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帕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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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帕红了-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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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听说过做、做香、香肠的吃、吃香肠吗?”
  “你认为糖是什么味道的?”
  “什、什么味、味道都、都、都有,成、成千、上万种。
  “你、的、嘴…那、那有、有血。”
  “鼯鼠为什么这么惊慌……你赶快喝一口酒。”
  “你、你不要、这样了、了解我。你流、流血了。”
  “我的洞察力比较完善而已。”
  “你、你的嘴、嘴巴在流、流血。”
  长腿女子迟疑地抚摸额角,隆起的眉骨,一侧鼻翼,滑动的手指在嘴角边触摸到了粘稠的血液,她迅速地把沾染指尖的血液涂抹在微凉的额头上。
  粉红杜鹃开始用天鹅绒丝袜改做的抹布擦拭滑翔机上的灰尘。滑翔机上面总是落满灰尘。
  滑翔机的折叠翼表面涂附防水与抗紫外线,又减阻的改性纳米氟涂料。粉红杜鹃信任这种氟涂料的安全系数,它的滑翔比达到1:7。安全的比数。
  天黑之后,粉红杜鹃渴望戴一顶煤矿工人井下作业使用的头灯,环绕五环路飞一圈,感受兜绕地球一圈的冒险与惊奇,可是,没有合适的上升气流,飞翔起来就不够自如,并且危险系数比较大。
  在窗台上,粉红杜鹃伸出涂抹过哈喇油变得光滑的手,轻轻地抚过,有没有衔一枝嫩草或者干枯叶的燕子栖落过这里,或者是,从没有加框封闭的阳台延伸出去的墙角长过一棵叫不出名称的草,随后,她联想到了蒲公英。成熟的蒲公英随风飘舞,像一个个微型降落伞飘向任意的地方。愉悦的飞行。
  在水井周围的水泥地上,有两处相隔不远的灰白新鲜粪渍——从高处摔跌下来的时候,溅出毛粼粼的边纹,像出自漫画师画笔下的简约风格艺术品。
  粉红杜鹃抬起好奇的脑袋,顺沿着略显昏黄的墙壁仰望,在与顶棚相隔不足八厘米的高处,燕子在丈量搭筑稻草窝巢的最佳尺寸与方位,一遍又一遍地将身体贴附在墙壁上比试,然后,啄来一粒一粒黏性的湿土,像一名经验十足又富有创意的现代建筑工匠在建造与以往不同潮流风格的崭新窝巢。
  “妈妈,燕子又在唱歌。”
  “燕子就要有新房子了。”
  “妈妈,我去拿梯子。”
  燕子叼来一根又一根干燥的稻秆与枯草,精心地铺设无比舒适的软床。
  “你别上梯子……燕子很胆小。”
  “妈妈,我不偷……蛋。”
  用尖嘴叼掀一支新鲜蒲公英准备用作装饰婚床的燕子被故意安置在崭新窝巢旁边的梯子惊吓,慌张地飞出去的时候,毛色油亮的脑袋撞到了孤单的门框。
  粉红杜鹃拾捡起黄色花朵,用刀割开了细珠,白色浆液缓缓地流淌出来。
  “燕子的尾巴上藏着一把剪刀。”
  粉红杜鹃打开一个收藏盒子,展示珍藏的诸多标本:蓝色桔梗花瓣、北京香山红枫叶、一张残损的无毒蛇皮、从呼伦贝尔草原采摘的红色野百合花瓣、一支从燕子慌张的嘴边脱落的黄色蒲公英花朵、以及公鸡脖子上亮丽的绒毛、卷翘的鲤鱼鳞片、一对麻雀翅膀。
  在渴望飘飞的时候,粉红杜鹃努力地捕捉类似羽毛的东西,诸如风——她还没有练就将风装进盒子里的本领。她认为植物花瓣与动物的皮毛是另一种意义的翅膀,能够在各自的领域里飞起又飞落。
  “你、你的脚像、像蛇一、一样蜕皮了。”
  “我认为一些忧伤显得非常多余。”
