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身于南美洲内陆,导致豪华客轮克丽奥佩特拉八世号深陷恐怖泥沼的银色怪物,前一刻已在蓄满海水的游泳池当中,迎接最后一刻的来临,摄影机将从游泳池的三个位置,以多种角度为各住观众呈现这副光景!”
三名摄影师各自扛着摄影机,绕着游泳池跑。我略显失落地挪动视线,室町由纪子紧握双手,十分认真地凝望怪物的灭亡,岸本则左右抱着金发美女,嘴里念着不负责任的句子:
“放心、放心,有我在。”
我对着跨坐在我肩上的凉子问道:
“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吗?”
“差不多可以了,接下来就不关我的事啦,至于游泳池的水要留下来供做日后分析之用呢?还是要直接冲进海里?这些就塞给……不、交给高层的长官们去处理吧,制成中药材拿去卖也行。”
“这样吗?好了,现在麻烦你下来吧。”
“坐在这张椅子开枪扫射的感觉很棒,我可以一口气毙掉一百人甚至二百人。”
“所以我才要在好不容易才恢复原状的和平还没被你破坏之前请你赶快下来,好了,下来吧!”
我马上单膝跪在甲板,任性的女骑士边发牢骚边把步枪抛给玛丽安,心不甘情不愿以高跟凉鞋踩回甲板。
游泳池的另一端可以看见荷西·森田瘫坐在地上。姿势很像在打坐,但是映照着青白色灯光的表情显得空洞又了无生气。
“我一直以为你会让银色怪物吃掉荷西·森田。”
“你觉得这样比较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才不会那么好心替那种败类安排悲剧的下场,让荷西·森田这家伙在全世界面前丢脸是再适合不过了,当着那群把那个骗子大力捧成日本武士的愚蠢支持者面前。”
语气固然辛辣至极,听起来却也微微透出些许严肃。
“这个国家的政坛是不会主动自清的,还不如狠狠羞辱这群人一番,至少可以让他们缩起脖子安分一阵子,在称霸全世界之前,我能做的最多就这些而已。”
Ⅲ
冷不防,荷西·森田发出怪叫,动作象一具玩偶一般很不自然的跳起。
“啊!荷西·森田逃跑了!”
玛格丽特·张高声播报实况。
“究竟想逃到何处去呢?他以前逃离巴尔马躲避日本,现在又想逃离日本,然而到底还有哪个国家愿意收留这个垮台的独裁者,政变未遂的主谋呢?现在这位心智错乱的独裁者的穷途末路,将完整呈现在全球二十亿观众面前!”
即便这是事实,但一透过电视摄影机,就全成了一种表演。现在的荷西·森田就是电视里最典型的反派角色,将垂死挣扎的演技发挥到淋漓尽致。他在宽广的甲板上四处逃窜,目的地似乎是直升机。可能是打算恐吓飞行员,往夜空的尽头逃之夭夭吧。
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荷西·森田前方出现了一团黑色物体,是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该不会又是荷西·森田的喽罗吧?
岂料。
这群黑西装男子的行动如同一队训练有素的便衣刑警,从前后左右将荷西·森田团团围住,抓住他的手臂,抱住他的腰部,将他扑倒并压住;所有人无视荷西·森田如何叫骂,仍然合力将他制住。
男子当中最年长的一位迎面走来,虽然年近半百但有着一副经过千锤百链的粗壮体格。此人朝着凉子郑重其事地行一鞠躬。
“大小姐,我们完成了您的命令。”
“辛苦了。”
凉子煞有介事地颔首,摆出一副千金大小姐的姿态。
“难得大小姐有令,结果我们却派不上什么用场,着实感到惶恐之至。”
“你们在最后不是做得很好吗?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伤亡吧?”
“是的,我们一切遵照大小姐的指示,所幸没有任何人受伤。”
“那各位可以先退下了,回去等待进一步指示。”
凉子的手轻轻一挥,男子们便毕恭毕敬地行礼,包围着荷西·森田一起退开。一对上我的目光,凉子便露出淘气的表情。
“也因此呢,这艘客轮才会搭载了大约五百名乘客。”
“这我早就知道了。”
“其中有四百五十人是JACES的社员。”
我沉默了四秒钟,然后说了句:
“什么?”
“我是说,这艘客轮的乘客有九成是JACES的社员。”
“这么说来一般乘客……”
“是的,完全没有一般乘客,警官六人,荷西·森田那边的相关人士约有五十名,其他全部都是JACES的社员,也包括了女性社员。”
数幅景象在我的脑子快速更迭;女性乘客很少,老人很少,一群可疑男子,诸多诡异的行动……
“总而言之,这艘客轮其实是被你包下了?”
“正是。”
凉子用力点头,我在极度混乱之中提了一个穷人才会问的问题。
“请问到底全部花了多少钱?”
“啊,还好啦,大约一千人从横滨到香港五天四夜的行程,加上中层特等客房,比我估计的来得便宜……”
“多少钱?”
