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离开贝尔谢巴后继续向东南方向走,尽管这样会稍稍偏离你们的路线。在贝尔谢巴与耶罗哈姆之间有一条近路,有一段向南,但大部分向西。这条路通往内格夫北端。从那里到边界不到五十公里。离边界不到十公里时,你可以先向北然后向西或者一直向西走。我无法判断哪个边检站更容易通过。不过,我建议你们走南边那个,因为通过边检站后,你们可以沿一条直达阿里什、西北走向的路向前走。如果你们走北边那个边检站,必须掉头向南走,这样才能到达那条连接拉法与阿里什的主公路。这条路上的车很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巴克从迈克尔那里听来的只有这些。他想从四条边检站中选择最南侧的那个,并祈祷在此之前不会中途遭人拦截。
巴克开车驶离耶路撒冷一段距离之后,齐翁·本·朱达才从座椅下面爬出来。此前,他一直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
齐翁站起身,走过来,蹲在巴克身边。“你累了吧?”他问,“我替你开一会儿,好吗?”
“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可能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找到一点乐趣了。”齐翁说。
“你不是真的想开这辆车吧?如果有人把我们拦住了,该怎么办?你还开吗?”
“我只是问一下。”
“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绝对不能让你开。我身体很好,一点也不累。不过,说句实话,我都快吓死了。这样也好,我可以始终保持警觉。”
巴克放慢车速,绕过一条弯道。在惯性的作用下,齐翁向前冲了一下。他用手抓住司机座椅旁的金属杆。接着他又转过身来撞在巴克身上,把后者推到左边。
“我刚才对你说过,齐翁,我非常清醒。你不必呆在这里,给我提醒。”
他瞥了一眼齐翁,看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让他笑起来。齐翁好像正在努力做出彬彬有礼的样子。他说了一堆道歉的话,然后回到巴克后面的座椅中。他低着头,两手紧紧抓住横在司机与第一排坐椅之间的横杆,脸伏在胳膊上。“什么时候需要藏起来,告诉我一声。”
“等到我明白之前,你可能已经被人发现了。”
“老是躺在座椅下面,我可受不了。”本·朱达说,“我们只要多加注意就行了。”
巴克很难让那辆老爷车的时速超过七十公里,他们得走整整一晚上才能到达边检站。不过,那样也许更好,因为时间越晚,天越黑,越对他们有利。他一边驾车前行,一边看着驾驶台上的各种仪表,尽量避免发生任何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事情。通过反光镜,他注意到齐翁正侧身躺在座椅上休息。巴克觉得这位拉比刚才好像说了些什么。
“请你再说一遍,好吗?”巴克问。
“对不起,卡梅伦,我刚才是在祈祷。”
随后巴克又听到他在吟唱。过了一会儿,吟唱变为抽泣。
子夜过后,巴克看了看地图,发现他们正在通过海霍尔。那是一个位于希布伦北侧的小镇。“希布伦的游客们会在深夜这个时候外出吗?”
齐翁向前一俯身。“不会的。不过,这个地区人口比较稠密。我会多加注意的。卡梅伦,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有事你尽管说。”
“我想告诉你,为了救我,你不仅要牺牲时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这让我非常感动。”
“是朋友都会这样做的,齐翁。自从你第一次带我去哭墙那天起,我就觉得和你建立了某种深厚的友谊。后来,在你发表电视讲话之后,我们又一起出逃。”
“我们确实共同经历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齐翁说,“这也是我让罗森茨韦格博士告诉你见证人在什么地方,你就能找到我的原因。我不敢告诉他我在什么地方。即使我的司机也只知道把我送到迈克尔及我在杰里科的其他朋友那里。那位司机为我家人的遭遇感到非常痛心,他都流泪了。迈克尔答应他会及时把我的情况通知他,但我更想亲自和他通电话。通过边检站后,我可能会用一下你的手机。”
巴克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与迈克尔相比,巴克对齐翁能够承受更多的不幸这一点深信不疑。不过,齐翁为什么要忍受这些痛苦的折磨呢?这位直觉力极强的拉比好像立即觉察到巴克正在试图隐藏什么。
“什么?”他问,“你认为现在给他打电话太晚了吗?”
“确实太晚了。”
“不过,即使发生了意外,只要能听到他的消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我都会很高兴的。”
“我想,他也有同感。”巴克敷衍道。
巴克瞥了一眼反光镜。齐翁盯视着他,脸上露出一种若有所悟的神情。
“也许我现在应该给他打电话,”他提议说,“我能用一下你的电话吗?”
“齐翁,无论我有什么东西,都欢迎你使用。这你很清楚。不过,如果是我,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巴克知道齐翁要说些什么。他的语调很平淡,充满一种可能会困扰他一生的痛苦。
“卡梅伦,他名字叫杰米。他从我开始在大学教书起就和我在一起。他没有受过教育,但精世事。我们过去经常在一起谈论我的某些发现。除我的教学助手外,当时只有他和我妻子知道我要在电视节目中讲些什么。他与我的关系非常密切,卡梅伦。非常密切。但他现在不在我身边,对不对?”
