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个方向的地平线上,一条条金色的带子泛出了光晕,又遁入了无垠的夜色之中。金属的表层模糊不清地反射着它们的光芒。这使霍恩想起了他很熟悉的极光现象。不过极光是一种大气现象,而这里是没有空气的。霍恩随即便明白了,那些金色的带子是管道。
尽管在这片没有特征的平原之上很难估算距离,霍恩还是判断出离这儿不远就是一个终端帽子的所在。
有什么东西在敲打霍恩太空服的臂部。他转过身来,发现是吴老头的手。霍恩把手伸向胸口的圆盘要去打开互相通话的开关,但吴老头把他戴着长手套的手拂开了。霍恩凑上前去,这才注意到文妲也正把头盔顶着吴老头的头盔。霍恩把头盔和他们的碰在了一起之后,听到了吴老头尖细且变了形的声音。
“不要用耳机通话,”吴老头说,“太危险了。下面没有了空气的房间和楼梯可以阻一阻追兵。他们还得去找太空服,但我们不能指望会有太多的时间。杜凯因可不傻。不到一小时他就会派出飞船,而我们是无处可躲的。我原本指望的避难所现在就算能到达的话也已经不存在了。”
“去我住的地方。”文妲再一次建议道。虽然经过过滤后变得有些空洞,她的声音还是低沉而又可爱。
“就算杜凯因这会儿还没有占领它的话,他也会派兵包围的。”吴老头指出道。
“我的卫兵都是很忠诚的。”文妲坚信不疑地说道。
“也许是吧,”吴老头让步道,“即便如此,我们也得找一条安全的路径到达那里。虽说从上面走更直接,但我们还是不能这样可怜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要找个地方回到埃戎内部去。进去之后,最好的途径就是专用管道了,那儿基本上是安全的。杜凯因无法在几个小时之内把它破坏掉的。但是要问从哪儿能到达专用管道——或者单说我们现在在哪儿吧——我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霍恩朝金色的带子一指:“那儿是正北或正南。”
“正北!”文妲接口道,“杜凯因的住处就在北端帽子附近。”
吴老头抬起头来朝远远的管道望了一会儿。“从管道的外观尺寸来看,我估计离这儿大约有60千米。这段路走起来可太远了。文妲?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文妲困惑地摇了摇头。
“我惟一知道的一个管道入口是一个叫做享乐世界的地方。”霍恩加了一句。
“享乐世界,”吴老头沉思道,“听着好耳熟啊。我们来看:埃戎是用三种不同的方法来划分的。经度是用字母来标示的,纬度和层次是用数字标示的。光知道经纬度的话只能确定出一个截成平面的倒金字塔。”
“是在顶层。”霍恩打断道。
“那就对了,”吴老头说着皱起了眉头,“让我想想!那儿的方位是——BRU…6713…112。顶层,从这儿往南走。如果我对距离的估算没有错的话,我们现在要向南走7千米。 我们一边朝那个方向走,一边还要想个办法确定我们的经度。大家靠紧点,要是谁掉队了,我们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们朝着与金带相反的方向进发了,他们所走向的地平线不会变化,不会移动,只是一味向远处呈现出平缓的弧形。根本看不出到了哪里。在西南方向,纹丝不动地悬挂于地平线上的,是埃戎那黯淡的红色太阳。
他们沿着无尽的灰色长路迤逦而去,不一会儿吴老头便走得跟霍恩一样顺溜了。不过霍恩心想,他可是一个活过近百辈子的人啊。时不时地,霍恩会帮上文妲一下。他发现,即便是隔着金属的接触依然令他心猿意马。
时间变得毫无意义了,太阳是静止不动的。霍恩在想,不知他们沉重的脚步声有否惊扰了脚下的埃戎贵族们。他们当然是不会的,因为防流星的缓冲层和绝缘层是声音所无法穿透的。
霍恩突然停下了脚步,吴老头从脚下的震动中觉察到了,朝后望来。霍恩做手势要求再开一个“碰头会”。霍恩咧了咧嘴,想想觉得这真是怪啊,他们这个小小的小组在这一片灰色世界中挤在一起,而在他们的脚下,人们像一群住在小山上的蚂蚁,生生死死,既享受着关爱,也承受着折磨。
“飞船肯定有某种识别系统,诸如该在哪儿降落之类的,”霍恩说道,“靠目测的话太慢了,因此只可能是无线电,而这些太空服中是包含有星对舰通话频率的。”
吴老头点点头说:“大家都别出声。”
霍恩打开开关,调到星舰频率。头盔里响起了电波的“呜呜”声,一种让人痛苦不堪的噪声。霍恩赶紧把它关掉。长吁了一口气。“是自动控制的,当然也只可能是这样的。”
“有谁往下看过吗?”吴老头问道。他们茫然地相视着;了无变化的地平线对目光会产生一种诱惑,诱惑它朝上去徒劳地寻找一些别样的东西。“我和你们想得不一样,”吴老头说,“就在你停下来之前,我注意到左面有点东西。”
有几分钟的时间他们都在向下看三个漆在地上的字母,在一条宽阔的由北向南延伸的金色条纹边写着:BRT。
“修理工和工程队要用到这样的路标的,”吴老头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们走了还不到圆周的一千七百分之一。在这个纬度,那就是大约22米。他们标字母的是哪条路?啊,我可怜的脑袋都乱成一团了!”