“干嘛气成那样嘛,总额差不多二亿日圆,而且没有挪用公费,全是我自掏腰包。”
一阵轻微的晕眩向我袭来,我顿时感觉地球失去了重力。
“那么所谓卫星通讯线路无法使用、无法与陆地取得联系的说法……”
“抱歉,全是假的。”
孤立克丽奥佩特拉八世号的真正主谋不是荷西·森田也不是怪物,而是凉子。我费了一番工夫才在甲板站稳脚步,调整好呼吸跟声调。
“你何必这么做呢?要是与陆地通讯正常的话……”
“一直都很正常啊。”
凉子微微耸起肩头。
“一直都有向陆地的船公司定时报告客轮没有异状,我跟玛丽安、露西安,还有跟JACES总公司也一直保持联络,不过荷西·森田给国民报社的传真却没有传过去,不晓得为什么。”
“你还说不晓得为什么?真服了你,如果能够联络陆地请求支援的话……”
“来支援的话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当然是……”
“当然是?”
凉子明知故问的语气令我哑口无言。如果陆地贸然前来支援的话会有什么下场?只会因怪物而徒增牺牲,成为荷西·森田的活广告罢了。
派德罗·岩本挥舞着双手,冲着WMC的名记者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大概是说“我会全盘托出!”之类的,一旁的兵本也频频点头如捣蒜。
我再次向凉子确认。
“简而言之,劫持这艘客轮的不是荷西·森田而是你,要是这件事曝光的话……”
“啊、别再说教了啦!你除了说教以外应该还有更多话可以对我讲吧。”
“什么样的话?”
“譬如说,‘我会一辈子跟随你!’啦、‘你是全世界最棒的上司’啦、‘只要你高兴,毁掉一两个地球也无所谓!’之类的。”
“我干嘛要讲这些!你从以前老是公私不分……”
“啰嗦!一切视结果而定,结局好就等于全部部好,胜者为王!”
凉子拉尖嗓门大喊,而一直不见人影的玛丽安与露西安在此时走了回来,两人一同鼓掌。不过我觉得她们并不是听懂了内容才鼓掌的。回过神,我发觉玛丽安并没有持枪,大概是丢进海里湮灭证据了吧?但我没有进一步确认。
“驱魔娘娘——”
胆敢当面如此直呼我的上司的只有室町由纪子一人。一见到乌黑长发在海风轻拂下迎面走来的由纪子,凉子露出一个几乎就要呃嘴的表情。
“哎呀,巡回演员由纪,原来你没事呀?”
“可惜我平安无事。”
“算了,人家怪物也有选择食物的权利,那你现在又想在鸡蛋里挑什么骨头了?”
“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我只不过想提一个理所当然的疑问。快从实招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这荷西·森田的不良企图,但你却没有事前加以阻拦。”
“你的疑心病怎么那么重啊,真讨厌。”
“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啰!”
“那你为什么派超过四百名以上的JACES社员搭乘这艘客轮?这就表示你早就得知会发生这种事情对吧?如果你否认这个说法,那你能不能提出其它正当的理由来?”
凉于泰然自若地答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员工旅行嘛。”
“员工旅行……?”
“没错,JACES招待表现优异的员工前往香港旅游,这有什么不对吗?难不成你认为劳心劳力的员工没有旅行的权利吗?又不是工业革命时代的英国资本家!”
“只要有一个JACES社员的证词就可以推翻你这段鬼扯淡。”
“证词?你说什么梦话?JACES没有任何一个社员会背叛公司把灵魂出卖给警察的!噢呵呵呵!”
大小姐,你自己就是警察好不好。
室町由纪子转向我正欲开口之际,岸本啪啦啪啦地奔过来。
“啊、室町警视!我已经把昏迷的葵罗吏子小姐送到医护室了,还有,巡航总监町田先生请您去一趟,他目前正与船长一同接受WMC记者的采访,想问您是否也能到场?他们表示在应对日本警方与政府相关单位方面,需要您宝贵的意见与指教,所以请您务必赏光。
“啊,那我去好了!”
凉子这句话被由纪子阻断。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要是让驱魔娘娘出面不晓得会出什么乱子!由纪子的眼神露骨地传达出这个想法,然后在岸本的伴随之下离去。离开之前,岸本还周到地对凉子与我行一鞠躬礼,看样子他这段时间多少还是做了点正事,总之不能低估这个人。
另外我也不想对町田先生与凉子是否为事前串通好的共犯这件事多做猜疑。最重要的是这次事件与JACES到底有什么关系,一定要跟凉子问个明白。
“说穿了,就是巴尔马新政府要求日本政府将荷西·森田遣送回来,但是日本政府完全置之不理。”
“因为——日本政府也是援助资金弊案的共犯。”
“因此巴尔马政府决定放弃与日本政府交涉,转而寻求JACES协助。”
“也就是绑架荷西·森田,送回巴尔马对吧?”
“其实荷西·森田这个人并不重要,无论是逮捕、遣返还是审判,全是劳师动众的差事,对巴尔马政府而言,追讨七亿五千万美金的下落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只要抢回这笔钱,一文不名的荷西·森回也就毫无用处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希望JACES帮忙抢回七亿五干万美金就对了。”
“没错。”
“不可能义务帮忙吧,JACES抽多少手续费?”
“只抽百分之八。”
“这样算下来也有六千万美金耶!”
相较起来,花二亿日圆租下一整艘豪华客轮算很便宜了。
如此不仅公司黑字大幅提升,而且还卖了巴尔马新政府一个人情,实在是桩油水多多的买卖,不过身为公务员的凉子假工作之名却替自家企业办事,这说得过去吗?
凉子对我的疑问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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