  “以、以后要注、注意安、安全。”
  “随时随地都会发生不幸的灾难。”
  “我、我讨厌谈、谈论这、这个话、话题。”粉红杜鹃从盒子最底部取出一张用特制荧光笔书写一段文字的A4黑卡纸:
  自我隔离 用藤罩保护的大玻璃瓶的私生活
  不相信铁轨、四个轮胎的小汽车、汽艇、船桨
  信任没有长眼睛的风,以及类似翅膀的物件
  更加崇拜热气球与候鸟 候鸟一样迁徙
  在暗黄的路灯下,一辆满载西红柿的卡车莽撞地斜冲出来,方向盘被挡风玻璃前模糊的影子牵引,不能被惊慌的十个手指沉稳地掌控,像抛了锚的货轮一样左晃右摆。货轮上的集装箱在摇晃。
  长腿女子胆小的耳膜被笨重的轮胎与坚硬的路基擦蹭的尖利声音灌充,顷刻间,她丧失了正常的听力与敏感的触觉。在丧失触觉的同时,她被倾翻过来的鲜红西红柿掩埋,衣服与光洁的皮肤被新鲜的汁液浸染,变红了,然而,她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拉扯出来。
  长腿女子及时地抓住了一种力量,就像抓住一枝伸向她的蒲草一样抓住了整个池塘。她又复原了原有的触觉,能够感觉到一双手焦急的拉扯。出于原始的本能,她渴望抓牢这双手,可是,又被身体某个部位的疼痛弄得思维弥乱。
  在思维弥乱的同时,长腿女子复原了部分听力,确切地说,她听到了一种发动机的轰鸣。一种由近而远的轰鸣夹带凉风与她一起猖狂地飞驰,马路两侧的杨树枝在向她招展、飞蛾在朝她翩翩起舞、远处低缓的山脉在追随着她、护城河正在为她祈祷,可是,她并不清楚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正在赶往什么地方。
  褐色的碘酊涂擦在划破了的皮肤上,一阵撕裂的疼痛又把长腿女子弄醒,弥乱的思维略显清晰,于是,隐约地看见女护士头顶上的粉红色燕帽边卡着一枚浅黄向日葵发饰,一小缕黑色的发丝垂在耳朵边。
  女护士正在用棉棒蘸着碘酊快速地涂擦长腿女子的手臂,小腿,以及其它已经蹭破了皮的部位。
  长腿女子由于错位而肿胀起来的踝关节上及时地敷上了冰袋,“我的脚踝是北极熊吗?”
  在急诊疗室门口,正站着一位男子——确切地说,是一位大男孩——手里抓着深棕色头盔,溅染在白色体恤上的鲜红汁液还没有完全干燥,“我是现场目击证人,卡车事先就已经失控了……你没有责任。”
  长腿女子无数次设想中的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超乎她设想过的每一种方式,不声不响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她似乎被觉察出了内心里隐隐的呼唤,脸颊略微浮显一片不自然的红晕。
  “对我来说,这就是关键的男人吗?
  “我不敢确定。”
  长腿女子坐在玻璃女孩的旁边,静静地注视着液晶显示屏上的字,一排排文字在用能够让人领会的组合表示着某种可能实现的意愿。
  “你又在弹钢琴。”
  “我希望自己在弹琴,用音符表达我的喜怒哀乐。”
  “你很少说话,你有信仰吗?”
  “我忘记怎么样活动舌头与嘴唇,是不是还要利用腮帮子、牙齿、上软腭说话?我怀疑自己口头语言的组织能力,或许我的思维跟别人不一样,那么我又为什么和正常人不一样,为什么不会说话?我是鬼吗?是野马、云朵、流动与不流动的水、羔羊、脱皮的白桦树、黏土、草、肉松、一张纸、玻璃、难看的画、空气吗……我希望自己是空气……”
  “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是爱吗?爱情有颜色吗?”
  “爱就是我的上帝,有信仰就会好过一些。”
  “我认为你是快乐的。”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我能够帮助你什么?你的篮筐在哪里?”
