会明白,我想让他到瑞士见我。”
“瑞士?”
“告诉他,我是唯一知道第十一名目击者在哪儿的人。如果他走错一步,交易就吹了。告诉他,去苏黎世的多尔德大旅馆,桌上有他一封信。告诉他,我还希望亚努斯也去瑞士——他本人。”
“罗伯特,你是否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不,长官,我不明白,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请你告诉他,我的条件不容协商的。第一,我想平安抵达瑞士;第二,我要希利亚德将军和亚努斯到那儿见我;第三,在那之后,我要和美国总统见面。”
“我将尽力而为,罗伯特。我怎么和你联系?”
“我给你打电话。你需要多长时间?”
“给我一个小时。”
“好的。”
“罗伯特——”
他听得出老人的声音含着痛苦。“当心点儿。”
“别担心,长官。我是大难不死的人,还记得吗?”
过了一个小时,罗伯特再次和惠特克上将通话。
“你的交易做成了,又一名目击者的消息把希利亚德将军震动了。他让我转告你,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了,你的条件也接受了。他将飞往瑞士,明天早上到。”
“亚努斯呢?”
“亚努斯和他同机前往。”
罗伯特松了口气。“谢谢你,上将。还有总统?”
“我本人和他谈了。等你准备好,他的助手将为你安排一次会见。”
谢天谢地。
“希利亚德将军有一架飞机带你去——”
“不。”他不打算让他们把他装进飞机,“我在巴黎,需要一辆汽车,我自己驾驶。希望它半小时后停在利特尔旅馆门前。”
“我来安排。”
“上将!”
“怎么,罗伯特?”
他很难保持声音的平静。“感谢你。”
他沿着利特尔大街走着,由于疼痛,走得很慢。他小心地靠近旅馆,停在旅馆门前的是一辆黑色的轿车,里面没人。对面停着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驾驶座上坐着一名穿制服的警察。人行道上有两个穿便衣的人看着罗伯特走过去。法国秘密警察。
罗伯特感到呼吸困难,心跳剧烈。他是不是落入圈套了?他唯一的保障就是第十一名目击者。希利亚德会相信吗?这够吗?
他朝轿车走去,等着那些人采取行动。他们站在那儿,默默地望着他。
罗伯特走到轿车的驾驶座一侧,往里看,钥匙插在点火器上。他打开车门,坐到司机的座位上,觉得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他坐了一会儿,看看点火器。如果希利亚德将军欺骗了惠特克上将,此时此刻一切即将在爆炸的巨响中结束。
开始吧。罗伯特深深吸了口气,伸出左手,转动钥匙。马达嘟嘟地响了,秘密警察站在那儿望着他把车开走。罗伯特接近路口了,一辆警车开到他前面,一时间,罗伯特以为自己要遭到拦截。相反,警车打开红色闪光灯,其余车辆都避开了。他们在掩护我逃跑!
罗伯特听见头顶上有直升机的声音。他抬头看,直升机侧面涂着法国警方的标志。希利亚德将军尽了一切可能保证他平安到达瑞士。等我给他看了最后一名目击者,罗伯特带着冷笑想,他就该想到杀死我了,但将军会大吃一惊的。
下午四点钟,罗伯特抵达瑞士边境。法国警车回去了,代替它的是一辆瑞士警车。自从事件发生以来,罗伯特第一次感到轻松。多亏惠特克上将在上层有朋友。有了总统期待的会面,希利亚德将军不敢伤害他。他的思绪转向穿白衣服的女子,就在这时,他听见她的声音。声音在轿车里回荡着。
“快,罗伯特。我们大家都在等你。”
大家?还不止一个?很快就会明白的,罗伯特想。
在苏黎世,罗伯特把车停在多尔德大旅馆,在桌上给将军写了个条子。
“希利亚德将军会问起我的,”罗伯特告诉办事员,“请把这个交给他。”
“是,先生。”
在外面,罗伯特走到护送他的警车跟前,俯身对司机说:“从现在开始,我想单独行动。”
司机迟疑了一下。“好的,中校。”
罗伯特回到自己的车里,向乌厄滕村和飞碟坠落地点的方向驶去。他一边开车,一边想着由于此事而引起的悲剧,以及所有死去的人。汉斯·贝克曼和帕特里尼神甫;莱斯利·马瑟谢德和威廉·曼;丹尼尔·韦恩和奥托·施密特;拉斯洛·布什费凯特和弗里茨·曼德尔;奥莉加·罗曼琴科和凯文·帕克。死了。他们全死了。
我想看看亚努斯的脸,罗伯特想,盯住他的眼睛看。
一个个村庄被抛在后面,阿尔卑斯山质朴的美与这里开始的血腥屠杀和恐怖格格不入。汽车接近图恩了,罗伯特开始感到紧张。前面就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