“西面的。”文妲说。
他门朝西走夫,几分钟以后,他们就站到了另一条金线的面前。这条边上写着:BRU,他们在两条金线之间是在往南走。
他门沿着金色条纹向南走,一直走到另一条条纹与它垂直相交。旁边标着一个数字:67。
“离开极点67千米,”吴老人舒了一口气,“要是我的记性没跟我开玩笑的话,再往南走130米就是享乐世界了。”
等他们开始凑近看的时候,才发现在他门一直沿着走的金色条纹边上有规律地漆着小小的数字。数下慢慢地从“1”增大到“12”,然后到了“13”。
“这里!”吴老头喊了一声,“老天保佑就是这里吧!再过一会儿飞船就要大规模出动了。”
他们四下散开寻找暗门。文妲掉转身朝他们跑来,差点跌倒,然后领着他门来到了一个凹进灰色金属中的小圆盘跟前。 圆盘上赫然写着此地的方位:BRU…6713…112。
“你就在门这儿试试,”吴老头对霍恩说,“我和文妲在外面四周踩踩地面看,应该有介法从外面将它打开的。”
他们并不知道门闩的确切位置。就在他饲进行着这种奇怪的舞蹈时,一道门突然在霍恩“咚咚”跺着的脚下开始滑汗了,霍恩赶紧跳到文妲身边安全的地方,星光照耀下洞口现出一道楼梯。霍恩迈步向下走去。
这道楼梯看上去和杜凯因住处的那道是一样的,手向外一伸就能够碰到金属,文妲紧贴在他的身后。她背后是吴老人,正在洞口下痛苦地弯着身子。
文妲的头盔贴住了霍恩的头盔,宛如一忡亲密的爱抚。“梅特尔说门边上应该有一个开关按钮,你用手摸摸看。”
霍恩的双手已经在门的两边摸开了。这时,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眼前的黑暗突然加深了,成了无法穿透的黑夜:头顶的暗门关上了。前面的门为什么打不开呢?
问题当然出在空气上。房间是用空气锁住的,只有让空气漏进这小小的楼梯井里,前面的房门才能打开。门开了,可霍恩还是看不见。水汽变重了,在他门的头盔上结成了霜。霍恩用长手套拂去了一些霜,迈步进了亮着灯的屋子。随着霜的再度凝结,眼前的灯光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然后霜开始融化了,化成一道道小水流从头盔的塑料面罩上淌下。
霍恩转过身子倒着进到墙上的一个空架子里,顶住架子将双手伸向自己,就这样褪下了长手套,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去动头盔上的螺栓。螺栓是冰凉的,但没有什么危险。过了一会儿,他已经脱下了太空服,开始帮别人的忙了。
他们沿着长长的楼梯一路往下走,终于来到了霍恩还记得的那个蓝色大厅。这次,大厅里一片寂静。他们没遇见一个人,整个地方好像被废弃了一样。
“享乐世界,这是个什么地方?”文妲问道。
“在这儿,只要出个价,男人便可以放纵他们的欲望,有的方式怪僻,有的普普通通。”吴老头答道。
“噢。”她随口接了一声,金色的面庞微微一暗。
“就是这里。”霍恩指了指一道有一个淡蓝色按钮的门。
吴老头按了一下,门纹丝不动。吴老头在门前跪下,将前额顶到了门上。霍恩好奇地往下看着,只见吴老头的眉毛像小蛇般动了起来,它们设法钻进了门边的缝里。这准是无所不能的莉儿。
门朝里打开了。吴老头站起身来朝后望了望。他的眉毛已经回到了原位;他的脸还是梅特尔的脸。他们一起走进了蓝色的世界。
文妲环视了一下屋子,用斗篷紧紧裹住身子。“我不喜欢这里。”
霍恩用手掌按了按蓝色的按钮。几秒钟之后,墙朝外打开了。里面亮着灯,管道车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如果说他们还没有到达安全之地的话,至少他们已经到达了通往安全之地的路径。
文妲开始朝车里走去,但吴老头拦住了她。他把手挡在门框上。彩色按钮在前控制板的映衬下显得十分黯淡。吴老头把身子探进车里,按下了金色的按钮。几个声音一下子传了出来。
“……把她稳在那儿,梅特尔也是,如果他跟她在一起的话。还有,要是你留不住他们的话,开枪……”
“杜凯因!”霍恩轻声说道。
“我明白,先生。您就放心吧。”
声音还在继续说话,但文妲显然没有在听。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可那是——”她开口说话
“可那是——”
“怎么啦?”吴老头问道。
“那是我的管家,他从我小时候就一直跟着我。我对他信任得连命都肯交给他。”
“那可是不太聪明的举动,”吴老头轻轻地说道,“只要价钱合适,任何东西都是可以收买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能上哪儿呢?”
霍恩盯着文妲喉咙了面的脉搏跳动,心里在想他们的漫长逃亡是否已经到了尽头。
历史
金色的血统……
他们将之称为伟大的变种。据传说,罗伊·克伦是始祖,而他的儿子就是金族的第一人。
超人。适合征服并统治宇宙。金色的血统在每个方面都是高人一等的:智力、勇气、精力。而只有纯正金色血统的人才能够制造并控制管道。
难道那就是秘密吗?如果是的话,这个秘密可保守得不好。埃戎任由这个谣传散布着,被征服的心更下沉了。
向超人欢呼吧!
这是最了不起的一个变种。只要想想为了要创造出一种像人眼般复杂的东西,必须采取数以百万计的连续的步骤——在这之中还自动毁灭了数以百万计的出了错的变种,就会让人感到真是难以置信。
金族。如果你有胆子在他们身上割一下的话,你会发现他们流出的也是红色的血。
也有人说只有董事们才知道管道的秘密。你自己选择吧,反正不可能两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