巴克本想摇摇头就算了,但又一想自己不能那样做。他现在正忙着寻找通向希布伦的路标,那位拉比当然也不会轻易将他对杰米的思念拂之而去。
“卡梅伦,我们不是一般的朋友。我们风雨同舟这么长时间,有事你不该瞒着我。显然你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杰米的事。有一点你必须明白,那就是,已经发生的噩耗给我带来的痛苦,既不会因为我听说更多不好的消息而有所加重,也不会因为少听到一些噩耗而减轻。我们这些信奉基督的人从不惧怕现实,尽管这种现实可能会非常残酷。”
“杰米已经死了。”巴克说。
齐翁低下头。“他听过我许多次讲经布道。他懂得什么是福音。有时我还鼓励他一下。他并不生气。他知道我在关心他。现在我只能希望,把我交给迈克尔之后,他曾抽时间与家人团聚。对我说说他的遇害经过。”
“汽车爆炸。”
“那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了。”他说,“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击中了他。也许他一点也没有感到痛苦。”
“非常抱歉,齐翁。迈克尔原以为你会受不了的。”
“他低估了我的承受力,不过,我还是对他的关心表示感谢。我为所有那些和我有联系的人担心。无论什么人,只要对我的去向有所了解,迟早都会受到牵连的。这样的人太多了。如果他们仅仅因为认识我而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说实话,我很为钱姆·罗森茨韦格的安全担心。”
“我不为他担心。”巴克说,“他现在仍和卡帕斯亚保持着密切联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恰好成了他的保护伞。”
巴克小心翼翼地驾车通过了希布伦。在通往贝尔谢巴的路上,他和齐翁两个人一直默不作声。
凌晨,在离贝尔谢巴约十公里的地方,巴克注意到水温表所示刻度在增加。油量表的显示还算正常。不过,巴克最不愿发生的还是发动机温度过高。
“我得给水箱加点水,齐翁。”他说。拉比好像在打瞌睡。
巴克把车停在铺满鹅卵石的路肩上。他找到一块破布,下车打开发动机罩,接着小心翼翼地掀开水箱盖。水箱里面热气腾腾。趁里面的循环水尚未沸腾,他赶紧向里面加了两三升凉水。
他正在忙着加水,突然发现一辆世界共同体维和部队的巡逻车从旁边缓缓驶过。巴克极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巡逻车过去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擦擦手,把那块破布扔到水桶中。这时,他注意到,那辆巡逻车在离自己约一百英尺的地方开到路边,然后开始慢慢向后倒车。
巴克努力装出非常自然的样子,把水桶扔到车中,接着转身绕到前面,想把发动机罩盖上。他还没有盖上发动机罩,巡逻车已经来到他跟前,并且调转车头,直接面对着他。车灯照在巴克的脸上。一位世界共同体维和人员手拿喇叭,用希伯莱语对他喊了几句。
巴克伸了伸胳膊,抱怨道,“请说英语!”
那个人用口音很重的英文说道,“从你的汽车旁边走开。”巴克转身想把发动机罩盖上,但是那个军官对他大声喊道,“站在那里,别动。”
巴克耸耸肩,两手放在腰间,非常尴尬地站在那里。这位年轻军官对着无线系统说了几句话。最后他走下车。“晚上好,先生。”他说。
“谢谢,”巴克说,“发动机水温太高了,就这些。”
这是一位身材瘦长的黑人军官,身穿色彩艳丽的世界共同体军服。巴克这时真希望身上带着那套真护照与身份证。在对付世界共同体工作人员方面,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巴克那张2-A级特许状管用。
“是你自己一个人吗?”那位军官问道。
“我叫赫伯特·卡茨。”巴克说。
“我问是你一个人吗?”
“我是一名美国商人,是到这里来旅游的。”
“请出示证件。”
巴克拿出那套假护照与皮夹。那个年轻人用手电筒照着这些证件,仔细看了看,接着又照了照巴克的脸。
巴克认为,车灯发出的强光已经够刺眼的了,这个人根本没必要再用手电筒,但他什么也没说。
“卡茨先生,能告诉我你是在什么地方得到这辆车的吗?”
“我是今天晚上刚买的。快到半夜的时候买的。”
“车主是谁?”
“我这里有驾驶证。他的名字我不会读。我是美国人。”
“先生,按牌照上的号码来看,车主住在杰里科。”巴克还在装糊涂。
“嗯,你说的对!我就是在杰里科买的这辆车。”
“你刚才是说在半夜之前买的吗?”
“没错,先生。”
“这个国家正在通缉一名罪犯,你知道吗?”
“是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巴克说。
“巧合的是,这辆车的主人大约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因为与一位杀人嫌疑犯关系密切而被拘留了。”
“是吗?”巴克说,“我坐过他的船。他经营一条游船。我对他说,我想从以色列去埃及,然后乘飞机回美国,需要一辆汽车。他说他有一辆,就是这辆。”
这位军官向汽车走去。“我得看看驾驶证。”
“我给你拿。”巴克说着走到他前面,跳进汽车。他拿起驾驶证,一边下车,一边拿着那些东西对那位军官摇了摇手。
军官向后退了几步,回到巡逻车的车灯前。
“驾驶证看来没有问题,不过,这也太巧合了:你买了这个人的汽车才几个小时,这人就被捕了。”
“我不明白买汽车与一个人的个人问题有什么关系。”巴克说。
“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卖给你汽车的人可能一直在窝藏一名杀人犯。在他身上搜出了那个嫌疑犯和一名美国人的身份证。我们很快就会让他招供那个嫌疑犯的窝藏地点。”那个军官看了看笔记本。“你认识一个名叫卡梅伦威廉斯的美国人吗?”
“我的朋友中没人叫这个名字。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