  玻璃女孩经常采摘草莓、鸭梨、松塔,然后,摆放在不同的篮筐里,有时候,放在同一个篮筐里。
  江河湖海全归你打出了一行汉字:“请你允许我收留你的爱。”
  玻璃女孩回转头——只是转动脖子,惊讶地与长腿女子对视,敲过键盘的手指开始敲打一颗小门牙,然后,又转过去,敲出一行字:“不用跟我商量,尽管拿去。”
  篮筐摆放到玻璃橱窗里,热爱生活的人站在玻璃外面观摩,又好像用无比美好的眼神夸张地注视着映射在玻璃上值得赞美的影子。
  玻璃女孩假想着吃摆放在篮筐里的某一个新鲜的草莓,一滴水又一滴水碎落到抓起搭在篮筐边新鲜的小叶子的手指上。她把湿润的手指放在嘴唇上,用舌尖舔一舔,略微咸涩,“我就是我的状态,拿走我的状态,不要跟我商量。”
  长腿女子站起来,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卧室,如同行走在那些曾经的鹅卵石上,从脚底能够感觉到的坚硬令她略微舒适,似乎城市生活的隔离与恍惚被纯净的空气稀释,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畅快又真实,然而,无形之中,她又间歇地被另外一种诡惑的虚幻追随牵制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许多怪异的影子。
  在荧光灯下,长腿女子看见自己曲线娇美的黑色影子投射到粉红杜鹃酣睡的颧骨上。这种形态意义上的重叠,让她感到意外的震惊与喜。
  吊挂在床头的电风扇像直升飞机螺旋桨一样旋转着,嗖嗖~嗖嗖~,伴随这种小型电器运转的机械声音,粉红杜鹃怠倦的脸颊紧贴在亚麻枕巾上,身体蜷缩着,一条腿在被子里面,另一条腿在被子外面,香脆地嚼咬着牙齿。
  在小型螺旋桨弹奏4/4节拍摇篮曲的安抚中,粉红杜鹃伴着显著的切分音,舒缓地行走在梦的宽广意境里,犹如一根浮木浮荡在波澜的水面上。
  “揪出那个恶棍……刽子手……妈妈浮在水里……水。”
  “梦里有弄醒她的精灵,你不要惊扰她。
  “你受伤的脚关节已经消肿,你却假装疼痛,以便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不赞同你的做法。往前走,你要继续往前走。”
  伴随阴沉声音的引牵,长腿女子略显惊慌地走到自己的床边,再次嗅闻到熟透的桃子明显地散发出来的香甜气味。水果成熟的甘甜。
  长腿女子的青花瓷盆插满了荧光笔、三角刻度尺、量规、木把毛笔、涂改棒、一根白蜡烛、一杆体温计、书法专用钢笔、一卷金丝线、削出尖头的2B中华绘图铅笔。
  长腿女子从瓷盆里取出一支笔杆里暗藏一把匕首的画笔,转向阳台,粉红杜鹃的滑翔机被一块防水油毡布遮盖着躺在角落里。
  在夜的空气里,长腿女子用这支画笔画影子。虚无的线条,饱满的轮廓。空气中逐渐成型的影子轻缓地漂浮起来,像一张美妙的剪影伏帖到窗玻璃上,玻璃上显现出一个微小的圆孔。圆孔缓慢地扩散,像旋转的陀螺搅扰起一股疾风,忽然,腾跃并形成螺旋状转动的气流,欲吞噬碰巧遇到的这个物质世界……窗户变成了已经张牙舞爪地敞开的隐秘棺材。
  长腿女子万分恐惧地感觉自己即将被拽拖到阴森古怪的黑暗里,生命壮丽的出口已经向她做出了完美的敞开。
  “你不要害怕,我只是让你想象着体会如何抵达另一个地界。
  “我赋予你丰富的想象,你被允许最大限度地利用它们,只要你快乐……只要你不背叛我,你可以随意地想象每一件事情。”
  在害羞的意识里,长腿女子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关键男子可能出现的方式。
  长腿女子用衣角兜围着温热的鸡蛋,小心翼翼地走向搁置在橱柜里的篮筐,可是,被一块突凸出地面的石头绊挡了。她趴在松软的土地上,抬起倔强的脑袋,环顾着,渴望某一个关键的他扶起自己,她就能够接触到他的手腕、他的胳膊、他的脑袋,随便身体的某一个部位,然而,没有一个人走向她。她的脖子有些酸麻,便稍微降低固执地向后仰着的脑袋,于是,她看见了被干净的棉袄压碎了的蛋壳,“哎呀,我的新衣服。”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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